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绝恋》木歌斐

34、互换身份

　　莫林听到身后传来响声，忙回头去看，只见衣橱的门缓缓打开，莫清涟走了出来。
　　莫林一开始怀疑是自己见到了镜中的影像，随即便知道不是，影像怎会自己走出来？莫清涟向莫林招了招手，莫林便迟迟疑疑地走过去，跟着她走入衣橱之中。衣橱之中登时层层叠叠，全是两个少女的影像。莫清涟关上衣橱的门，按动了右手边的一个什么按钮，衣橱缓缓向下落去。
　　衣橱里竟然隐藏着一架升降梯。
　　莫林拼命回想自己幼时是否见过这架升降梯，却是半分印象也无。那升降梯应在清涟园建成之时便已存在，然而一百年后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呢？
　　此时容不得她细想，那升降梯已然落到底，停住了。随即橱门打开，眼前出现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侧墙上，明晃晃地点了一排牛油蜡烛。这甬道莫林却是熟悉，知道已到了清涟园的地底下。
　　莫清涟当先走了出去，回头又看莫林。莫林跟着走出来。莫清涟看见莫林眼中有疑惑之色，表情变得甚是得意。
　　莫林道：“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莫清涟一笑，动了一下嘴巴，莫林辨其唇形，猜测她说的是“玩”字。
　　莫林无奈道：“我没时间跟你玩。”
　　莫清涟摇摇头，指指自己，又指指莫林，说了同样的一个字。然后解下一直背在身上的背包，递给莫林。那背包此时沉甸甸的，想是莫清涟把东西都放进去了。
　　莫林道：“‘还’？你是说，把东西都还给我？”
　　莫清涟皱起眉头，指指莫林，再指指自己，两只手绕了几圈。
　　莫林突然明白了：“换？你是说，我们两个换一下？”
　　莫清涟松一口气，笑着点头，指指莫林，唇语道：“莫清涟。”又指指自己，唇语道：“妈妈。”
　　莫林恍然大悟：“原来，莫清涟是想跟我换过了身份，好去找她的妈妈。莫仁智说的话，她躲在衣橱之中都听了去。她知道我马上要被莫仁智送往西藏。莫仁智不想让她离开，她却想去西藏找她的母亲。和母亲分别了将近十八年，她一定很想她。”一时之间，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眼睛不由得湿了。
　　莫清涟见莫林眼眶突然红了，很是奇怪。又担心她不答应互换身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林。
　　莫林勉强一笑，点点头。心道：“这么一来，倒是对我们俩都好。她见到了母亲，而我能够安全地留在清涟园，可以趁机把机器修好，回到属于我的年代。只是我一定要小心，可别让莫仁智和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顾嫂看出破绽。”
　　莫清涟大喜，上来抱住莫林。随即将她放开，快步向前走，时不时地回头看看莫林是否及时跟上。

　　莫林自幼在这地下王国玩耍，自以为对清涟园下面的甬道结构了然于心，及至跟着莫清涟下去后，才发现自己这十八年来，所知的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且这甬道之中，漂浮着一种腐臭和香料相混合的味道，闻起来既陌生，又怪异，又让人隐隐不安。
　　走不多久，蓦地传来了一声长长的惨叫。
　　这惨叫声听起来比在绣楼中听起来近得多，清晰得多，也响得多，似乎惨叫之人就在这甬道之中。一声声撕心裂肺，不知蕴含了多少痛楚和不甘。
　　莫林快跑几步，赶上了莫清涟，但见她神色如常，便似什么也未曾听见。
　　“这是什么声音？”莫林问。
　　莫清涟往声音传来处看了看，唇语道：“一个怪人。”莫林看她的唇形，好似说的又是：“一个坏人。”
　　前面甬道有分岔，莫林看到那分岔，愣了一下，因为在她的记忆中，这是一条直接通到竹榭之中的甬道，根本没有分岔。那声音便是从那分岔路上传来，此时已听得相当清晰。那人大概累了，正自喘息，呼吸声如拉风箱一般。
　　她一时分心，和莫清涟又有了距离，于是再次快步赶上。不一会儿前面出现台阶，莫清涟回头，竖了一根手指头让莫林噤声，顺着那台阶走了上去。

