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母女议事敲山震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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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爷齐什布中了同进士的消息，在伊尔根觉罗府悄无声息地沉寂了下去。府中不曾办宴席庆贺，下人们也没得赏钱，这件事便如一阵微风吹过，没有掀起半点涟漪。
不过大少爷昂吉达的婚事，还是有条不紊地筹备起来。
昂吉达是长房嫡长孙，娶的又是名门世家的千金，这婚事自然不能马虎。
眼下府内虽然空院子不多，老太爷还是选了一处东边的小跨院，给昂吉达做婚房。只是那院子闲置已久，屋子有些旧，老太爷便让三老爷寻一帮泥瓦匠来修葺翻新。
这一日，齐布琛去学规矩的时候，却被帷幕挡住了去路。原来是三老爷说新房子还得有花木陪衬，又寻了花儿匠进来种花。因为园子里有一株苏铁突然枯死，便让花匠顺道过来补种一棵紫薇。
齐布琛只好带着丫鬟绕路，从园子后的角门出去，穿过一条夹道，就是王氏居住的院子后门，只要走过后罩房，从耳房前面的小门进去，就是正院了。
耳房前有一块由前檐、围墙和厢房的北山墙围合而成的露地，当中点缀着一个山石盆景，齐布琛见那假山上长着一株金边细叶的小草，似乎是王琇莹曾经说过的书带草，不由地放慢了脚步辨认。
突然，屋里传来一把尖细的声音：“这院子里的奴才，惯会看人下菜碟。别以为奶奶抬举了你们两朵红花，就能压制我这片绿叶。等到穆娜进门，有你们好看……”
另一个陌生的女声插了进来：“青姨娘说什么门？我没听清楚。不过旁的事情我不敢说，穆娜姐姐的事我却知道，她和咱们可隔着教门呢！”
齐布琛停下脚步，盯着那泛黄的窗纸看了片刻，轻轻摸了摸胸前的玉佩，抬脚进了正院。
正房里，王氏正倚在炕上闭目养神，丫鬟芍药跪坐在一旁给她垂腿，见了齐布琛连忙起身行礼。王氏睁开眼睛，对着女儿笑了一下：“谧姐儿回来啦？”笑容里还带着一丝轻愁。
齐布琛主动上了炕，拉着额娘的手摇啊摇的，王氏的那点愁绪就被摇散了，眉间也舒展开来。齐布琛便倚在了额娘身边，小心翼翼地道：“额娘，女儿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王氏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有事就说，和额娘还客气什么？”
“我跟着魏姑姑快三年了，已经学了好多东西，我自己觉得进步了很多。”齐布琛也放柔了声音：“额娘您说过，我是姐姐，有了好东西要记得分给弟妹。现在既然我跟着魏姑姑学规矩，也该把比我小的一起捎上。”
王氏手上动作一顿：“你是说……”
“我是说，二妹妹也该学规矩了！”齐布琛坐直了身子，正视着额娘，缓缓地说：“既然都是阿玛的儿女，就都该勤学上进，更该在家好好相处，往后离了府里，也能守望相助。”
王氏眼神一动，立刻心领神会。
女儿这是在劝她呢。
道琴这个庶女王氏很不喜欢，每次见到她，都会想起当年那场算计。所以这些年，她一直是以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来对待这个人。回府以后，也只是在请安时偶尔见上一面，不过两句话就打发她回去，从未想过亲自教养。
然而，齐布琛的话点醒了王氏。
哪怕他态度冷淡，哪怕他不闻不问，道琴，终归还是科尔坤的骨肉。
何况，女儿家的将来，现在谁也说不准。
与其一直冷淡着，以后给儿女树敌，倒不如稍微用些心思，既能压下背后的闲话，丈夫看着也舒心。
“谧姐儿真的长大了，能当额娘的左膀右臂了。”王氏拉起女儿的手，似叹似笑：“魏姑姑教的好啊！”
齐布琛笑着握了握额娘的手，响鼓不用重锤，这件事就点到为止了。不过另外一件，却真是不好分说。
郝嬷嬷确实是个回回。
上辈子，齐布琛为了求子，没少烧香拜佛。曾经有一度，她热衷于收集经书，还郑重地托付丈夫帮忙寻找。
大阿哥对她这个爱好嗤之以鼻，却还是让人给她弄来一箱子经书。大概是寻书的人粗心大意，那里面竟然夹了一本《可兰经》。
宫里的日子十分无趣，齐布琛闲来无事，偶尔也翻翻那本回教经文。她还记得其中有一条规定：同乳兄弟姊妹不能结婚！
就算那个穆娜真的心悦阿玛，也不可能进这个家门。而前世阿玛的妾室里，也并没有穆娜这号人。
