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绝恋》木歌斐

35、地底怪人

　　时值初秋，那地道之中已然阴凉之极。莫林一走下去，便打了两个冷战。她昨夜虽是走过这地道，却由莫清涟陪同，并不觉得怎样恐怖。如今孤身一人，方觉出了阴森的凉意。蜡烛已然熄灭大半，只有一点幽微的火光，照亮一小圈范围，除此之外，便是黑暗。
　　那惨呼声仍旧低低地传来，还伴随着叽里咕噜的咒骂。莫林循声走去，很快便来到了那一百年后被封的岔道口。鼻中马上又闻到那股腐臭和香料相混合的气息，似乎比昨夜更为浓烈。她顺着岔道口往左一拐，便看见一个黑乎乎的甬道。尽头处左右各点一盏蜡烛，照亮一扇石门。
　　莫林吞下一口口水，大着胆子顺着甬道往前走，那惨呼和咒骂声越发清晰起来。
　　“莫仁智，你想要得到吗？你休想！你以为我会给你？你以为我会给你？做你娘的清秋大梦！……”声音极为嘶哑难听。
　　莫林站住了，心道：“那人在骂莫仁智，难道莫仁智在里面？”
　　只听里面呻吟着喘息了一阵，又道：“你以为你比我年轻，就会比我活得长？哈哈哈哈……你不知道我是不死的吗？我是不会死的！想知道方法吗？想知道吗，啊？你在我面前自杀，我就告诉你，哈哈哈哈……”
　　那人大笑完毕之后，好一阵咳嗽，显得痛苦难当，大声呻吟起来。
　　莫林在石门外站了一阵，并未听到有人与他对答，他叫一阵，骂一阵，过了一会儿，只剩下大声的喘气。
　　那石门上挂着一把大锁，莫林伸手摸了一下，大锁撞击石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里面忽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里面那人道：“想进来便进来，磨磨蹭蹭地站着偷听什么？你以为我会自言自语地将秘要透露出来？还是等着我发高烧说胡话？还是等着我说梦话？哈哈哈……”
　　莫林站在门口，大气也不敢出。
　　只听里面又骂：“莫仁智，你名叫仁智，非但不仁，而且不智！你之不仁，连狗都不如，你之不智，连猪都不如，你不仁不智，加起来就是猪狗不如！……”突然间，门上“啪”的一声响，似乎里面的人正要冲出来。
　　莫林吓得跳了起来，转身就跑，一直跑出地道，跑回竹榭，坐在床上喘息不已。好半天心情才平复下来，心道：“有什么好怕的，石门是从外面锁着的，他根本打不开。”又想：“那人恨莫仁智入骨，恨不得吃了他才好。莫仁智既然能够关押他，自然也有办法在他的饭里下毒，逼迫他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取他性命。可是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显然是奈何不得他。为什么呢？那人究竟又是谁呢？”

