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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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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西六宫长春宫内,康贵妃叶一寒也坐在暖炕东头,下首站着的长春宫大太监刘福禀事,说的还是睿亲王府求两个教养嬷嬷的事情,并呈上一封世子妃的亲笔信。康贵妃看过便扔进火盆烧了,神情却越发冷峻,沉吟半晌,嗤笑道:“就杨氏那般眼皮子浅的,能娇惯出汝阳这个刁蛮的也不足为奇”。睿亲王妃娘家姓杨,为永康侯府,康贵妃对她是厌恶至极,没外人在的时候只说杨氏,绝不称“王妃”。
“郡主明年就十四了,至今无人上门提亲,想必杨氏是慌了”,说话的乃是大宫女素琴,品级为正五品女史,见贵人及其下位者免行礼,“杨氏与她娘家嫂子永康侯夫人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经不起忽悠,就怕有人故意挑唆。娘娘和二小姐已经隐忍了五六年,杨氏却一再生事,娘娘纵然再宽厚,也该让她长长记性了”。素琴看着温婉,实则也是极果断的一位,不过这宫里哪里容得下优柔寡断的人呢。
要说睿亲王府世袭罔替,已是封无可封的富贵,看着风光,内里也是极为不易。因怕着天家猜忌,睿亲王府几乎不与勋贵公侯之家联姻,太妃东氏更是东北武将之后,堪比大宋的穆桂英,陪着老王爷东征西讨,可惜一生未能生养,因此现在的睿亲王是以庶子为嫡子,承继王爵。
太妃担心庶子地位不稳,才破例向永康侯府提亲,求娶侯府嫡长女,这位大小姐不负贤名,内宅管得顺顺当当,第二年就生下如今的世子陈傅纶。只是天不假年,世子五岁时,杨氏病逝,临终前求王爷续娶娘家的女儿为继室,好善待唯一的儿子。
后进门的小杨氏就是如今的王妃,同样是嫡出,姐妹二人却是天壤之别,太妃薨逝前曾说让小杨氏入府是她一生唯一的败笔,并留下遗命“小杨氏终生不得管家,若有祸害王府的大错,即刻送到郊外,终老田庄”。
小杨氏只生了汝阳郡主一个孩子,养在跟前如珠如宝,太妃薨逝后,王爷与世子常年在外,郡主越发的骄纵,三年前险些闹出人命官司,为此,王爷与世子不得不上金殿负荆请罪,汝阳被罚降一级俸禄。
自那之后,睿亲王府后宅着实清净了三年,只是汝阳郡主名声已坏,就是无人上门提亲,王妃前几日放出话,女儿出阁陪嫁五万两白银,这下终于有人上门提亲了,求娶的却是只比郡主大了五天的庶姐,而昨天王府的事端就是从这提亲开始的。
如今的睿亲王有一子四女,儿子即世子陈傅纶;汝阳郡主在姐妹中论齿续排行第三,其她三位姐妹都是庶出,大小姐、二小姐的生母是前头王妃大杨氏的陪嫁文氏,大杨氏临终前还认文氏为义妹,从此抬了她的出身,如今是有品级的侧妃。
文侧妃行事风格颇似大杨氏,两个女儿也是同样的路数,当年大小姐平阳县主陈朔月年方十岁,求亲的就险些踏破王府门槛,最终王爷做主许给兵部侍郎寇泽为填房,这桩婚事跌破众人的眼镜,王妃小杨氏起初还以为王爷拿庶女作了买卖,心中窃喜,几年之后毁得肠子都青了,险些咬碎口中的银牙。
