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家家》七殇之殁

7、断

　　二姑娘成了她在家里最后一位女性亲属，该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 * *
　　二姑娘本来近些时候身体就不好，还必须为尽孝道守灵哭灵，一边恨死了这规矩，一边还得靠这规矩活着。
　　灵棚里哭声四起，让二姑娘听着有些恍恍惚惚的，是啊，也不知是不是她没察觉到的低烧，进来她一直听声音有些不太清楚。
　　嫡母也给看了，女大夫一脸和蔼给她开了些药，可惜见效不大。谁知是不是被嫡母买通了，要让她死的不知不觉？还好她最近研制出了新式镜子……到时候拿到市面上，准能大卖，有了银子，也不会活的艰难。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几十天，二姑娘回去就起不来了。她那装好人的嫡母前来探视，随身丫鬟捧着煎好的汤药。
　　“青鸾，青鸾？你还好么？我的儿，你祖母去了，你可要养好身子，让她老人家别在地下操心了。”
　　二姑娘听她做戏，只觉可笑，微不可闻地讽刺：“母亲这又是何必？使奶奶丧命的那一碗碗汤药，不就是您的意思吗？”
　　“那可真不是我做的，”大夫人用气声道，“你祖母是因为思虑过重才去的。她若真当个弥勒佛爷似的散财姥姥，阎王爷也拽不走她。”
　　借口！二姑娘眼前一片模糊，想是给气的：“那我呢？奶奶疑心重，总命我侍奉她喝药。你若不是在药里做了手脚，我怎能变成这样？”
　　大夫人也不说话，走到她梳妆台前的镜子：“我们二姑娘蕙质兰心，弄出来的镜子也不知比旁人漂亮凡几。”又做了个顾盼的模样：“真是清楚。”
　　二姑娘喘了又喘：“若母亲愿意，我可以把……这镜子的做法告诉你。只求母亲替我解毒。”
　　这倒是能屈能伸的豪杰。
　　大夫人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流露出几许悲哀：“你真是糊涂了，我是出不了门子的——这话你不如说给你那父亲。至于毒，我真的没下，是你自己的缘故。”
　　二姑娘只觉胸口发闷，好似听不见嫡母再说些什么，但她下一句话却炸雷般地在耳中响起：“你不知道这刚做的镜子，不能在夏天放着吗？”
　　水银中毒！
　　二姑娘嘴已经发乌，她突然意识到，水银是会蒸发的，而近来一场雨都没下，厨房大娘一直嚷嚷着把铁锅拿到院子里煎鸡蛋。
　　自己的那些算计便有些可笑了。生命垂危之际她突然想到自己一直没来由地对嫡母的怨怼，那时候她刚出世，想尝试着让她八百年都不进后院的父亲青眼有加。
　　结果三年她爹都没来。没有名字的她是由嫡母起的名字，青鸾。
　　她还以为是嘲笑她生母的卑贱，诅咒她一辈子做人姬妾，现在想来，怕只是单纯的祝福。
　　可姨娘呢？
　　那些真真假假的人心呢？
　　“真累啊……”
　　二姑娘断了气息。
　　【我方死亡一人。身份：二姑娘。玩家孤军奋战，请努力！】
　　关于二姑娘的死，大夫人借口已经想好了，那就是思念祖母过度。
　　果然赢得极好的赞誉。
　　“您家有此孝女，不错不错。”
　　“千载过后，定能载入《列女传》的。”
　　“实乃我辈之楷模。”
　　再次见面时，每位夫人都腰带都缩了一圈：“我们做儿媳更是要孝顺。”
　　大夫人点点头，毫不在意地用起豆腐羹。其实白花花的豆腐底下那层褐色酱汁不止看着粘稠，里面还有肉，但装还得装一下。
　　规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