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家家》七殇之殁

8、怨

　　月光，透过墙缝，洒在一只鬼祟的耳朵上。
　　墙的另一边，是一张不住颤抖的嘴唇：
　　“哥，快接我走！”
　　“怎么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哥我在公子爷那里当差，平日里走不开身的。”
　　“我……我看见了！”
　　“你看见了什么？”
　　“那天，大夫人跟春姨娘说，要她好好跟二姨娘处着，还给了她一把簪子。我就看见春姨娘发了好长一会子的呆。我猜，二位姨娘之所以死，都是因为夫人的挑拨。那天给她们收尸，我看见桌上摆了一盘子鹌鹑肉！”
　　“簪子？鹌鹑？好妹妹，你这话说的我好生没头脑。”
　　“那鹌鹑是大夫人赏的！我听来咱们府看病的女大夫讲，一种叫勾吻的野草有毒，可吃了它的鹌鹑没事。但人要是吃了鹌鹑，便会中毒而死……你在外头不知道呢，那日姨娘们有甚口角？两个老实的木头桩子怎吵得起来！”
　　“妹妹可是当真？公子爷正觉着他母亲不爽利，碍于孝道不可出口罢了。这可真是解了我这燃眉之急啊~”
　　“哥哥！你是我哥哥我还能骗你不成？今日我看见夫人身边的秋儿姐姐了……含烟姐姐说她正找我呢。我猜她们知道我了，你要不救我，我就活不成了哥哥！”
　　“好妹妹，你帮哥哥一个忙，哥哥肯定救你。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大夫人的私人物件？”
　　丫鬟抽抽噎噎：“我有这个……这还是春儿姐姐房里的。”抖着手把一团布团成一团，递了出去。
　　兄妹二人依依话别，小丫鬟一双眼都是惊恐，再三嘱托哥哥一定要带她出去。
　　第二天一早，躲在草丛里的小丫鬟便被人二话不说拽起来，拖扯着往庭中走：“奴婢知错，求主子开恩；奴婢知错，求主子开恩……”
　　哥哥呢？小丫鬟都快急死了。
　　“得亏还是夹衣子伶俐，不然这内院还有一番乱头。”扯着她的两人不理她的求饶，自顾自地聊起来：“绣春囊这么腌臜的玩意儿要是真现了出来，整个府都得陪葬。”说罢踹了一脚小丫鬟。
　　“下贱东西！闭上你那鸟嘴。”
　　“你说金线一个普普通通的管针线的小丫头，哪里来的外头不入流的玩意？”
　　“没准是她自己绣的呢。”
　　金线的身上又挨了一脚。
　　她又惊又怕：哥哥，你怎好将我的性命，做那取信于主子的资本？
　　又忽而有些晕眩：你在怀疑、怨怼些什么？
　　家里不一直是这么做的吗：娘拿着卖了她的钱，给哥买了一个鸡蛋，自己都没舍得吃。
　　女子要谦让。
　　不能怨恨。
　　要顺从。
　　不能泼辣。
　　要贤惠。
　　不能妒忌。
　　最忌□□，
　　不能不贞。
　　金线最终被鞭打至死，当众的，尸体成了裹着一层衣服皮的人肉千层卷。
　　她睁着的眼睛一直望向天空，充满了不解，没有丁点儿怨恨。
　　原来丈夫和君子，是叫我们不讲诚信呀。
　　* * *
　　瘦到脱了形的大少爷两腮紧缩，怒骂道：“还是一点消息没有？”
　　“也不是没有……”夹衣子膝行几步，附在公子耳边如此这般了一番。
　　“这等后院阴私，又有何用？”大少爷眼前一阵眩晕，忙又熏了一只罂粟花香袋，顿觉神清体爽：果然好物。
　　夹衣子心里暗骂这不成器的龟孙子，你爷爷我要不是为了比别人多那几两银子，才不伺候你。何况大少爷如今失势，大夫人掌权，自然那头重要。过几年若夫人还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只能靠着大少爷的话，在偏来这一头绊倒那一头，好处多多。
　　“小人该死该死。不过少爷您看，”夹衣子翻出一朵雕花，不，是雕花样的盒子。
　　大少爷好奇之下，打开盒盖一看，就见一坨坨黑色的药糊似的东西干在盒子里。
　　眼前有点晕……
　　“这是什么恶心东西！”大少爷扶了扶桌子，满脸厌烦地一扔盒子。
　　“这就是您最爱的那种花啊。”小厮瞧着大少爷脸色不佳，忙跪地高举盒子：“少爷您不妨常常，这芙蓉膏能让您精神焕发，通体舒泰。”
　　大少爷不信邪，仿佛看着一坨粪一样地看着那坨膏，伸出他尊贵的手指，挖了一点放在嘴里尝。
　　头先是沉了几分，继而一轻，仿佛到了仙境一般。
　　美酒、鲜花、美人。
　　这可比那花香强多了！劲头足，他喜欢！
　　结果不一会就从那仙境上跌落了，他还要与那仙子再试一番云雨，怎能显出疲软之态？
　　挖一点，尝。
　　夹衣子看大夫人给他这物这么好用，不由得暗暗满意地舒了一口气。
　　鄙夷地呸了一口沉浸仙境的大少爷：除了出身，你哪点比我强！
　　结果大少爷回过了神，吓他一跳，俯首帖耳道：“少爷……”
　　这回大少爷要跟那仙女好上几个月，要玩票大的。他把所有的膏药都放进嘴里，期待着自己真像神仙似的飞起来，结果不但没飞起来，反而手足抽搐地落了地。
　　“你……我……咳咳……”
　　怎么回事？
　　“少爷，少爷？”夹衣子没料到有这出儿，一转身的功夫大少爷就落了地……
　　他摸摸鼻子，没事，昏迷。
　　叫人？不叫，万一查出是这膏药出了事自己不得被拖出去打死？能指望大夫人认吗？
　　少爷只是昏了，又不是快死了。
　　待他一身汗水地把少爷搬到床上时，就见这位少爷身体发凉，呼吸已经停了。
　　夹衣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下：他奶奶个腿儿，主子完了。
　　怎么办？
　　怎么办？
　　少爷院子里有个园子，平日里邀同窗游玩作诗，园中有个池子……
　　于是大少爷就睁着他那双怨天怨地的眼，沉进了池底。
　　【敌方死亡一人。身份；大少爷。玩家胜利在望，请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