　　正自想得入神，从地道之中忽然传来隐约的脚步声。莫林浑身寒毛直竖，忙将地道口的石板盖严实，又将四把大锁重新锁上。那脚步声并不止息，一步一步，向着竹榭而来。
　　莫林慌不择路，奔到门边，拉开门闩，使劲拉门。那门却只顾微微摇动，并不因此打开，想来外面也是挂了锁。只听外面有人问道：“小姐，你要什么？”莫林牙齿咬住嘴唇，只顾拼命摇门。“啪嗒”一声，门下端的小门打开，有人送进来一个托盘，托盘之中放着笔墨纸砚，想是最近数日，莫清涟即以书写的方式向外界表达自己的需求。莫林抓起毛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上大大的“让我出去”四个字，随即将纸塞了出去。
　　只听外面那人道：“小姐，实在对不住。你要什么都行，只这一项小石头做不到。若是小石头放了你，老爷回来，可有我好看了。”说罢，又将那托盘收走，把小门关上，任凭莫林怎样摇门，再也不理。
　　莫林心中叫苦，却也不敢高声大叫，此时莫清涟刚刚出门，她这一闹将起来，恐怕要前功尽弃。耳中只听得地道口下面“嗒嗒”有声，竟似有人在敲击石板。
　　既没了退路，莫林咬了咬牙，转过身来，望向那地道口。四道大锁四边锁住，想来下面的人再厉害，突破这四道大锁还是有点难度的。但万一是个力大无穷的怪物，那又另当别论。当下四处翻找，希望可以找件趁手兵器，等下面的人一露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他一下。
　　那竹榭甚小，被一个竹编的月洞门分成里外两屋，外屋摆着一个紫檀木圆桌，配两个轻巧竹凳，里屋就只一张床，那地道入口处便在床边。平日里自有地毯遮挡，此时因为加了锁，倒只能这么裸露着了。
　　莫林东翻西翻，没找到一样趁手物事，那地道下之人又敲了几下，石板微微被托起，竟似要马上冲上来。莫林额头冒汗，一瞥眼间，见床上的枕头色泽乌沉，似是一块好木，急忙跑过去，将那枕头抱在怀里。
　　只听“叮”的一声，一物掉在地上。莫林忙乱中俯身捡起，只见那物事乃是一把铜质的钥匙。莫林随手将钥匙揣进怀里，抱着木枕慢慢靠近地道口。
　　地道下之人顶了几下，未能将石盖顶开，便在下面轻声叫道：“小姐，让我上去！”
　　声音娇嫩，竟然是机关。
　　莫林怔了怔，不敢贸然搭腔。
　　只听下面又轻轻地道：“小姐，我是机关，快把盖板掀开，让我上去！”声音甚是急切。
　　莫林伸手拉那盖板，一拉之下，并未拉动，方才想起自己适才给盖板上了锁。此时去拨锁芯，锁芯却不动，看来那些锁还是好的，只是莫清涟有开锁的本事。莫林一想到要开锁，马上便忆起了适才拿枕头时掉在地下又被她收入怀中的钥匙。当下将那钥匙拿出，插入锁孔，轻轻转动了几下，锁便没有一点悬念地开了。莫林心道：“盖板上共有四把锁，难道这把钥匙都能开？”边想着，边就用同一把钥匙将那四把锁尽数打开了。她心中疑惑，仔细瞧那钥匙，见它也不复杂，不过数齿，不知如何竟可能是□□。
　　机关推动盖板，露出梳着双鬟的脑袋，望门那边看了一眼，悄声道：“小姐，怎的这么长时间？快换上衣服，跟我下来，唐大人正在后门等你呢。”说着扔上来一套衣服。
　　莫林伸手接住衣服，马上意识到机关口中的“唐大人”便是自己初到那日在街上遇到的骑马的青年男子，怔了一怔。机关见她发愣，道：“那日他见到你，便知你病好了，这两日尽在门外转悠，可是老爷就是不让他见你。刚刚老爷出门去了，我让他在后门等着。……怎么你不高兴？不想见他？”
　　莫林心道：“难道这唐大人和莫清涟竟然是一对恋人？这却如何是好？”
　　机关道：“你若不想见他，把衣服给我，我这就让他走。”伸出手来，等着莫林把衣服递给她。
　　莫林心念电转：“不管怎样，坐井观天总是办不成事。那唐大人不知道有多大能耐，不知道能不能帮我找人修理时间机器。即便不能，应该也有能耐帮我将时间机器弄出清涟园。我就不必在这儿整天提心吊胆的了。”想到此处，一把抓住机关的胳膊，轻声道：“我跟你去。”她来的第一日便曾跟机关对话，倒也不必再装哑巴。再看手中的衣服，竟是一件淡绿色男式长袍。
　　当下机关上来替莫林编过了辫子，又给她扣上了一顶瓜皮小帽，结束停当，两人顺着地道向下。
　　机关看看莫林，掩嘴笑道：“小姐，以前让你穿这男装，你从来都不肯，老是穿些你自己做的乱七八糟的衣服。你看，这样穿在身上，可英俊得把唐大人都比下去了呢。”
　　莫林心道：“莫清涟性格怪僻，又极富创造力，自己设计衣服，一定是经常的事了。是了，怪不得我前日以这一身怪装束出现在他们眼前时，竟然一个人都不惊讶。”
　　机关又道：“这几日机关不服侍你，可不是怕你生病嫌弃你，是老爷不让机关服侍。机关见小姐好了，心里可是开心得紧。”
　　莫林微微一笑，道：“谢谢。”
　　机关吐了吐舌头，道：“小姐十几年不说话，这一开口，原来这般客气。阿弥陀佛，倒也要感谢这场大病，说不定以毒攻毒，才将小姐的嗓子治好的。不但嗓子好了，性子也好了许多。”
　　莫林笑道：“是啊。”
　　两人一接近那岔道口，便听见那喃喃的咒骂和惨叫声。莫林忍不住望那条通往石门的道路上看了一眼，只见那石室旁的一盏蜡烛已经灭了，只余一盏，火苗也已若隐若现，那石门在幽暗的火光中逾显诡秘。莫林想到那石门之上的大锁，忽然一个念头跳入脑中：“不知道那把铜钥匙能不能打开那石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