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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打工的时候一定会发生什么 ...

  •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街边好一会儿,眼前的景象如此平和而繁华,街对面的咖啡店外还坐着看报纸的老人家,妇人牵着狗从我面前经过,吉娃娃还瞪着眼睛凑到我面前嗅了嗅我的鞋子。

      只是内心涌起强烈的怪异的感觉让我十分不安,这种感觉我曾经有过,仿佛是站在悬崖上,被四方涌来的烈风撕扯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坠落。

      “伊莲娜!”我焦急地喊了一声,四处张望,依旧是没有她的身影。

      森林书吧旁边是一家面包店,我冲进了店里,挥舞着胳膊问店员:“有没有看到伊莲娜?”

      那正在搬着刚烤完面包的年轻人一脸茫然:“谁?”

      “就是隔壁书店红头发的姑娘,请问有没有看到她?”我大声道,几乎是嚷嚷了,

      年轻人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我盯着他手中的面包,咽了口口水。

      一瞬间,我意识到了某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

      这家店,并没有味道,一点面包的香气都没有,纯净得近乎虚无。

      我冲到店员面前,一把抢过面包,撕开包装纸,放在鼻下使劲嗅了嗅,没有任何气味。

      那店员恼羞成怒地大声问:“你做什么?”

      我把面包往旁边一扔,转身朝街对面的咖啡店跑去,闯进咖啡店里,我依旧没有闻到任何味道,就好像嗅觉失灵,我对这整条街的气味都无法分辨。

      不,不是我的原因。

      我回到森林书吧,看着十分钟经过的一辆红色私家车又从面前驶过,车牌号与之前的一模一样,穿着华美的妇人依旧牵着狗路过书店,只是这次换成了一只皱巴巴的斗牛犬,妇人眼角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眼前的场景在重复。

      我并不能十分确定,但是我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诡异事,或者我又开始产生幻觉。

      我一步步退到书店里,忽然却看到书店最里边的墙上出现了一道门,是暗绿色的木门,门半掩着,缝里有微微的光芒漏了出来。

      我伸手拉开木门,眼前是一个长长的楼梯,通向地下,下方光线昏暗,却能隐隐约约看到地下室尽头似乎有人。

      “谁在那里?”我壮着胆子问道。

      没有人回答,我想了一会儿还是往下走去,老旧的木梯发出不堪重荷的“吱呀”声,仿佛随时会断裂,就像是鬼片里的场景,我摒住呼吸慢慢下移,紧绷的神经却让人快要发疯。

      或许我应该拿一本字典,这样就能在遇到什么怪人的时候拍过去防身。

      地下的尽头是一个大约十平方米的小屋,屋子空空荡荡的,中间放着一个单人沙发和茶几,茶几上面是一盏台灯,光线就从那里散发出来,我注意到台灯并没有插头和电线,样式也不像是充电或安装电池的台灯。

      一个灰褐色头发的男人正坐在椅子上,他背对着我,四周太安静了,只有略微起伏的身子证明他还在呼吸。

      “你是谁?”我握紧拳头,紧张地瞪着他。

      男人慢慢站了起来,他拄着拐杖,转身看着我:“我等你好久了。”

      他的模样大约有六七十岁,头发颜色斑驳,高挺的鼻梁上架着老花镜,皱纹耷拉在脸上,虽然显得老态龙钟,但是背却挺得笔直,看上去从容不迫。

      他的面孔十分陌生,我可以确定从未见过这个人。

      “你是谁?”我警惕地望着他,并未放松戒备。

      “我是谁并没有那么重要。”他回答道。

      “这里是真实的吗?”我继续问,“还是我现在正在做梦?”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池靖。”老人抚摸着那本硬皮书,接着把它轻轻放在了茶几上,“这是我最喜欢的书,我觉得你会喜欢这本书的。”

      “我没有机会读书。”我说。

      “那真是太遗憾了。”老人叹息一声,“以后可能越来越少的人能够体会到被艺术与思想震撼灵魂的感觉,他们觉得这很可笑,是对有限时间的严重浪费……”

      我并不知道这个老人家是不是我潜意识的投射,如果真是如此就太奇怪了,他絮絮叨叨的,就像是在自言自语,然而眼睛一直盯着我,仿佛常年孤独的人在寻求语言的交流,或者他们并不是真正需要交流,而只是想寻求慰藉。

      老人用万分惋惜的目光看着桌上的书,然后又转头看我:“可惜的是永恒之城的创始人也是同样如此,永远看不到真正艺术的存在,他们从一开始就决定把一切智慧抛弃在城墙之外,‘……在其他某个时候,日子一定与此不同。令他吃惊的是,现代生活的真正特点不是它的残酷和不安全,而只是它的贫瘠、暗淡,和百无聊赖。你只要看看周围就会发现,生活不仅与电幕里流出的谎言没有相似之处,而且与党试图达到的理想也没有相似之处……’当然这也无可厚非,书籍……在必要的时候,和取暖用的木柴没有任何区别,而现在对于永恒之城的统治者们来说也是毫无意义,只是增加人们消磨时间浪费工时的奢侈品罢了。”