王氏的担忧是多余的，齐布琛却为这个多余的担忧而烦恼。
额娘想收拢祖母留下的人，在府里培养自己的人手，离不开郝嬷嬷的帮衬。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只怕这份本就单薄的信任，经不起几回考验。
可是齐布琛不能对额娘直言，她只能绕着弯子地提醒：“额娘，上次我在您这儿见到郝嬷嬷的时候，她穿着一件很漂亮的袍子，后来我在表姐那里又见到了那种料子。表姐说那是西北特有的回回锦，外面都买不到，郝嬷嬷怎么会有呢？难道她是回回吗？”
不料王氏却立刻回答了她：“你这丫头倒是细心，郝嬷嬷的确是回回。”
齐布琛很是诧异，她以为这事多少算个秘密，没想到额娘已经知道了。既然如此，那么她就可以再说两句了：“听说回回有他们自己的规矩，婚丧嫁娶都和咱们大不相同。额娘您不是说咱们都要敬重嬷嬷吗？那咱们也该打听一下他们的规矩，免得不小心犯了忌讳。”
王氏笑着捏捏她的鼻子：“你啊，真是个爱操心的。额娘早就安排了，冬暖和郝嬷嬷朝夕相处多年，最明白嬷嬷的习惯。以后让她注意着，有事提醒一声就是了。”
齐布琛张了张嘴，却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期盼着冬暖问得多一些，做事可靠些了。
王氏看似温软，做起事来却从不拖沓，一旦拿定了主意，便能干脆利落地解决事情。
当天，齐布琛在魏姑姑那里学规矩的时候，便见到了自己的庶妹——道琴。
八岁的道琴身材纤细，五官还没完全长开，身着半旧不新的银红实地纱袍，刚留的头发半长不短，看上去有些凌乱，厚重的刘海挡住了眉眼，加上她一直看着脚尖，就像一株羸弱的无名小花，悄无声息地伫立在角落里。
这样的场景，让齐布琛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总是用沉默掩饰怯懦，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却把一切都收在了眼里。
齐布琛心里有些感慨，这一世，她在额娘的宠溺纵容之下，大着胆子做了不少前世不敢做的事，不知不觉间已然改了性情。
如今的齐布琛，和脆弱敏感、沉默寡言都不沾边，面对道琴，她更分明地体会到，自己真的已经重获新生，脱胎换骨了。
大概是作为过来人，齐布琛心生恻隐，主动和道琴打了个招呼：“二妹来了？”
道琴却低着头没吱声，刘海几乎遮了半张脸，也不知道她看不看得见对面。
齐布琛很想伸手拨开她的头发，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放缓了语气道：“你不要太紧张，魏姑姑人很温厚，不是那种以打罚立威的教习。咱们只要尽力去学，慢慢把姑姑教授的举止教养领会了，往后对自己只有好处。”
道琴终于抬起了头，眼睛里带着一丝惊讶，齐布琛对着她微微一笑，就见妹妹眼里的惊讶更浓了。
齐布琛说了一番话，还没听见道琴的声音，魏姑姑就来了。
因为之前得了王氏请托，魏姑姑对多了一个姑娘并没有什么反应，一如既往地上课。不过为了照顾新来的学生，还是从头把行止坐卧又讲了一遍。
道琴按着魏姑姑的要求，笨拙地做起了动作，只觉得摇摇晃晃，既难受又难看。眼神瞟过一旁的长姐，也不见她如何费力，动作却如行云流水一般，有种说不出的高贵优雅，温婉端庄，让人顿生自惭形秽之感。
不过姐姐一直认真地按魏姑姑的要求做着动作，一眼也没看过自己，道琴并没有被轻视的感觉，反倒激出了上进心，咬着牙亦步亦趋地跟着姐姐学起来。
齐布琛的余光一直关注着道琴，发现这个妹妹外表看似柔弱，性子却很要强，齐布琛便刻意放慢了自己的动作，带着她一起做完。
道琴汗流浃背，沮丧地低下了头，却没看见魏姑姑一直抿着的嘴角，翘了个小小的勾。
齐布琛知道，道琴这第一关算是过去了。只要魏姑姑愿意教导她，哪怕先前被人养得再歪，也能被魏姑姑领回正道上来。
有了这段铺垫，当天上完课，齐布琛便又对额娘道：“道琴底子弱，还得上些心。不如让她搬到西厢里去住，也能心无旁骛地用功，早点补上落下的功课。”
王氏思量片刻，也点了头：“那便让她住到右次间吧，跟在魏姑姑身边多听多看，也能学些气度涵养。”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母女议事敲山震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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