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远古人》羽悠悠

14、远古14

　　这一下没砸中，刺果子骨碌碌滚入了草丛。云熙浑然不觉，猫着腰继续潜行。

　　向前走了七八步，云熙只觉耳边“嗖”的一声，一枚红果擦着她的肩膀飞过去，落在不远处。

　　她捡起来，这果子认识：比青核桃略大一圈，核小肉多，外壳长满又软又密的倒勾小刺。大卫曾经摘了不少带给她们砸开吃，果瓤味道很不错。等到了秋天，壳上的软刺估计会像苍耳一样变得坚硬，既能防止飞鸟啄食，又能勾粘在过路野兽的鬃毛上传播种子。

　　云熙捏着刺果，眯眼四处望望。

　　树高叶密，她看不清楚枝杈间藏了什么动物。

　　“大概是松鼠或者猴子扔下来的刺果吧。”云熙边想边解下自己新武装在腰里的燧石小刀，三下五除二切开了果子外面那层壳：“小果子，先拿你试试刀。”

　　刀脊不厚，刃口被砸成不规则的大锯齿状，柄上没添任何纹饰，只凿了个粗孔穿绳子。

　　云熙握着燧石小刀，对老石匠的手艺十分满意。

　　站在树上放哨那人看见云熙的刀子，两眼直冒贼光。燧石刀！黑色的！

　　他手里只不过拿了根三棱石镞和一把磨旧了的骨刀……以前也曾锋利能剔骨，如今刃口磨损钝了，割草都吃力。再加上最近部落里没什么战事，燧石又难寻，首领一直不肯乱发新刀，更别说云熙手里拿的这种黑燧石了。他们只好将就着用旧刀子，越砍越钝，越用越不顺手。

　　那人看看自己的破旧刀子，再看看云熙手里的黑色燧石小刀，心生歹意。他站在树上向周围瞭望，巡逻的队伍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

　　不如抢了这女人的刀……

　　那哨兵匆匆爬下树，尾随在云熙后面。

　　云熙没察觉，一心一意想溜回河滩。她用石刀割了几株蓬蓬草遮住身子，向前方缓慢移动，时不时停下来左右看看。好不容易走到了前三次被逮的地方，前面没有巡逻队出没。云熙擦擦额上虚汗，暗叹一声“幸运”，迈开步子就朝河滩跑。

　　冷不防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啊啊”叫着猛扑过来，一下子扑倒了她。

　　冲劲太大，云熙戗在地上，皮肤蹭着砂石，硬生生滑出半米远。膝盖、胳膊全都擦破了，痛得她直流眼泪。那人将她扳过来，快速拽走燧石小刀，把自己的破骨刀丢在她身边。

　　“喂，我不跟你换！还我刀子。”云熙哪里肯依，又踢又咬，抓着那强盗的胳膊去夺刀。

　　那人力气大，一把搡倒云熙，冲部落营地的方向指了指，示意她回去。他比划完，转眼间又跑回树下，噌噌爬上去放哨。

　　云熙浑身疼，等她从地上坐起来的时候，抢石刀的人早不见了踪影。

　　“呜呜，我的刀子……”云熙含着两眼泪花。崭新的一把新刀，还没正式开始用就被抢走……而且她跑了四回都没能跑出这条封锁线，白白跌破膝盖。云熙心里委屈，眼看着没法再往前走，只好作罢。她拾起强盗的破刀子，扶住膝盖，一点一点向营地挪。

　　回到部落，整个营地都曝晒在烈日下，荫凉实在少得可怜。云熙想再找首领的儿子换刀，那群小孩不知到哪片凉爽地方玩耍去了。

　　云熙钻进棚屋，跟露露打个招呼：“我们暂时回不了山洞了，外面有哨岗。”

　　云熙一露面，巫医的女儿就领她去挖坑，嘴里嘀嘀咕咕，大概在抱怨云熙偷懒不干活。

　　几十名壮妇脸朝焦土背朝天，拿石棱和尖棒在地上掘土。云熙小心地跪坐着，紧紧掖好裙角，谨防走光。她学别人的样子挖了一会儿，先划松自己面前的那一块泥土，再慢慢挖深。土层中混着沙子，挖起来不怎么费力气。

