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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辅助魔法无效率6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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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书恩睡了一夜,在第二天中午前起床,吃过简单午餐之后,立刻前去料理他堆积下来的公务,这时候碧雅才知道他真的有工作,就和她父亲一样,懂得数字、计算、阅读、规划和签名,然后把这些技术结合起来运用到一堆问题的呈报之上。
      然而碧雅的感觉很坏。看文件数量就知道杰书恩地位重要,但这一点对她来说根本毫无意义,她宁可他还一脸倦容,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这样她不至于会觉得心理不平衡。因为她彻夜担忧他,又为自己被一只狗和坏心的魔女戏弄大大不甘心,最后在他床边握住他的手哭着睡去,结果醒来的时候,他对她微笑,画面确实很温馨,但接下来的时间,她却不得不一个人忍受肌肉酸痛。
      她一度痛得连自己换衣服都做不到,于是更恨杰书恩规律的生活。
      “宴会的第二天,不都是要大睡晚起的吗?怎么可以那么没有常识!!”她大叫着躺倒在自己床上,才刚刚一刻钟不到,她怎么又开始想起杰书恩了呢?
      碧雅觉得自己可能是中邪了。她没有好奇杰书恩的身体,一个字也没打听,她只是忧虑他会突然间又变得那么柔弱,因此一直陪伴着他,他们一起起床,一起用餐,一起在他的执务室里,他工作,她就在一边打瞌睡,直到她倒下去,他才不得不送她回去休息。
      “搬到我居住的东翼来吧。”分别的时候,杰书恩用再柔软不过的声音要求,“就在我旁边的卧室,让我可以时常见到你。”
      她立刻想到自己最初的卧室也是他指定的,这一点和肌肉疼一样让她心情恶劣,“没有女仆,人手也不够,突然间搬家,会令大家……”
      “女官的事,你不要担心,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了。”杰书恩打断她,态度坚决,然而突然他又深深微笑,“如果是担心不适应这边的生活,我搬去你住的西翼也可以啊。”
      碧雅只觉得头痛,她消化不来那么多事,这一天来所遭遇的每一件都出乎她意料,她需要时间思考整理,然后才能做出正确判断。“就照殿下的意思吧。”她清楚自己无法动摇他的决定,这绝对是该被记录下来的结婚的一大坏处—在婚姻中,如果想要和你的伴侣和平面对,那么强势的永远只有一个。
      她虽极不愿承认,但内心中却明白,自己永不会是强势的一方。她不禁为此心烦意乱,痛恨竟令自己落入如此境地,虽然她的生活中不尽是强势的女性,但在那些显然相爱的夫妻之中却充斥着女性地位备受重视的例子,因此她产生一个单纯直观的想法,若做丈夫的足够爱妻子,那么做妻子的绝不会觉得自己不够重要,不够强势。
      她否认自己是因得不到杰书恩的爱而烦恼,辩解说这桩婚姻原本不出自爱和平等,她的丈夫是皇太子,因此拥有她所没有的巨大权势,当一个人有了权力,自然有更多选择,也正因如此,会令他配偶的选择变少很多。
      这时刻,她才发现自己永远无法忘记姐姐们的叮嘱,不,不如说是诅咒吧—皇太子,未来的皇帝若以爱情承诺给你幸福,决不要相信,请在那时刻祈求财富吧,金钱虽不是永恒的东西,却比爱情有更长的存在时效。
      然而,岚雅皇妃的幸福又像是一道渺茫的光芒,以诡异的方式投向她低沉的心。
      碧雅挣扎着自床上爬起来,来到镜子前,一点点为自己卸妆,直到恢复本来面目。
      她看不到十五年来陪伴自己的那张脸,镜子里的仍然是海岳王国幼小公主的脸,这两张少女的脸,虽然不尽相同,却都有各自的美丽,正如她们所在美好的十五岁年纪,宛如含苞待放的花朵,光是娇嫩灿烂的青春,就已经耀眼得让人无法漠视了。
      可是,这是不够的,她再没比此刻更渴求美貌,好似女神雕像般的容貌,是此刻她所能想到最有可能令人获得幸福的保证。
      她久久地看镜子里少女的脸,心中充满叹息、哀怨、不甘和挣扎,理性的自己痛斥这愚蠢的认识,但另一个幼稚的灵魂却叫喊着想要让人觉得自己更可爱。
      最后,她听到有人在轻轻敲门。
      “是谁啊?”她带着未擦拭的眼泪问门外的人,那无声哭泣的悲哀随之流露,有着她自己不知的柔弱可爱。
      “我将晚上的礼服拿来给你,希望你会喜欢。”杰书恩一定是为了杜绝“糜烂香蕉事件”再次发生,所以提前好久给她送礼服来。
      碧雅突然很讨厌他的温柔,他怎么能因为一个人接受了他的体弱多病,就认定那个人值得温柔相待呢,“不,不要是现在,我在休息呢。”
      门外的声音消失了片刻,而后他贴在门板上轻轻说话,“就是现在,亲爱的碧雅,我们需要谈谈。”
      听到他坚定又柔和的声音,她又忍不住流眼泪,谁知道她还能听这声音多久呢?碧雅公主的嫁妆是一大笔钱,也许等它们运到这里的时候,就是她离开的时候。比恰至少在这一点上没有欺骗她,它给她安排了一个极容易致富的工作,即便没有嫁妆,光是杰书恩每次给她的礼服和首饰,她也很快就能达成目标。
      “不!我说不要是现在!”
