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香情]记事簿》叶木还

3、三

　　一般来说校医室只需要早上九点准时开门，但学校早自习却是在七点开始，为了一系列可能要面对的麻烦，慕容情只能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提早起了床。
　　扶着额头昏沉沉走进客厅时才发觉已经空无一人，沙发上的毯子叠在边上。
　　——已经走了？
　　那真是太好了，他立刻松口气走进卫生间，一边挤牙膏一边考虑要不要去睡个回笼觉。
　　眼皮子还在不断往下掉，他弯下腰把温水扑在脸上，磨蹭着把牙刷伸进嘴里，刚有些缓解的精神却在下一秒立刻崩解。
　　“医生……”
　　慕容情脸上还挂着水珠，瞪大眼睛转过头，就见边上的淋浴房门已经开了，水汽蒸腾的空气里探出个湿淋淋的脑袋。
　　“有浴袍吗？”
　　他见医生叼着牙刷愣在那里，抹了把脸就要走出来。
　　“你等会儿……别动！站那儿别动！”慕容情如临大敌一般后退几步，赶紧冲出门掏了件浴衣，又迅速跑进来把衣物塞给对方，脸色白得跟他嘴边的牙膏沫子似的。
　　Alpha挠挠头，也不知道医生为什么这么大反应，草草套上浴衣就走了出来，只见慕容情已经飞快洗完了脸，僵硬地取出备用洗漱用具递给他，这才走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慕容情向来不喜欢跟人近距离接触，否则按照寄宿学校的工作需要，他也该和大部分单身人员一样选择宿舍。
　　这还是头一次有陌生人在他家里过夜，更要命的是他太大意了，居然没发现对方仍留在这里，衣服都还丢在客厅角落的椅子上。
　　想想那件跟alpha皮肤毫无保留接触的浴袍，他就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他一边盘算着今天就要买件新的，一边换好衣服，对着镜子里神色不太好看的一张脸，心想真够折腾的。
　　他揉着通红干涩的眼睛，滴了点药水才觉好过一些，又戴上眼镜遮住。听外面的动静该差不多了，便走出卧室。
　　金发小鬼正在系校服领带，刚吹完的头发有些毛躁地翘起来。
　　“我们是要回学校嘛？”
　　“嗯，还有半个多小时。”慕容情看了下表，发现对方动作仍是慢吞吞的，催促道：“你快一点，等会儿还要登记，要赶不上早自习了。”
　　毫无自觉的alpha耸耸肩：“不用这么麻烦。”
　　两人走出门，清晨的空气显然比室内温度要低得多，慕容情的镜片立刻蒙上一层浅浅的白雾。
　　这时间已经有不少大爷大妈起床晨练，就在楼下的公园。
　　慕容情再一次顶着各种各样的猜测目光走出小区，刚要往学校的方向走，却发现一切麻烦的根源居然还蹲在路边，饶有趣味地逗弄一只狸花猫。
　　他立刻走回去，尽量克制自己的语气：“只剩二十几分钟了。”
　　“好啦好啦，这就来。”alpha挠了把猫的下巴，说下次再来找你，就站起身打个哈欠，仍然不紧不慢地插着口袋：“不去吃早饭吗？”
　　慕容情几乎忍不住要恶狠狠地摇晃这小鬼的肩：“要迟到了！”吃饭不会去学校餐厅解决吗！
　　也不管对方嘴里嘟囔着“哎没力气走路啦”，直接拽着胳膊走，内心第一次体会到那些死活拖着熊孩子进幼儿园的父母的心情。
　　等两人拉拉扯扯赶到校门口，离早自习还剩八分钟，这时间显然不够他们去教务处登记。算了，要迟到也是这小鬼迟到，他算白操心。
　　哪知门口保安大叔看了他俩一眼，露出“怎么又是你”的复杂表情，挥挥手就让人进去了，只在记录本上加了一笔。
　　看来惯犯是有特殊待遇的。慕容情面无表情地想。
　　Alpha已经若无其事走了进去，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回来对正要往校医室走去的慕容情眨眨眼，说：“医生，我叫香独秀。”
　　又不等对方反应，笑嘻嘻跑了开去，却不是往教学楼，而是跑向了餐厅。

　　虽然不需要陪同去教务处，但还是接到了三年七班班主任的电话，先是向他求证了一下昨晚香独秀是否真正由他收留，然后问了其他状况。不知不觉就开始对他倒苦水，抱怨这家伙有多难缠，三天两头旷课不见人影，讲道理还说不通。
　　慕容情感同身受。
　　“哎，那小子他说昨天碰到了发情的omega，这是真的？”
　　本来他并不想提及那位倒霉的女性，但既然当事人都坦白了，他也只能承认，简要描述了当时的情景。
　　“嗯，总之这位同学并没有对omega小姐的信息素产生反应，状态稳定。”
　　战龙纹松了口气：“没有擦枪走火就行……嘿，叫他大半夜乱跑，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碰到人解围了……”
　　不，我怀疑以他的状况就算把枪擦断也可能走不了火。慕容情默默腹诽。