　　旁边已经挖好一个三米见方的深坑了，几名壮实男人正轮流抬石板，一块接一块摆进坑里，垒满底部和土坑四壁。铺完石块，他们向内扬了一次土，跳进坑里踩平整。整理完第一个土坑，男人们擦着汗水离去。

　　云熙偷眼一看，这大坑造的比首领棚屋还细致。

　　莫非是地屋？云熙再瞥瞥那坑，看不懂这是什么用途。

　　她又挖了半晌，刚才那群男人和另一伙人从火堆旁边抬着猎物走回来了。兽颈上的残血还没凝固，“嘀嗒嘀嗒”淌的到处都是。

　　“看来不是挖地屋，而是在埋猎物搞祭祀。”云熙边挖边看，瞧见大卫也站在狩猎队伍中。云熙双手比出“鄙视”手势，冲着大卫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

　　猎物个头很大，血气立刻招来了苍蝇。

　　奇怪的是，头戴羽毛冠的巫医并没有出现。

　　云熙捂住鼻子挖土，仍旧抑制不住好奇，不停地偷眼向那边张望。

　　一头黑鬃粗獠牙的野猪被石斧划开肚皮，领队伸手到它肚腔中搅了一番，拽出半透明的尿脬，放在旁边。难道他们打算大卸八块？云熙正要闭上眼睛，那个领队男人挥挥手，四个帮手走上前，一人抬起一条野猪腿，“嗨哟嗨哟”喊着号子，竟把野猪抬上，齐步走人了。

　　剖一只，抬一只，不一会儿，坑前摆了十几个大小不一的野兽尿脬，引得苍蝇“嗡嗡”乱飞。红褐色的血脉散布在薄膜上面，很快就被太阳晒干了。那领队下手愈发利落，半个小臂染得通红。这边有几位年轻的女人小声议论起来。云熙听不懂，瞄瞄她们的神情，满脸都是爱慕之心。

　　猎物抬光以后，坑边只剩了好几摊血迹。男人们随意洒上几把沙土掩住污血，兴高采烈地挥舞手里的石镞，大声嚷嚷着，像是在庆祝什么。

　　云熙看得不明不白，暗自琢磨道：“……真是奇怪，又挖坑又铺石头，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为一堆尿脬？这东西很值钱么……”

　　她正纳闷，连那些不太好闻的尿脬也被人拿走了。

　　云熙摇摇头，用贝壳掬出一捧沙土，继续挖坑。

　　挖到一米深的时候，云熙看到那群男人从远处走近。尿脬被他们做成了大水囊，一只只装满清澈河水，挽紧囊口放进大坑里。不光有新水囊，还有一些颜色发黑的水囊，外面涂满白腻腻的脂油，看上去像是部落陈年旧物。

　　第一个土坑逐渐填满。他们又盖上几层阔大的树叶，薄薄铺了些泥土，在四面树起木桩。

　　“原来是为了存水。”云熙想，部落里有陶碗，为什么不烧制几口大缸来贮水？她同身边的远古胖大婶打个手势，连比带画，问她这个问题。

　　胖大婶指着储水坑，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又指指天，催促她赶紧挖坑。大婶费尽力气告诉云熙，河里的鱼都开始逆流往上游了，鸟儿也在树洞里存水，旱季快到了。至于那种“像土坑一样大的陶碗”，得等着别的部落做出来才能抢啊！他们现在顾不上抢陶碗，挖坑存水要紧。