      杰书恩比之前更放软的态度,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你不愿和我谈谈吗?”
      她能想象他哀求的样子,因为越发不能面对他,想到这一点,她想干脆哭死算了。“不……不要是现在啊……呜呜……”
      听到她的大哭声,杰书恩终于不再坚持,她听到门外的声音完全消失,却未意识到这正是自己强势的胜利,她只是想着他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不确定的存在,相对于这个世界,或许她根本就不存在。她觉得自己欺骗了他,没比此刻更难过这一点发现了,想到这样的自己竟然还享受他的温柔和微笑,她就痛苦得要死。
      她又痛又累,昏昏沉沉地睡去,感觉只过了片刻,隐约听到有人进来。此刻她身体沉重,动弹不得,视野只在眼前一片天地,五感之中,唯有听觉逐渐恢复,然而听到的声音熟悉又陌生,荒谬又合理,一时间令人难以分辨究竟是梦是幻。
      “不生长在野地,不常吃生的食物,也不长很多毛,名字很远很远,这样的怪东西,究竟在哪里?究竟在哪里?”
      终于比恰圆滚滚的脸出现在碧雅面前,它那么神气活现,似乎从未消失过,也不是任何荒诞幻想中才存在的生物,它盯着她,眼神锐利而严肃,仿佛和刚才的歌声完全无关。
      碧雅又想哭,她不能离开,但恐怕很难违抗眼前的小狗。
      她们彼此凝视,充满对对方的不信任,然后发现自己无法动摇对方,因而转变为意志力的对抗,最后比恰不再坚持,它露出那种犬类常有的倦怠眼神,虽然它努力谴责自己,但大概只有肉骨头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好了,不要难过了,可爱的小姐,一切有比恰在。”比恰很有礼貌地亲吻一下碧雅的手,“为什么难过呢,你一直是最体贴的孩子啊,至少伊莲夫人这样告诉我。”
      听到伊莲的名字,碧雅更想哭了,她觉得自己在做愚蠢的事,她或许可以战胜比恰,但根本无法对抗伊莲阿姨。
      “你来了,到我这里来,为什么?”她终于决定说实话,“因为、因为……我终于完成了它吗?”
      “什么?”比恰一边打开自己的本子一边问,“对,你应当付的费用。”
      “全部、全部付清了吗?”她紧张得忘记了疼痛,“你绝不会弄错吧?”
      比恰突然露出一点痛苦的表情,很难说这究竟为谁,它慢慢摇头,“不,还不足够,给我的部分还不足够,但是你很努力,皇太子宠爱你,他的母亲也喜爱你,这样的话你应该很快就能……”
      “我宁愿不要。”碧雅的真心话脱口而出。
      “什么?”比恰停下来,用棕褐色的大眼睛看着她,它的眼神不再严厉,甚至可以说是好奇,“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想拿回自己的名字,不想回到真正的父母身边了吗,亲爱的黛安?”
      再次听到被呼唤用了十五年的名字,碧雅只感觉到好似隔二百年那么长久的陌生,她努力想更感伤些,但和黛安有关的所有记忆都像是发黄的图画书,没有任何特别值得把握的内容—至少不像她以碧雅身份经历过的这些。
      “我、我……”她甚至无法快速、正确地用故乡的语言说出自己的想法!
      比恰合上手中的本子,快速将之塞回斗篷下,它叹息着摇头,然后变得很坚定,“就是这样,果然是这样啊,亲爱的小姑娘,不用太刻意、太快寻找答案,毕竟这是真实的生活而非造梦,让我们再看看吧,一切都还不是时候呢,还不是时候呢!”