　　推开盖板，上面便是竹榭，莫清涟被关押的地方。两人悄悄走入房间，将盖板盖好。莫林见盖板上一边一把，足足放了四把铁锁，想来是防止莫清涟偷入地道，但那四把铁锁对她来说显然是形同虚设。
　　窗外走过一个人影，在窗前驻足了一会儿，倾听屋内的动静。两人屏住呼吸，一动不动，那人影便走开了。
　　莫清涟脱下自己身上的袍子，示意莫林也脱下来。两人静悄悄地换过了衣服，连亵衣内裤都一并换了。莫林忍痛将那三块膏药揭了下来，贴到莫清涟身上的同一部位。莫林肩窝里头原先有一颗痣，此时只留下一个圆形的小创口，膝盖和手肘处却都多了一块指面大小的浅红色胎记。
　　一切整顿停当，两人看起来再无半分异常，互道了珍重，莫清涟便又从那地道口下去，消失了。
　　莫林一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好容易捱到天亮，莫林不敢起床，仍是躺着。她此时才觉得要她扮演莫清涟实在是困难重重，莫清涟的脾性、喜好她几乎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是她行为古怪，做事有些疯疯癫癫。幸好莫清涟嗓子哑了，不能说话。莫林心想，反正这几日谨言慎行，装痴扮呆便是，等机器修好了，便可一走了之。忽然心中一凛：“莫清涟会打哑语，我却不会，这却如何是好？”
　　此时已容不得她反悔，只听得院中又开始热闹起来，想来那断了腿的顾嫂又会去“服侍”莫清涟起床洗脸。此时再回到绣楼去，已经来不及了。
　　“啪啪”两声响，有人拍打竹榭的竹门，一个嘶哑的声音在外面道：“小姐，你起来了么？吃早饭啦！”却是那顾嫂的声音。
　　莫林大吃一惊，心道：“莫清涟自然不会开口应答，那她会怎么做？”从床上坐起身来，等了一会儿。
　　顾嫂又道：“小姐，起床了吗？老爷让我给你送饭！”
　　竹门下端忽然开了个小窗，伸进来一只鸡爪一般的手，将一个竹篾编成的枣红色食盒放在地上。顾嫂缩回手，又道：“小姐，你在吗？”
　　莫林心道：“总得发出些声响让她知道里面有人。”于是在床上动了几下，床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顾嫂方才放了心，走了。
　　莫林心道：“怎地莫清涟也是这个顾嫂来服侍？是了，这样的事情，他们自然不会让机关这个小丫头知道。这是给莫清涟吃的东西，里面应该不会有□□了。”下了床，趿拉着鞋子来到门边，打开食盒，只见里面是一碗稀饭，两个馒头和四色小菜。当下将食盒拎到桌上，饱餐了一顿，再将食盒放回远处。
　　一会儿顾嫂又送来洗脸漱口的水和毛巾，也由竹门下方的小洞递入，等莫林洗漱完毕，她再将食盒和洗漱的用具一起拿走。
　　莫林心中又道：“此时莫清涟应该也已用完了饭，却不知何时出发。”一人在竹榭之中无所事事，又担心莫清涟被识破，直是度日如年。好几次都想掀开地道的盖板，回到绣楼之中，终又生生忍住。竹榭在清涟园的一角，极为幽静，除了竹林里的蝉噪鸟鸣，什么也听不见。
　　不多时，脚步声近，有人朝竹榭走来。莫林心中忐忑，坐回床沿之上。那脚步声在屋外停住，一个声音道：“涟儿，你在里面吗？”却是莫仁智的声音。
　　莫林迟疑了一下，敲了两声床板以做回应。
　　莫仁智柔声道：“再等两三个时辰，你就能出来了。要乖，知道么？”
　　莫林听到那声音，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又敲了两下床板。
　　莫仁智从竹门下方的小洞里伸进一只肥手来，放下一个食盒，走了。
　　莫林心道：“想来那来接莫清涟的人已经来了，她马上就能够见到自己的母亲了。”心中隐隐为莫清涟高兴，同时又觉得孤单。
　　从竹门缝隙里漏下的阳光可以判断，此时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莫林摇动了一下竹门，马上有人在外面问道：“小姐，有事吗？”竟然白天亦有人看守。
　　莫林从门边离开，看着地道入口。她心中知道此时最好少安毋躁，然而好奇心如大海的波浪一般，一波一波地冲击着她的大脑。她很想看到莫清涟是如何离开清涟园的，到底是什么人将她从这里接走。正自胡思乱想，那夜夜出现的惨叫声忽然从地底发出，声音通过狭窄的过道，一直游过盖板的缝隙，钻入莫林的耳中。
　　莫林心道：“那地道的格局和一百年后的很不相同，多了些岔道，想是后来都被封了。却不知那些多出来的岔道都通向哪里。横竖出不去，不如去下面转转，总比窝在这里干等的好。”
　　心念已决，便用力拉开盖板，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