　　他拿了点饼干充饥，就抽出了便笺本，翻到一个星期前的记录。
　　即使不想与那难以交流的麻烦鬼有任何多余的接触，但出于职责还是得补充完整，以便今后的检查。
　　便笺的左上角还有当时的简笔画，粗糙简陋的线条反倒让他想起正主那张让人莫名火大的脸，不由啧了一声，在旁边写上“香独秀”三个字。
　　照昨晚的情况来看，他显然能够辨别其他人的第二性别，也就是说是能闻出信息素的。但却丝毫不受发情的omega影响，也许是与嗅觉相连的感应系统出了问题，还有可能是未进入成熟期——毕竟不是没有发育过晚的先例。
　　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该去医院看看。
　　但这也没什么不好。慕容情想。
　　如果不考虑可能产生的身体负担和寿命问题，能拥有alpha的天赋体质且不受信息素干扰，简直已经把这类人的生理短板给补全了。
　　然而这种事并不是他一个校医能干涉的，具体情况要等以后的体检再观察，真有什么问题就交给班主任和家长烦恼吧。
　　于是他在右下角补充了战龙纹的名字，旁边画了个凶神恶煞喷着火的光头。
　　想起刚刚这位代理班主任在电话里的抱怨，明明是个体育老师却因为前几位班主任陆续罢工，只能由他暂代这职责。
　　要不是早就知道战龙纹一直是光头形象，慕容情几乎以为他是被香独秀给气秃的。

　　这几天慕容情都处于忙碌状态，因为之前一年七班的意外，校方终于开始意识到学生在生理常识上的匮乏，他作为校医得帮助生物老师普及这方面的注意事项，加上流感盛行，最近要做的工作实在太多。
　　他从文印室出来，抱着一叠生理教育手册，往教学楼走去。下堂课是一年三班的生理课，他准备先把这些资料拿过去。
　　按理说这时间学生们都还在上课，学校角落里却有动静，从他这角度，可以看到教学楼后边的围墙边站着个人。
　　脚步一顿，他就悄悄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远远的只见那学生抬头看了看墙，往后退了几米，一个助跑冲到墙边，噌噌几下就爬了上去。
　　慕容情终于意识到这是逃学，跑过去高声叫道：“喂！你……”
　　他忽然哑了声。
　　骤然拉近的距离已经让他看清了对方在阳光下有些耀眼的金发，空气里传来熟悉的alpha气息。
　　怎么又是他！
　　香独秀骑在墙上，听到声音便转过头来，看到下面抱着书睁大眼睛抬头看他的慕容情，有些诧异：“真巧啊，医生。”
　　慕容情板起脸：“现在是上课时间。”
　　对方却露出笑脸：“是啊，我这节是体育课。”
　　他看起来好像挺高兴，原本要往外跳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熟练地转过身踩在狭窄的墙顶，蹲下身看着墙下的人。
　　“体育课不是你们班主任的课吗，你不回去？”战龙纹这不得气炸……
　　香独秀揪了把墙边一棵树的枝叶：“体育课太无聊了，除了出汗有什么用，还不如出去逛逛。”
　　面对如此理直气壮的态度，慕容情只能试图用校规处分来晓之以理：“咳，你要知道学校对旷课缺勤……”
　　没说完就被打断了，alpha忽然想起什么，“啊”一声锤了下掌心。
　　他低下头朝医生伸出手，声音雀跃：“哎，要不一起出去吧。”
　　“……”慕容情面无表情地抱着手册，没有反应。
　　香独秀兴致勃勃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来，朝他晃了晃：“脱毛鸡他们几个胆小鬼不肯出来，明明双人能打折的……医生你看，我们俩凑一下正好呢。”满是机不可失你还等什么的语气。

　　不仅逃课还企图诱导他人……慕容情头疼地吸口气，已经切身体会到了七班前后几位班主任的痛苦。深觉多说无益，他掏出手机，翻出战龙纹的号码：“你下来，再不回去上课我就……”
　　这次他的话仍然没有说完，东边操场远远传来一声怒吼。
　　“香独秀！！”
　　这巨大的吼声震得两人齐齐一愣，香独秀嘀咕了句“这么快”，迅速转过身就要翻墙逃走，又想起什么，把手里的纸往还没反应过来的慕容情怀里一丢，笑眯眯道：“这次我先走啦，下次一起！”
　　东边的动静越来越大，估计战龙纹往这边冲来了。
　　慕容情张张口，还想再挽留一下，香独秀已经跳了下去，隔了两秒却又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
　　“忘了说了，再见。”话音刚落这笑脸就哧溜消失在墙边。
　　慕容情还在发怔，对方抛下的那张纸正躺在怀里那叠书的上方，是张游乐园的宣传单，“五折”两个显眼的红色字体占了整张纸的三分之一。
　　但他怀疑香独秀是不是没看清要求。
　　——那明明是情侣才能打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