《[霹雳/香情]记事簿》叶木还

2、二

　　除了这个小小的插曲，慕容情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本来应该是朝九晚五上下班，只是出于寄宿学校的特殊性，他时不时得在晚上回一趟校医室照顾那些小鬼，因此下班时间也会延长，幸好住的公寓离学校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路。
　　现在是夜晚的空闲时间。
　　他走在回公寓的路上，拐进一条巷子，灯光灰蒙蒙的连路面也照不分明，空气里还带着一点黏腻感。
　　常年与此类气味打交道的经验，使他发觉到前面有人，果然，他一抬眼睛，就看到一对男女挨在墙边卿卿我我。
　　啧，堵在这里亲热也好意思。
　　尤其还是一对男性alpha和女性omega，缠在一起的信息素已经要满出巷子了好吗，想想那些单身的路人吧。
　　慕容情并不想靠近，热烈的信息素也让他皱起眉。他远远地停住脚步，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绕个远路。
　　刚要转身离开，却不经意看到了那位娇小的几乎要倒在对方怀里的omega的神情，被alpha搂着腰困在墙边，在其低下头来索吻的攻势里，满面潮红闭着眼睛，虽然是情动的模样，抵在alpha肩上的手却分明是在推拒。
　　乍看像对小情侣，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几乎立刻意识到这恐怕是性骚扰，那名年轻的omega抵抗不住对方的信息素，天生的弱势地位让她屈服在被引诱的发情热里。
　　慕容情心想这可真是糟糕，边往口袋里掏手机，一边往前走几步，一句“放开她我要报警了”刚到喉咙口，就先被一个喷嚏给打乱了。
　　“啊嚏！”
　　这不大不小的声响让慕容情停在了当地，更使得正要图谋不轨的alpha不满地抬起头，狠狠瞪向前面拐角处走出的人影。
　　来人一边抱怨着“什么味儿啊”，一边捂着鼻子慢慢走近。
　　从阴影里缓缓暴露在灯光下的校服让慕容情认出这是自己学校的学生，而且还是个alpha——太好了，他本来就担心自己完全敌不过那个一胳膊肌肉的壮汉，这下倒是来了个帮手。
　　但马上他就失望了。
　　站在那对男女面前的alpha一头金色短发，翘起的刘海实在眼熟，更重要的是，那身板看起来只是个文质彬彬的学生啊。

　　被干扰了猎食的alpha露出了暴躁的表情，在发现对方只是个气味毫无威胁的小鬼之后，瞪着眼睛骂道：“活得不耐烦了？滚出去！”
　　夹杂着发情热的alpha信息素瞬间充斥了整个巷子，慕容情被逼得掩住呼吸倒退了一步。金发男生反倒毫无所觉，脸部轮廓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尤其柔和无辜，睁大眼睛摊手道：“这条路不是人人能走吗，我为什么要离开？我还没嫌你挡道呢。”
　　他又看了一眼被按在墙上的omega：“你女朋友看起来很不舒服，还是带她回家比较好吧。”
　　虽然不指望毫无经验的小孩能看出这位小姐是被迫的，但慕容情仍然感觉到了焦虑，甚至已经可以预见到等会儿真动起手来，这名学生被揍得脸歪嘴斜的情形，要知道发情的alpha最厌恨看到竞争者。
　　果然，金发男生对omega的关心激起了另一方的暴怒，登时就握拳挥向了那张年轻的脸孔，随之响起了闷哼声。

　　之后的状况慕容情已经看不到了，在两方的信息素暴起的一刻，他已经被强烈的不适感掐住了神经，甚至握不住手机，不得不撑着墙以稳住身躯。他头昏眼花地扶住脑袋，心想怎么就这么倒霉正遇上alpha当街斗殴。
　　不，还有位情况不妙的小姐。
　　本着医生的职责，他咬了下舌尖保持清醒，这才发现前面路灯下，两个alpha已经倒了一个，令他惊讶的是鼻青脸肿趴地上喘气的居然不是那个金发学生，而是之前气势凌人的流氓。
　　此时金发alpha正蹲下身，打量着那位靠着墙跌坐在地上的omega。
　　“小姐？”
　　真是个英雄救美的经典场面。
　　作为一点忙没帮上的路人beta，这时候应该识趣退场，给他们留一点发展空间。
　　然而他刚站直身体，就见那学生看着omega神志不清呼吸急促的模样，犹豫地伸出手要拍上她的肩。
　　他立刻冲上前去：“你别碰她！”
　　情急之下抓住了这人的手腕，刚要松口气，却发觉alpha的气息几乎要扑在脸上，指尖的触感也烫得他迅速收回手。
　　“你是……”
　　这学生显然是认得他，他却没心情细究，冷声冷气道：“你生理知识没学吗？看不出这位小姐是在发情状态？”
　　Alpha有些惊讶：“是吗？原来我打扰了她和她情人的好事？”
　　他为难地看了眼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壮汉，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衣袖被omega小姐扯住了，对方睁着湿润的眼睛软绵绵地要蹭上他的胳膊。
　　慕容情原本还在犹豫，看到这情形迅速从包里掏出抑制剂，捏着omega的下巴就把药片塞了进去。
　　“你，走远点。”
　　“啊？”
　　慕容情忙着给意识模糊的姑娘喂水，还得忍着不适硬生生压制住她要靠近alpha的动作，不耐道：“你一个alpha站在她身边就跟催情剂一样知道吗，这种时候赶紧闭嘴躲到边上去！”难道还想干柴烈火吗。
　　金发学生哦了一声，走开了几步，又忍不住道：“可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慕容情这才发觉不对劲，如果说脆弱的omega容易被alpha引诱发情，那么发情的omega更像是一枚炸弹，随时引爆接近的alpha的理智。
　　眼前这个小鬼倒像个没事人一样，插着口袋站在边上。
　　“医生？”他在灯下低下头来。
　　慕容情终于认出他来了。
　　这不是那个三年七班嗅觉失常的alpha么？
　　也可能是其他问题。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到底还是松了口气，无论怎样这人没被影响，否则自己会像那个流氓一样被立刻掀翻。

