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毒花]一岁一枯荣》北***B

12、章十二 朵纳

　　不祥的气息像是随着血腥气一起蔓延开了，继而一种无言的压抑如乌云一般笼罩下来，我和领路的少年都沉默地停下了脚步。阿鸩也停顿了一会，然后他慢慢的一个人踏着竹阶一步一步地走上了竹楼，但他的神色并不好看，只是很镇定——应该说他总是很镇定的，他走到门前将竹门用力的推开，过了一会，我想要走上去，他却开口阻止了我。
　　“你不要过来。”
　　我闻言只好停在原地，但已经知道里面肯定出事了。
　　阿鸩转过身来，对我说：“你先回寨子里去买茶，头人的住处你还记得吗？”
　　我知道他想把我支开，便点点头转身往回走，但走了没有多久，我忽然想起来——本质上来说，我是个大夫，既不怕血也不怕死人，说不准还能帮上忙，干嘛要走？于是很快折了回去，登上竹楼，门敞开着，便看见正在检查尸体的阿鸩。
　　阿鸩见到我有些吃惊，低声询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失笑道：“我来帮你，我虽不是正经的仵作，但好歹是个大夫。”
　　说着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屋子里面有些凌乱，但没有打斗的痕迹，看起来似乎只是因为没有关窗，所以山风把案桌上的白纸全都吹散了一地，有些沾了血有些沾了墨，还有一些被雨水侵湿了。
　　大概是昨天晚上就没有关窗，所以屋子的地板很湿，昨夜留下的雨水冲着血水才使血水流到了外面，不然按理说尸体躺下的地方其实很靠屋子的南墙，血水是很难流到阶梯上去的。
　　我简略的摸了摸尸体，死者的脸部颈部乃至整个上身都已经开始僵硬了，可她小腿肌肉还没有完全僵硬，可见她死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她的死的姿态则是背部倒地，根据背上的尸斑推测，这个人死了大概五六个时辰。尸体流了很多血，但我检查过伤口，发现那都不是致命伤，真正的致命伤是一根从脑门上插入的钢针。
　　我将这些告诉了阿鸩，阿鸩也检查了一番周围，询问少年人道：“今天早上这边下雨了吗？”
　　少年人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一时像是受惊的兔子，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外不敢进来，听到阿鸩的询问，咬着唇哆哆嗦嗦地道：“没有……”
　　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往屋子里面瞥去，目光既恐惧又带着些微的好奇，犹豫了一阵，才道：“昨天一直都在下雨，下到傍晚才停下来，还出了彩虹……然后，然后就是后半夜才又下起了雨，今天早上还有一点，但是太阳出来以后就没有了。”
　　阿鸩听了，想了想，对少年说：“你先去将这件事告诉寨主，顺便跟他说，我会处理的，让他不要担心。”
　　少年听了，立刻点点头，小步往寨子里跑回去，还忍不住回头来看。
　　我又看了看尸体，觉得有些奇怪，但说不出哪里奇怪。
　　阿鸩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他有些愧疚地道：“对不起，没有想到会让你遇到这样的事情。”
　　因为他的声音突然响起，屋子里原本很安静，光线并不是很好，加上地上躺了一具尸体，感觉更是阴森，所以我被吓到了。回过头看见是他，才松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没事，上次是你帮我，这次能帮上忙的话，就算还你的人情了。只是，看样子今天晚上没有办法回去了，也不知道能住在哪里……”
　　他说：“你买完茶我先送你回去，剩下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的。”
　　我皱起眉头，有些不高兴地道：“你这么说就是不把我当做朋友了。你刚死了师妹，心情一定不好，我留下陪你，至少有个照顾。”

　　苍山原本属于南诏的范围，但这两年刚打过仗，如今战火也没能完全平息下来，所以一时也找不到衙门。况且死的是五毒弟子，阿鸩肯定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阿鸩虽然也修习补天诀，但按照苗人祭鬼的传统，估计苗医对死人的了解倒是不如我们万花谷，我留下来应该能帮的上他。
　　阿鸩听我这样说，也没有再推迟，点点头，带我出去吃饭。
　　午饭是在寨子头人家里蹭的，他是一个有些年岁的人了，但一时听闻这样的噩耗，难免还是感到沉重。况且我们到达的时候，已经过了寻常人家午饭的时辰，所以他便吩咐他的夫人为我们准备食物，而自己则在屋檐下沉默的抽着水烟。
　　吃完午饭以后，我习惯性要午睡一会，但今天明显没有这个条件了，所以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跟着阿鸩回去查看那具尸体。因为如今正是容易春困的时节，而习惯又是一个很强大的东西，所以我不得不在去的路上随便找些话来和阿鸩聊聊。
　　“阿鸩，你不是说这次来了好几个人吗？除了……你剩下的同门呢？”
　　他微微摇摇头，这一路上他都很沉默，我知道他心情可能很不好，便也闭上了嘴。但过了一会，他开口回答我道：“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以前只知道有派弟子过来，但一般一次只派遣一名弟子过来。这次因为天一教的事，所以派了三个人过来。”
　　我小心地问：“那依你看……会不会是天一教的人下的手？”
　　阿鸩说：“不是，天一和五毒同根同宗，你见过不用毒杀人的五毒弟子吗？”
　　我恍然明白过来，如果是天一教余孽下的手，那直接用毒就可以了。
　　“可是，你说你们是同宗同源，那或许他才想到你们也会防止下毒，所以……换别的手段。”
　　阿鸩沉默了片刻，说：“也有可能，但可能性非常小。”
　　我好奇地问：“为什么？”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解释道：“你不了解五毒，五毒之中或许很多人用毒之术比武功要高明，却很少有人武功比用毒之术更高明。退一步说，如果杀朵娜的人毒术不如朵娜，光是凭借武功，他不一定能在朵娜身上讨到便宜。”
　　不一定能讨到便宜……我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觉得奇怪了——尸体上面有很多的伤口，但是屋子里却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说明朵娜根本没有跟那个人打起来。
　　“要在什么情况下，本来讨不到便宜的人却可以轻易的杀人？”
　　我忍不住喃喃出声。
　　阿鸩愣了一下，忽然靠了过来，他个子比我高一些。他忽然低下头的时候，我正好听到动静忍不住抬起头，他的嘴唇便不小心贴到我的鼻尖上，这明明只是一个小意外，但我的脸还是忍不住烧了起来。
　　他面不改色地低声道：“除非他们两个熟悉到不会互相防备。”
　　他说完这句话，便抬起头，将头扭开。
　　我细细品味了一番这句话，惊讶道：“你早就看出来，动手的是熟人？”
　　他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我试探着问道：“你知道是谁了吗？”
　　他摇摇头，答道：“还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