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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章十一 古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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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说出这样的话了,让我不禁觉得,若是自己再拒绝他,便是一个十分不近人情的人。故而只好点头答应,他也仿佛松了一口气。
我低头进去取了银子跟他出门,走了许久,方才想起自己忘记带冪篱了,十分纠结地停下来,考虑要不要回去取——其实我如今的身子也没有以前那样孱弱了,只是如果不带冪篱,根据我入川以后的经验,往往会遇到一些难以启齿地误会。
但最后考虑到叫阿鸩再跟我折回去,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必要的麻烦,便放弃了再回去取来的想法,但心头不由隐隐担忧。
过了一些时候,阿鸩忽然开口淡淡道。
“我刚好要到那边去处理一些教务,想到你要买茶的事才叫上你的,并不是特意要去找你的。”
“啊?!”
我还在纠结冪篱的事,没有想到他忽然会解释,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等慢慢消化了他这番话,联系着他那副热心肠,才明白过来这人竟然是在担心我因为他的照顾而感到负担,便不由低声地笑了笑。
心平气和地说:“没事,这样很好。”
其实和他出门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虽然他不怎么喜欢说话,但莫名让我觉得十分舒心。只是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还是没办法从三年前的事情里解脱出来,但好好静了两日,现在想来,其实早已发生的事情,纠结来纠结去也没有用。结果无非是两种,一是和他重归于好,二是和他恩断义绝,而再见到他以后,我发现自己明显选择不了第二条路,所以还不如干脆的解开心结与他重归于好。
只是当年的事情,我依旧觉得不好重提,便换了个话题,用家常地口气问道:“这两年过的怎么样?”
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样问,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朝他笑了笑,他嘴角僵硬的动了动,最后转过头去才彻底将嘴角勾了起来,好似也跟着开心了起来,说:“都不错。你的身体看起来也好了很多,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是啊,谢谢你……一直没有认真的跟你道过谢,说好了要送给你的牡丹也忘记给你了……”我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到处走走的感觉怎么样?以前就听行戈说,你不想总是呆在万花谷里,像是笼子里的鸟,我记得他还说你小时候曾经憋不住偷偷跑出去了,还卖画做盘缠……”
他说到这里,轻轻的笑起来,心情好像真的很好。我却听不下去了,求饶地打断道:“小时候做的蠢事你不要再说了……”
“很蠢吗?我不觉得啊。”他这样说,却一点诚意都没有的笑的更厉害了。小时候的丑事被抖落出来,虽然身边没有外人了,我却还是有些尴尬,他却继续道:“听说你还把画卖出去了,如果不是因为染上风寒,可能就这样去闯荡江湖了……”
“别开玩笑了……”我忽然有些懊恼行戈的嘴巴如此不牢靠,无奈地摇摇头,说:“走不远的,就算不是风寒也会是别的,我那时候年纪太小了,生病的时候一个人呆在客栈里没有人照顾,可难受了。幸好离得不远,被师父师兄找到了,不然可能都没机会站在这里给你取笑了。”
他静静的听着,眨了下眼睛,目光中有一种我看不懂的神色,像是羡慕又好像不是,他说:“那也很好,至少你有离开的勇气。”
我笑道:“那不是勇气,只是孩子气,听说行戈都能下山行侠仗义了,好多师兄弟都出谷游历去了,为什么我非得呆在方寸之间?生在一个地方,活在一个地方,死在一个地方,多可怜啊。”
阿鸩忽然停下来,说:“是吗?”
然后不等我回答,他又喃喃低语道:“或许是吧。”
我觉得他这时候有些不寻常,问道:“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不说话了。
阿鸩带我去的地方有点远,刚开始是坐船,后来跟着他走了一阵子到了一家驿站后面不远处的矮坡上,一路上百脉根长得很好,三五成群的开着红红黄黄的花,铺了一地。我不由感叹,天策府的人可能会很喜欢这里。
阿鸩问我为什么。
我笑着说,口粮多。
阿鸩皱着眉头说,真的吗?我们这里连马都不吃这个的。
我奇道:那吃什么?
他想了想,说:好一点的吃皇竹草,一般都是甜象草,实在没得吃了才吃紫花苜蓿。
我说:你以后遇到天策府的人,千万别告诉他们这事,太伤人自尊了。
他问:你说什么呢?
我说:没事。
阿鸩带我去的那个地方,听说交通不是很好,只能乘雕。
上坡前他问我,爬高吗?
我跟他说,我们万花弟子行走江湖每人必备一笔一针一大雕。
他不说话了。
日近正午,云雾散去,是个难得地好天气,虽然微有些热,但飞至高处山风送凉意,映入眼帘的又尽是碧翠之色,使人心旷神怡。雕送我们落到一片浓绿密林之中,阿鸩说这里是天然的古茶林,那些参天的绿荫古木都是自然馈赠地好茶树,这里寨子里的人也喝茶,不过并不像中原人那样讲究,都是直接从树上剪下枝叶制茶,并不都采摘嫩头。
茶香也与栽种出来的不同,直爽而略带一些腥气,但口味很出众,十分甜润,回甘绵长。
我推搡这让他别说了,快带我去。
后来进了寨子,才想起来他说过是来办事的,又有些不好意思,改口道:“你不是说还有事吗,我先陪你去办事,回来再买茶叶也来得及。”
他答应下来,又解释道,这里虽然是古寨,素来少与外人有接触,但寨主和五毒略有交情,双方有盐米上的买卖,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山民也信奉五仙,所以五毒教也会荫蔽这一方,调解一些寨子里无法解决的事情。
月余前在这边发现似乎有天一教余孽行动的痕迹,便派了几位年长的弟子过来调查,近日有了线索,他趁着巡查田租地空当,便顺路道这里来看看进展。
这个山寨并不是很大,聚合了前前后后十几家竹楼,高高低低的随着地势错落开两条小道,各家前后都种了几丛翠竹,如今又正是春草蓬发的时候,嫩竹陆续冒出小尖攀比着个头,很是别致生气。
寨子里的人虽然不认识阿鸩,但见他穿着五毒弟子的服饰,对他都很客气。头人让一个少年给我们领路,带我们穿过寨子到五毒弟子一贯落脚的地方。昨夜下的春雨已经被今日的朝阳消磨的差不多了,路上只留下一些浅浅地水坑,但山间空气清新湿润,带着不知名的淡淡花香。如今又正是准备午膳的时候,各家炊烟袅袅,食物的香气也弥漫开来,味道一时很丰富。
但临近五毒弟子住处的时候,除了草木香和饭香,我闻到了另一种不太令人愉悦地味道。
血腥味。
一丝猩红顺着竹楼的台阶慢慢地流淌到漆黑的土地上,染红了竹阶下的一株靛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