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见》箫竹女

4、真象

　　一死一伤.

　　机关城正对墨家弟子逐一排查.徐夫子捻着胡须同几位首领等待班大师的伤情.

　　"就是这样咯!"盗跖被率先问及昨晚偷袭的情况,弯着耳朵,一副"你看我能象奸细"的样子.也难怪,盗跖昨晚被扣在门外两个时辰,守卫睁眼说瞎话似的硬说自己是冒牌儿的.理由是"盗跖统领已回城中"幸好有小高,雪女一同在昆仑时的暗语将自己解救出来,不然啊,又象上回......盗跖眼睛一亮.

　　彼时,众人问已脱离危险的班大师奸细是谁.毕竟能盗得墨核钥匙潜藏墨家中心者,按众人的逻辑:那就是自己人."可是哎----"一看到回赠自己是何表情时,盗跖就咽下了很关键的话.哎,还是少说为宜----他当真害了这"奸细"二字.

　　而当小高意有所指,城中所谓的奸细时,盗跖却违心地附和着.家贼难防,家贼难防呐!端木蓉转身离开了,看不出任何表情.

　　只有盖聂居所未有过排查.

　　"据说偷袭时盖先生并未在房中......"徐夫子听罢,只轻轻点头,不再做声.转身,眉头不禁一皱:

　　小高呢

　　九曲廊回,静静地笼罩着无风的午后.他步履稳然,持剑的神态似要将城中的一切与己隔绝开来.只是,那句诺言,对墨家,对她......伫立亭口已久的男子,侧目,浮现出一丝冷笑.

　　剑客的诺言......

　　他停住了.

　　脚下不期的一片霜重,辉映出那个背对自己的身影,同样不期.

　　"剑变了."

　　"人也变了."

　　一片叶划落在二人并肩交错一刻,杀意涌现.那把贴身不离的渊虹转眼反客为主,怒视自己.

　　他依旧不改脸色,似乎一切如期,自己不过是在某个时间里去完成使命.至于旁人如何想自己他从来都不想过多解释.从秦国第一剑客到今日所谓的墨家客人;从渊虹饮血六国到誓死要捍卫墨家.他令人难以琢磨的程度几近不可理喻.当然,对于记忆伤痛的六国子民而言,他是什么样的人早无任何意义.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要围剿我们这些叛逆,是不是"渊虹虽怒芒毕现,但恐怕持剑本人也没体察出自己这样责问,何尝不是给予机会

　　他亦不语.因为他说过这样的话,墨家救了他,命便是墨家的.想取,眉头不会皱一下.
　　那么,对她的承诺呢要报答她救命之恩的诺言呢

　　他似乎就是这样矛盾.

　　"端木姑娘,在下......"永远是这样礼貌的问答,因为永远与人要有一剑之隔.可是,危险却总能被拦挡在下一个瞬间飞掷而来的渊虹剑下,她的近前.她从前也仅仅认为他剑法了得,而已.

　　呵呵,离的太近小心被剑伤到哦!

　　她却顾不得了这一次,一个箭步拦挡住水寒极有可能刺中要害的距离之间,她的身后是与众人同样不解的盖聂.想他不过是一个将自己的余生托付给诺言的人,甚至有人认为,他的诺言,不值一文.因为此刻,担保自己安危的恰恰是她."我相信盖聂,我所认识的盖聂,他绝对不会作出那样的事!没有谁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早已不是豆蔻年华的缱绻诗意,有的仅仅是战乱流离中练就的隐忍冷静.对他,有的便是能托付墨家安危的一种信任,而已.于他,亦足以.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执念,他是谁已不重要.但当看到一枚看不出模样的红色剑坠,她意识到她所有的伪装埋藏得那样深."这是哪里来的"她强做冷静地看着盗跖掌心上翻过去的那个剑坠,清楚地绣着一个"丽"字.

　　"很重要吗"盗跖回答得如此平静还是头一次.

　　看着她专注的目光蓦地一凛,盗跖知道了下一刻就由不得自己这样平静了.

　　"你骗我."冷静的口气不容置疑.连盗跖自己也条件反射地希望她说得句句有理,哪怕是一般人难以忍受的冷言冷语,他都从不介意.

　　"我知道你总能看到破绽.但是,我更想知道你看出破绽前在想些什么你是不是还以为是盖聂救的你!"

　　一语中矢.

　　"你说过盖聂是什么样的人,你从前不知.但,你总会听过渊虹和残虹本属同一把剑吧."如他所料,他不希望看到的没办法阻拦-----端木蓉整个人僵在了那儿.他何尝不想不告诉她这些从在镜湖养伤时,无意听到她念着的那个名字到她几次向自己询问此人的身世开始,他便好奇地去派人探察......但是每次,他都不得不装做浑然不知的样子,面对她的疑问.

　　因为那把剑的出现.
　　因为她认定的事情别人难以阻拦.

　　惟独,他看不了她再这样欺骗自己了,有一天.
　　又是不是太晚了

　　"不用了."她轻轻推开盗跖扶她的手.一抬眼,四目交汇,看到盗跖微微红肿的眼睛......她一句道谢,是否矫情

　　落叶知秋,晚风轻撩拨心弦,人已不再.

　　"师父,刚走的那个人好眼熟啊.他是谁"学业已成,眼见要在这纷纭乱世中悬壶苍生的关门弟子,还如刚刚习医时那般幼稚,女神医叹息着摇了摇头.

　　"师父......"她一直惦念的那个剑坠早已化为了灰烬,而她亦答应师父忘记过去.无论恩怨,过分执着只会令人迷失.她避开师父的目光,她知道将会听到什么.

　　只是秋风寒意和师父开始止不住的咳嗽.
　　她才明白习医却无法自救的道理.

　　她苦笑.

　　她曾执意要找到那个将自己从万箭齐发的埋伏中拯救出来的人,如今已不再.

作者有话说

　　破零~~破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