　　“看到发情的omega，身为alpha不要接近，应保持距离并拨打120——明白了吗。”慕容情面无表情地说，在心里指责学校生理教育不到位。
　　学生歪着头，敷衍地应了一声，倒是兴致勃勃地打量慢慢平静下来的柔弱女性：“你说的好像omega都是生化武器一样。”
　　对你们这群克制力为负的alpha来说确实如此。慕容情默默腹诽。
　　怀里的小姐正睁开眼，脸颊上还带着薄红，一打眼看到金发alpha立刻瑟缩一下，显然还惊恐未定。
　　“不用担心，你已经脱离危险。”慕容情端出医生面孔语气平和地解释当下状况。
　　虽然已经表明金发男生并无恶意，但omega仍然惊惧地缩在可靠的beta医生怀里，这让刚刚还出力英雄救美的alpha委屈地扁了下嘴。
　　“需要我送你回家么？”
　　“不必了，谢谢……我家就在前面那条街上……”omega小姐摇摇晃晃站起身，给两人道谢鞠躬，声音还带着颤。
　　慕容情迟疑一下，出于绅士风度，脱下外衣披在对方瑟瑟发抖的肩上，beta气味能暂时掩盖一点刚刚才发过情的omega信息素。
　　“作为医生必须提醒，在发情期内最好不要出门……即使服用过抑制剂，在这种特殊时期也容易被alpha干扰。”
　　他低声说着，本来还准备再掏几片抑制剂，却发现她耳根一红，结结巴巴说了声谢谢，就立刻跑走了。

　　两人远远跟在后边，目送着女孩进了家门，这才算松了口气。
　　慕容情转过身往回走，却发现金发小鬼也跟了上来，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
　　一夜之间被多种信息素扰得心情烦躁，他心想刚刚态度也许有点差，吓到这个学生了，便停住脚步回头，放缓语气。
　　“你不回学校么？我记得现在已经是熄灯睡觉的时间了。”学校根本不允许学生夜间出来的吧，这人居然还在这里晃荡？
　　“是啊，校门已经关了，我不回去了。”
　　慕容情看着这学生一脸坦然地违纪，有些不可思议，但本着责任感还是掏出了手机：“你们班主任电话多少？我帮你联系他。”
　　金发alpha想了想：“不记得了。”
　　“那你家在哪里？”
　　对方报了个地名，慕容情绝望地发现那在另一个市。
　　他扶住额头：“你大半夜跑出来是要露宿街头吗？”
　　Alpha立刻解释：“什么大半夜，我下午就已经跑出来了啊。”
　　……重点并不是这个好吗。而且这种更严重的违纪行为居然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体内躁动的不安感让他揉了揉鼻梁，无力道：“你有带证件吗？”
　　对方不出意料地摇了摇头。这下帮付钱让其自个儿订宾馆的念头都打消了，而不需证件就能入住的小旅馆，他并不放心让一个学生去。至于他一个成年beta，要是带着这个生嫩面孔的alpha学生去开房间……不，想想就觉得画面糟糕。
　　“那你就睡公园吧。”他终于忍不住嘲讽。

　　巷子里的黏腻空气早已被夜风吹走，慕容情却隐隐觉得不太妙。十一月的风从衬衫领子钻进他的脖颈，他嘶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的外套已经借给了omega小姐——真是失策。
　　要命的是现在旁边还呆着个alpha。
　　两次遇见这学生，都是因为发情期的omega。意识到这一点的慕容情有不太好的预感。
　　他立刻加快脚步往公寓走去，不识相的小鬼还在后面叫：“医生你等等我！”
　　年轻的alpha没花多少力气就追上了他，金色的短发在夜风里乱翘，眼睛看起来有些像某种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你去哪儿？”
　　慕容情板着脸：“回家换衣服。”然后送你回学校。
　　这句话刚说出来，耳边似乎响起了一点小小的欢呼声，他转过脸去，就见alpha笑眯眯地说：“医生果然是个好人。”
　　其实我更想把你这麻烦直接丢下。他在心里翻了翻眼睛。