      “所有东西都有存在的道理,不论是人,还是物品,还是善良或者邪恶的念头,”我说,“这些都是构成整个世界的一部分,不是舍弃就能抹杀掉的。”

      老人笑了起来,我并不清楚他的笑是嘲笑还是仅仅想表达慈祥的赞许:“你说的没错,任何事都有存在的意义……永恒之城刚建成的时候,创始人根本没有想到会要容纳那么多人,在他们心中,除了精英和人类最先进的科技,其他一切都是多余的,但是他们估计错了人们的求生欲。”

      他充满褶皱的面孔上笑意更深,似乎有些惊叹于人类本能的强大:“最后避难所的消息像光一样传遍了整个世界,人们忽然又升起了希望,永恒之城对外面的宣传很好,‘你们会得到充足的食物与供给,干净的水和安全的住所。’,于是所有人都寄希望于永恒之城能拯救他们乃至他们的子孙后代,他们不顾一切,跋山涉水投奔于此。头二十年的筛选是最惨烈的,生活在后几个区的人,每天都在大量死亡,因为得不到充分的补给,每天都在发生残杀——为了夺取食物与避寒的衣服。最困难时期,他们将弱小的人杀死,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这样才能活下去。而前二十区却停止对他们的一切支援,隔离墙上站满手持武器的士兵,发现想要越过区域的难民就直接射杀。”

      “我不明白,”我说,“既然这是梦,你又为什么对我说这些,最初的筛选早已经过去了,我已经能在一区生活下去,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灾难不会轻易结束的。”老人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望着我的眼神带有些许怜悯,“艺术和科学已经死了,接下去是所有人,经过一轮一轮的筛选,最后没有人能逃过去。”

      我沉默,旋即反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少数服从绝大多数已经是足够好的结果了,如果是自然筛选丛林法则,结果会残酷得多。”

      “自欺欺人不是个好选择。”他耸了耸肩,似乎不愿再同我争执下去,“你消极地认为没有希望,故意忽略别人的努力,却又不肯做出任何行动。”

      他说着拿起书,又坐回到沙发上:“你回去吧。”

      “回去?我还在梦里头呢,”我有些恼火他讥讽又漠然的态度,扭头看了看外面的楼梯,“至少也要先告诉我怎么从——”

      等我回过头来的时候,老人已经消失了,连同沙发和台灯。

      只有地面的夜灯散发着幽幽绿光,眼前是无数个黑色罐子,每个罐子里都泡着一个人,他们无知无觉,只有一只脑袋露在了外面。

      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地沉睡。

      我又来到了那个地下坟场,站在无数个活死人之中。

      不,这不是真的,只是我的梦。

      即使如此自我安慰,那种活埋一样的窒息感却让我差点恐惧得尖叫出口,然而我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叫喊因为太过压抑而堵在了嗓子眼。

      就像是噩梦重现,我还困在那无尽的黑暗里,失去时间和空间感,眼真真看着所有被筛选出来的人沉沦至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不……”

      我转身朝楼梯狂奔而去,冲上楼梯的顶部,那扇木门却锁上了,无论我如何捶打脚踹都紧紧关闭着。

      “快醒过来……快醒过来……”我抱着脑袋蹲下/身,无论怎么默念或是告诉自己眼前所见都是虚假,都无法醒过来。

      而下方幽邃的空间似乎在召唤着我,暗示那才是我最终的归宿。

      “池靖,快点醒过来……”我闭上眼睛,用力拍打自己的脸,但是没有用。

      我忽然想起来自己脱离之前的梦境,是以梦中的死亡为代价从高楼跳下——或许并不是一定要在梦中死亡,只要有足够的高度产生失重,我清楚得记得那种激烈压迫心脏感觉的失重感——一直伴随着来到醒来的那刻。

      就目前来说,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我站了起来,朝楼梯下方看去,垂直高度大概有五米。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用力朝前方跃去。

      那种失重极速坠落的感觉,又像是在飞翔,四周都是混沌的黑暗,好像过了很长时间都无法接触到地面。

      然而下一刻,我睁开了眼睛。

      外头的阳光刺得我双眼泪水横流。

      这里是森林书吧,我正躺在窗台旁的椅子上晒着太阳,挂钟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

      脑海里出现了片刻的空白,但是我很快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我睡了午觉,然后被梦魇住,那个梦境的真实感让人毛骨悚然,我甚至开始产生了现实反而愈发虚幻的错觉。

      只是现在真的是现实吗?

      梦境之初,我也是午睡刚醒过来,时间是下午两点。

      思及此,我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出了书店,一瞬间好像一切感官都让我与外界有了联系,阳光温暖的触感,汽车的鸣笛声,潮水一样的涌来的笑声和闲谈声,马路上扬起的尘埃和它们的味道,隔壁面包店的奶香味,书店植物盆栽的泥土味……

      “喂喂,再偷懒可是要扣工资的哟。”伊莲娜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我扭过头,看着她站在柜台后,托着腮好整以暇看着我。

      “我……”我怔了怔,像是梦游般地说,“我做了一个梦。”

      “是啊是啊,你睡得那么熟,我怎么喊你都醒不过来。”她挥了挥手,语气间带了些许调笑的意味,“我都以为你八百年没睡过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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