　　胖大婶以前也是女战俘。她做了个抢劫的动作，拍拍云熙，指着她的肚子安慰她。

　　天很热，云熙一边挖储水坑，一边比划交流，又猜又蒙，总算推测出一些信息：用不了多久，这片地区将陷入干旱，她们需要挖很多土坑存水来保证部落熬过整个旱季。

　　“旱季连续几个月不能洗澡，真让人头痛。”海水浴？浴完还得用清水冲掉身上的盐分和杂质，更麻烦。云熙望着土坑，一时也想不到更好更方便的储水方法。

　　如果能帮助部落快速储水，一定会获得首领认可，迅速融入部落生活。云熙想到那位做石刀的女性老匠人，感觉只要有一技之长，她也有希望分到一座棚屋，有希望慢慢积累一点儿声望，跻身部落里受人尊敬的女人之列。

　　那么暂时推迟出逃计划吧……比起单独熬过漫长的旱季，部落的庇护更安全。云熙暗自把储水这件事记在心里。

　　中午下了一场雨。空气还没凉爽透，天地又变成个大闷笼。

　　云熙渐渐耐不住如此高温，汗水打湿头发，一缕一缕贴在额前，背上的皮肤都快烤裂了。

　　她撒手向后一仰，也学露露使诈装作昏倒，希望回棚屋休息。

　　女监工却叫人把云熙抬到另外一处工地。

　　那里有树荫，稍微凉快些，干活的都是瘦弱老女人。云熙跟在她们身后，臂弯抱着满满一大捧不知名的粗茎植物，在树林里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停下来。云熙看着别人的动作，把它们整株泡进水洼。来来回回搬运了十几遭，脚硌的失去了痛觉。

　　厮混到天黑，云熙拖着疲惫不堪的步子，一头扎进棚屋起不来：“露露，随便给我带点儿什么吃的。唉呦我的脚……”

　　“明天别去干活了，姐。”露露打开晒蔫的叶子，把晚饭放到云熙面前：“煎蛋、咸肉。”

　　“大卫给的？其他人还没回来？”云熙把那块肉撕成两半，分给露露一块。

　　露露点头，边吃边说说今天猎回好几只大野猪，屋里的人都去火堆旁边跳舞庆祝了。云熙吃完煎蛋，抱出小袋狼察看伤势。血痂已经结好，草药糊了满身，小舌头吐在外面直哈热气。

　　到底是只野物，天性耐活，剩下一口气也能保得住命。

　　云熙让露露摘回一片芭蕉叶似的大树叶，用那把破骨刀削砍整齐，卷了个灯罩一样的围嘴，简单编出几条草绳，交叉着穿过钻孔固定住罩子造型，给小袋狼罩在脑袋上，以防它乱舔伤口。朋友家养宠都这么做，云熙见过几回，多少记得些。

　　它很虚弱，趴在地上任由摆布。

　　“等养好了伤，放它走吧……留在这里会被吃掉。”露露握着小袋狼的爪子，主动放弃宠物。

　　“不，养大。”云熙仔细检查小袋狼的两只耳朵，轻声答道：“以前不准你养，因为互不需要，何必去破坏一只幼兽的野性生活。现在我们需要养它防身，它需要在石镞石斧中活命。你看看外头那些猎物……天啊，这个部落的男人到底有多彪悍。”

　　正说着话，门口一黑，大卫钻进棚了。浑身是汗，水浇下来似的，比先前又晒黑几分，透出黝赤光泽。他一眼看见云熙面前放着柄磨薄的旧刀子，大手一捞便抢在掌心。

　　“喂，你们这群强盗，怎么全都一个德性！就知道抢！”云熙见到他就来气，使劲向外推：“破成这样的钝刀子也稀罕抢，赶紧滚。”

　　大卫翻来覆去看那骨刀，脸上也现出怒容，嘴里说着几个简短的音节，整个人的气场都凌厉起来。拳头一握，比绷了箭的弦还紧。他折断骨刀，转身就往外面走。

　　“折断之后反倒锋利。”云熙捡起半截骨刀，戳在指上试了试断口处的尖骨茬。

　　“……坏人好凶。”露露已经坚持称他为坏人。

　　“是啊是啊，住在这样的坏人堆里，不养只狼怎么行呢。”云熙在小袋狼背上轻挠两下，嘱咐露露晚上警醒些：“等她们都睡了，我们搬到棚屋外面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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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修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