　　这时间楼下的公园还是有不少人，年长的出来聊家常，年轻的遛猫遛狗。彼此都相识，当然也认得急匆匆走进来的慕容情。
　　邻里之间刚要打招呼，这才发现后面跟着的生面孔，居然是个穿学生制服的alpha。
　　平常独来独往的beta医生带了个alpha高中生来过夜——啊，当然也可能只是收留，他们在心里猜测着。
　　慕容情顶着各色目光硬着头皮走到单元楼前，刚想避嫌让人在楼下等着，就听后面有人嬉笑着朝他们吹了个轻佻的口哨，这小鬼还毫无所觉地回以一笑。
　　……算了还是带上去比较安全。
　　他有些后悔，刚刚就应该让人在外面街上等他的，现在反倒说不清了。整个脑袋都不太清醒，连思维能力仿佛都要下降。
　　到了五楼，掏出钥匙打开门，他想说“你在门口等着”，结果alpha已经自顾自地在玄关换上了拖鞋：“这就是你家吗？”
　　慕容情忍耐地深吸一口气：“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换件衣服。”

　　急步走进卧室反锁上门，他撑着门平复呼吸，才算是将情绪稳定下来。
　　怪异的焦躁感却慢慢从胸腔内涌起，他往抽屉里找出药瓶，倒出几粒药吞了下去，冷水从咽喉流向腹内，缓解了几丝不安。
　　外面的客厅里响起了声音。
　　——啧，居然大摇大摆地看起电视了。
　　他哼了一声，解开衬衣的领扣，冷冰冰的手探向后颈，摸到一小片粗糙的药贴，将其撕了下来。随着纤维物与皮肤的分离，他感觉身上骤然轻了一层，有些发软地坐在了床沿，鼻尖还闻到了一点香气。
　　果然，药效快消失了。
　　他打量了手里硬币大小的药贴一眼，扔在一边，重新撕了一块小心翼翼地贴在了原位，又系好领子，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件大衣披上。
　　对着镜子整理好衣物，他拿出个小小的喷瓶，将细微的液体喷在袖口和衣襟上。
　　周身再度被平和清淡的气味所覆盖，他终于振作起精神，打开门。
　　电视节目的浮夸声音迎面而来。alpha还在看电视，手里捧着薯片，茶几上一罐可乐，校服外衣已经脱下来挂在边上，室内空气温暖。
　　真自觉，还开了空调。
　　金发alpha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举起薯片：“你吃吗？”
　　这副情形，他反而像个外来客了。
　　慕容情压抑住想把对方直接提起来的冲动，说：“穿上衣服，走了。”
　　“哎？这么晚了去哪儿？”
　　“送你回学校。”你也知道很晚了啊。
　　Alpha愣了一下：“你不是要收留我一晚吗？”
　　“别开玩笑，学校规定必须回去，被查出来怎么办？”他皱起眉。
　　对方耸耸肩：“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看来还是个惯犯。不管以前是怎么混过去的，慕容情并不想掺合这个闲事。他看了看表：“不要浪费时间，快点起来。”
　　这小鬼仍坐在沙发上，眨眨眼：“可是看门的大叔已经休息了，宿管也睡下了……”
　　慕容情的头更大了。
　　作为校医，他当然知道这个学校的管理有多麻烦，成熟期alpha夜间外出晚归，身上带一点omega信息素，大半夜的要叫起保安开门，宿管登记，可能还要通知班主任，他自己还得帮人体检……看来今晚不用睡了。
　　现在的身体状况显然不足以支撑熬夜，紧绷的神经使他头疼地呻/吟一声。
　　他只得揉着额头往卧房走了回去。
　　“算了，你睡客厅，不要乱走。”
　　金发小鬼乖乖地点了点头，目送着医生回房，门关上的一刻他高高兴兴地哼着歌捏着薯片塞进嘴里，拿起遥控器换台。但很快又听到了后面开门的声音，一转头，一条厚毯子扔在了他身上。
　　“声音小点！”

　　慕容情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外面客厅安安静静的，那位不速之客应该已经睡了，他却瞪着眼睛毫无睡意。
　　身体上叫嚣着疲惫，但只要一想到外面是个alpha，他就忍不住要确认房门是否关紧了。实际上门已经反锁过，还额外上了两道锁。
　　不，应该把门缝也用胶带封上。他漫无边际地想。
　　他并不是提防那个小鬼会怎样，反而有些怀疑自己的克制力。
　　这该死的本能实在太容易违背本人的意志。

　　结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只睡了不到三小时。
　　——还不如昨晚把人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