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香情]花前月下》叶木还

2、二

　　第二天香独秀醒来的时候，睁眼只看见一片黑暗。
　　他先花了一点时间整理思绪，终于从混乱的记忆中想起之前那群夜间祭祀的恶鬼……啊，难道已经成了他们的腹中餐？
　　他们吃我之前不知道有没有先洗洗干净？一身汗死去实在不太好看。
　　等意识到这几个问题毫无意义之后，他又开始思考现在眼前这片黑是在哪里，是恶鬼腹中，还是阴曹地府？这里有温泉洗澡吗？等会儿看见了其他鬼魂，自己是要尖叫着逃跑呢，还是跟他们打个招呼混脸熟？
　　事实证明他即使觉得自己也成了鬼，终究还是怕鬼怕得要命。只要一想到有可能要和鬼魂打交道，他就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然后他脸上一直盖着的毯子就啪嗒落下。

　　香独秀站在床上，四处张望一下，发现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要不是这个房间和之前的实在大不相同，他几乎要以为自己仍在山下的客栈里，只是做了一场梦。
　　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屋中门窗紧闭光线很暗，只剩一截烛火照亮视野。房中摆设更是古怪，一桌一椅，甚至连门窗都刻着怪异的纹样，他辨认半天，似乎是个神鸟飞在云端的图形。
　　这里当然不能久留。
　　他轻手轻脚凑到房门前，侧耳确认外面没人之后，准备开门溜出去，却发现房门怎么也打不开，窗户也是一样。不是被外反锁，反而像是在墙上生了根，或者只是画在墙上的图案，怎么拉也纹丝不动。
　　这是做什么，光关着不宰，养肥再吃吗？

　　香独秀坐在床上发了会儿愣，直到烛火燃尽，他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找蜡烛，忽听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站在桌前的身体立刻僵直。
　　这就来吃了？
　　他满脸冷汗不敢回头，战战兢兢半晌也没个动静。
　　大概是昨夜所受惊吓太多，这时他心里反倒有点视死如归的勇气了，想想好歹要死了能不能让他先洗个澡，这么合理的要求必须交涉一下。便壮起胆慢慢转过头去，却见门后有个脑袋探头探脑，悄悄地只露了半张脸看他，背着光看不见长相，也不说话。
　　两人僵持半天，对方先开了口，是个女孩子怯弱的声音：“公子你睡了一天，太阳都要下山了……”
　　太阳？香独秀这才发现从对方身后洒下的一点暖黄色的阳光。
　　现在是白天？
　　大白天的出现总不会是鬼了吧。他脑中终于转过弯来。
　　那女孩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手上还端了饭菜。她一进来发觉光线昏暗，便轻声念了句什么，室内顿时一亮。
　　“之前是长老说公子惊吓过度需要静养，才施法阻开房内光亮，以便公子休息。”她这样解释。
　　香独秀终于看清她的脸，约摸十来岁，右耳畔垂着一串羽毛，正是昨日所见捧着剑匣的女孩——他松了口气，幸好不是青面獠牙的鬼怪模样。
　　但也明显不是个凡人。
　　“你……你是鬼吗……”他结结巴巴问道。
　　“鬼？是书上说的人死之后的魂魄吗？”这女孩居然迷惑地想了一会儿，才用不确定的语气回答：“我只知道长老说我们霓羽族虽修有人形，魂魄却是仙禽。”
　　“那不是妖吗……”香独秀小声嘀咕。

　　跟这女孩聊了一会儿，才知这女孩名为飞鹭，虽然是个妖却和十岁的人类孩子没两样，有一答一知无不言，问到不知道的还会摇摇头露出歉意的神色，心性纯善。
　　看起来这些妖似乎并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他暂时放下心。
　　但现在自己这样被关着的感觉实在太像阶下囚，于是他夹着饭菜问道：“我现下身体已无大碍，何时能让我下山？”
　　飞鹭一怔，迟疑道：“这……长老说……不能走……”
　　“啊？”该不会因为破坏了祭典就要问我的罪吧？
　　“长老说，公子是我族命中贵人……”
　　贵人？那就是不会来找我麻烦的意思了？
　　“定要留在这里……留在这里……”
　　飞鹭犹豫着说到这里，又看看香独秀，终于低声道：“与圣主成婚……”

　　香独秀夹到嘴边的一块肉立刻掉在桌上。
　　成婚？
　　他在脑中将这两个字咀嚼半天，终于反应过来。
　　这种走向真是莫名的熟悉，他浪迹江湖不是没听过类似的事，不就是被强掳上山的压寨夫人吗，只是手段斯文一点罢了。
　　——然而女土匪抢男人的情节实在太新奇……这不是戏文里才有的吗？！
　　香独秀只觉被迎面泼了一盆狗血，又爽又呛。

　　“咳……你真的没开玩笑……”
　　飞鹭一脸正经：“我可没骗你，长老已经决定了，现在正和圣主商量呢。”又朝他眨眨眼笑道：“昨晚你和圣主也见过的。”
　　香独秀默默回想了一下昨晚祭祀所见之人。她既称圣主，定在这霓羽族中地位很高，但除了眼前这个女孩之外，他并未记住还有哪些女子。
　　思来想去，忽有一个人影闪过脑海。
　　他瞬间颤抖起来：“你……你们圣主……是不是年纪很大？”
　　他只希望得到否定答案。
　　然而飞鹭却笑眯眯点头：“是啊，圣主可是看着我长大的呢。”
　　香独秀眼前一黑。
　　——地位很高年纪很大的女人，怎么看都只有那个拄木杖的白发老妇吧？！

　　他呆滞半晌，终于艰难地说道：“其实……其实我还认识一些年轻俊杰……比我俊俏得多……可以介绍给你们圣主……”
　　“这怎么行！长老说非公子不可的！”
　　诶，怎么就非我不可了，这是一见钟情吗？
　　飞鹭还在继续劝说：“而且长老说公子的生辰八字与圣主是天作之合……”
　　啊，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吗。
　　“且慢，你们长老知道我的生辰？”
　　“那是自然。”飞鹭忽然笑了起来，脸上颇有崇敬之色：“还记得昨晚那柄剑吗，公子竟能将它神力发挥至此……”
　　“除我族人之外，能使用羽衣刃的外族人只有高僧和双虹倒……倒什么来着？”
　　是双虹倒挂之日，火星合月之时。香独秀在心里默默补充。

　　即使心里被自己的八字坑得叫苦不迭，他面上却像是忽然镇定下来，一派云淡风轻：“看来你们圣主是找错人了，我的生辰并非如你所说。”
　　飞鹭闻之一愣，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你明明用羽衣刃……”
　　“你刚刚不是说还有另一种情况吗。”
　　香独秀面不改色竖起一掌：“阿弥陀佛，其实贫僧是个出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