寇泽本是山西大同望族之后,文武双全,早年大同遭北戎进犯,他一家老小只逃出来几个仆人,父母妻子俱丧了性命,寇泽因在外地逃过一劫。之后,寇泽一心报仇,几年前随睿亲王世子大破北戎于阴山,终报了血仇,论功行赏,三十岁就做了三品大员兵部侍郎。大小姐陈朔月嫁到寇家,进门就是上无公婆、下无子女的当家主母,羡煞京城的贵妇。如今寇泽已是从一品的领侍卫内大臣、天子近臣,陈朔月也生下两儿一女,坐稳了寇夫人的位置,府里两个妾室皆是摆设,内宅可谓安安静静;四小姐陈朔云年方五岁,生母为姨娘柳氏,出身虽低,却有倾城之貌,四小姐年纪还小,已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至于平日最为低调的二小姐陈朔雨一无品级在身,二也相貌平平,王妃已打定主意在她婚事上要拿捏文氏一番,好摆摆自己当家主母的威风。
昨日上午,小杨氏的嫂子永康侯夫人登门,这姑嫂二人都是自家夫婿瞧不上的,自然趣味相投,二人正在合计汝阳郡主的婚事,平日少有来往的克勤郡王妃登门,替自家姻亲翰林院掌院学士卢未名唯一的嫡子求娶二小姐陈朔雨。
卢未名出自江南诗书世家,清流中甚有名望,日后定是入阁的肱骨大臣,嫡子卢濂松年十七,已中了府试解元,是来年大考状元的热门人选。克勤郡王妃说卢家相中二小姐品性良善、德容言行上甚是出众,睿亲王妃手直绞着丝帕,心里早已开骂文氏和二丫头两个贱人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
郡王妃前脚刚走,小杨氏与嫂子彼此一合计,就说二小姐与外男私相授受,将文侧妃与二小姐关进柴房,再命人查抄二小姐的宜兰馆,企图找出私通的证据,正这时,在别府做客的世子和世子妃赶了回来,原来早有下人见事情不妙,将消息递了出去。
世子爷陈傅纶面沉似水,一张俊颜愣是像极了活阎王,眼神如刀割似的盯着舅母永康侯夫人钱氏:“这里是睿亲王府,内宅之事不劳夫人挂心,夫人若无旁的要紧的,日后也请少登门”。
撵人的话如同扇了一巴掌,钱氏顿觉没了面子,便仗着胆子抢白:“世子这是怪罪舅母不成,这私相授受可是大事,世子不管,王妃还要抬头做人呢”。
世子倒也不恼,直接吩咐下人“来人,递睿亲王府的帖子去永康侯府,请侯爷亲自来接夫人!”
钱氏这才慌了神,悻悻而去。天下无不透风的墙,睿亲王府下人口风虽紧,但钱氏带来的人自会将消息传回侯府,当晚,得知详情的永康侯怒不可遏,从此夺了钱氏管家之权,如夫人高氏主持中馈,从此,钱氏都要看着高氏的脸色过活了,此乃后话。
钱氏离开,世子当着继母兼姨母的面发下重话“日后若无世子妃点头,不准让钱氏进门!”,那边王妃直气得直跳脚,哭天抢地说子女不孝,要逼死嫡母,这时汝阳郡主也怒气冲冲赶来,她往日最怕父王与兄长,此刻只得指着世子妃的鼻子高声咒骂,活脱脱一个市井泼妇,哪里还有半点宗室贵女的模样。
世子妃无端遭牵连,受了委屈,哭得梨花带雨。汝阳郡主骂得越不堪入耳,世子眼底的寒意就越深,最终凉凉道:“本以为三年来你能收敛,原来骄纵更甚从前。咱们府上的郡主历来都是食公主禄、以公主礼出嫁,百年来睿亲王府只有你汝阳郡主被罚食县主禄,如今你不敬姑嫂、口出恶言,日后即便出嫁如何能与婆家相处,也罢,打今儿起,你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学规矩,一日学不好,就一日不要议亲!”
话音一落,王妃顿时翻了白眼昏死过去,汝阳郡主是喊打喊杀,要进宫告御状,眼瞅着王府里乱成一团,慌乱中也不知是哪个下人误踩了小杨氏一脚,倒地不起的王妃却一个激灵,睁着眼指着仆人们破口大骂,原来王妃昏倒是做戏,等骂得心里舒坦了,小杨氏方意识到不妥之处,再见世子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嗷一声,这回是真晕了。
几日后,宫里来的教养嬷嬷进了睿亲王府,随行的太监还给世子妃带了封康贵妃的亲笔信,说是信,实则是张工笔画:一个胡人模样的男子在草原上放纸鸢,风筝上写着一个斗大的“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