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旅行团》zaq

2、第1章

　　艾伦自认为他从未见过天使。但鉴于最早的那批恶魔是掉下来的天使，而且据说亚当和天使的长相也差不太多，所以，见没见过这事倒也不算重要。
　　他站在天堂和地狱的特设通道前，对他即将开始的工作没有任何期许。
　　通道在早晨7点整准时打开了。来自天堂的圣光倾泄进这亘古的黑暗之地，明亮的光芒里，天堂公务旅行团的天使们一个接一个走了出来。
　　那是一群洁白的，轻盈的，闪闪发光的生物，行走在地狱的土地上，像夏天夜晚在黑暗中灵巧飞舞的几只荧火虫。
　　艾伦走上前，向最前方的天使伸出右手，“艾伦·爱德加，你们——”他停下来，微微张开嘴，瞪着这位天使的脸。很好，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活会落到他头上了。
　　“本次旅行的导游。”他只分神了五分之一秒，如果不加留意，甚至没人会注意到他曾经走过神，“隶属于地狱旅游总局导游中心，工号082。”
　　“艾伦·爱德加？”天使皱紧了眉毛，语气古怪地重复道。
　　“是的。”艾伦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您是领队斯蒂芬先生吗？”
　　“我是。”天使松开手，仍然神情怪异地盯着他。
　　“哦，一个恶魔！”一个天使走过来，不，事实上，在艾伦看来，他更像是冲过来的。他毫不掩饰自己好奇的目光，“一个真正的恶魔！”
　　紧接着，他突然回头，冲着另外一个天使喊道，“苏菲，你说错了！”
　　他的领队的眉毛皱得更紧了，艾伦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爱皱眉的天使，“托马斯，别这样没礼貌。”
　　天使托马斯不高兴地扁了下嘴，“好吧。嘿，你好，我叫托马斯。”
　　“你好。我是你们的导游，艾伦·爱德加。”
　　“啊，你们有姓氏！”
　　“是的，姓氏代表家族。”
　　斯蒂芬领队用“别再给天使丢脸了”的严厉表情瞪着托马斯。而年轻的（艾伦对天使的年龄毫无心得，但他的脸看起来相当年轻）托马斯不以为意地耸了下肩。
　　接下来，在领队先生的安排下，艾伦对整个公务旅行团的成员进行了一次正式的自我介绍，天使们也一一介绍了自己。
　　旅行团一共有七名成员，除了领队斯蒂芬，毛躁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托马斯，还有在来地狱的路上告诉托马斯恶魔都是魅惑人心的恶魔（这简直是一句废话）的苏菲，老成持重的菲亚特，总是神情恍惚的凯瑟琳，天真无邪的贝尔，沉默寡言的柯卡。
　　这个组合让艾伦不得不困惑天堂关于公务的定义是不是和人间及地狱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在他看来，至多只有三个天使看起来像公务人员，这里面甚至包括了领队。当然，话又说回来，地狱公务员系统里真正像公务人员的，没准也不超过三个。所以这应该不值得好奇。
　　“你们的旅行巴士停在通道区外。我们会先到拔舌大酒店休整，明天上午正式开始旅程。在去酒店的路上，我会向你们介绍整个旅行的行程安排。现在，请大家跟我走。”
　　天使们聚集在他身后，跟着他向旅行巴士走去。
　　“恶魔都像你这样吗？”托马斯走到他身边问他。
　　“我这样是什么样？”
　　艾伦转头看向托马斯。在这个动作之间，他偷空用余光偷瞄了一眼身后。领队在离他最远的地方。
　　“呃，你知道，这样，”托马斯胡乱地比划着手势，“和传说中的不太一样？”
　　艾伦不确定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最后他说，“在地狱里，我可能会显得过于……”前卫？不，没有哪个恶魔会同意他用这个词。异端？在地狱里说异端这个词是不是太有讽刺效果了？独特？独特是一个中性偏褒义的词，它并不合适。“奇怪。”最后他终于为自己找到了贴切的表述。
　　托马斯鼓起嘴巴喃喃自语道，“这倒确实是个奇怪的回答。”
　　艾伦假装没听见这句评价。他走上旅行巴士，示意身后的天使们跟着上车。
　　托马斯理所当然是第一个上车的天使。他看了一眼司机座位上的美女，突然大叫起来，“嘿，这个才应该是恶魔呢！”
　　司机冲他挤了挤眼睛，妖娆妩媚地笑了一下。“嗨，漂亮的小天使，我喜欢你。”
　　托马斯毫不迟疑地坐在最靠近司机的座位上。艾伦不确定这是否会是一件好事，但……这不归导游管，对吧。
　　接下来上车的是菲亚特，他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恶魔美女，然后又看了第二眼。当他在座位上坐下后，他的目光仍然时不时飘向司机的座位。
　　凯瑟琳像一阵风一样飘进了车里。贝尔则好奇地盯着美女司机暴露的胸部。柯卡继续沉默无言。斯蒂芬最后一个上了车。
　　恶魔女司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拖长了音调说，“我的甜心们，请坐稳了，我要开车了。”
　　“她在勾引你！”托马斯笑嘻嘻地说。
　　斯蒂芬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毫不迟疑地在艾伦身边坐下。
　　“为什么我们需要坐车？”他冲艾伦低声吼道。
　　他们不需要坐车。他们是天使和恶魔。对于没有特意设置屏障的地方，他们想去哪就能去哪，甚至连飞行都不用。
　　“因为对旅行来说，路上的风景也很重要。”这是导游手则上的原话。事实上，它并不代表艾伦个人立场。
　　“见他的鬼的风景，我要求更换旅行方式！”
　　“我需要向旅游总局提出申请。”艾伦尽量催眠自己是一个称职的导游，“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两周左右就能得到总局的批复了。”
　　“你在故意找碴吗？”
　　这真是莫名其妙的指责。艾伦耸了一下肩，不去看领队指责的眼神，“找碴的人不是我，领队先生。”
　　他能感觉天使的灼热眼神像地狱死光一样盯在他身上，但天使最终还是放弃了这种杀不死恶魔的费神方式。
　　“那就给我们更换司机。”
　　艾伦在心里松了口气。这才是领队真正想提的要求。
　　“您想要什么样的司机？”
　　斯蒂芬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和你一样无趣的。”
　　“这有点困难。”事实上是不太可能，“但我可以试着为你们换一个男司机。”
　　这个提议多少有点不怀好意。同样的罪行，以天堂的标准来看，和异性犯下的总归要比和同性犯下的好那么一点。
　　“一个……”领队冲着司机座位扬起了下巴，“那样的男司机？”
　　好吧，他是个天使不代表他同时是个笨蛋。艾伦有点遗憾地点点头。
　　“不，”领队硬梆梆地答道，“现在这样的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