      碧雅不喜欢比恰老迈的语气,但更不喜欢它敏捷利落的动作,它消失得太快,在她想到该提问之前,已经消失在空气里。
      “比恰!比恰!比恰!”碧雅叫着小狗的名字坐起来,她并不是在做梦,小狗踩过的痕迹和留下的白毛一样清晰可见。
      她的脑海里,不断重复比恰告诉她的话。
      一切并非造梦而是真实的生活。
      是的,比恰说了。
      她被一些显而易见的事实震撼,久久不能清醒过来,她从未觉得自己缺乏勇气,但此刻情形正是如此。
      “天哪!这一切居然是真的!”她摸自己的脸,自己身上的衣服,身下的床还有枕头。“当然是真的,它们都存在!”但这还不足够,不足够平息她的疑惑。
      她突然忘掉自己的肌肉痛,她猛地跳下床,用手、脚以及身体去碰触房间里的其他一切看来像是真实的东西。
      直到她感到累得不能动,她摸了所有家具甚至天花板,得到的结论是它们当然都是真的。
      她仍震撼不以,其一乃是被证实的真实,其二则是自己长久以来的逃避和视而不见,但不知道是哪种更多。
      接着她想到自己的婚姻,天哪,她竟然在没有父母同意的情形下和一个男人结了婚!而且,那个男人完全不是幻想的产物,完全不是啊!她难以不去想可怕的后果,当然她不会被父母赶出家门,但她必定无法阻止父亲好好“款待”杰书恩,狄瑞可虽然是脾气温和的绅士,但不代表他会对诱拐自己女儿的男人也客气。这样一来,她觉得自己更不能回去了,杰书恩虽然年轻,但肯定打不过她的父亲,而且她觉得杰书恩不可能对她的父亲动手。
      这时候有人敲门,“时间快到了,可以开始准备了吗,碧雅?”
      此刻听到杰书恩的声音,只让碧雅产生一种想法,她再一次忘掉疲劳和疼痛,她猛地跳起来,动作一气呵成,她开门、抓住杰书恩、把他一个人拉进自己房间、然后关门、反锁。
      杰书恩被她一直拖到床上去,就像一只超级尺寸的玩具熊。
      碧雅一边动作狂放地做这一切,一边不忘恳求他处理细节,“原谅我,杰书恩,不,殿下,我必须确定一件事!”
      “不……”杰书恩不知道她为何改变主意,会愿意用真实的脸面对他。
      “请不要说不啊!我必须确定一件很重要的事!”她继续哀求,“这关系到一个重要的决定,是啊,我并不需要太快得到结论,但是谁知道……是人都必然好奇,这很重要,关系我的未来啊!”
      杰书恩不清楚她在胡说八道什么,但他选择不要违抗她,她总是给人意外,而且十分有趣,无论行为还是想法,于是他安静地躺下,“不,我的意思是叫我杰书恩就好,不用叫殿下。”
      “是你说叫殿下的!”碧雅开始用手触摸他,露在衣料之外的肌肤,结果让她很失望,他和之前一样,虽然体温偏低,但完全是活生生的人。
      “这时候不用啊。”杰书恩的声音突然变低沉了,那是种很纯粹的男人的声音。
      但碧雅并无丝毫危机意识。“什么时候?”她有点不耐烦,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该失望很多。
      “当我们单独在床上的时候……”杰书恩很靠近地在她耳边说话,他的呼吸让人汗毛倒竖。
      碧雅觉得他好像很想再吻自己,但似乎又不只如此,她本可拒绝他,然而这时他又做了一件让她觉得必须道谢的事。
      杰书恩停下来,他仍一刻不断地凝视她,口中却用冷静平淡的声音吩咐门外的侍从立刻退去。
      这让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冒失失礼的事,也意识到若不是杰书恩庇护,她可能会被侍从抓起来,于是她决定好好感谢他。
      碧雅毫不犹豫地主动吻了杰书恩一下,她觉得自己永远做不到他那么熟练而深入,但是他得到的快乐似乎并不比她少。
      杰书恩还是一直看着她,对她微笑的时候眼睛发出黑色的闪亮,这种效果全是因为她主动的一吻,她不禁有点自得,接着他对她说,“不要每次都让我这么意外,好吗?”
      那是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融化般悦耳的声音,而随后他拥抱住她,融化般的吻也是相同的动人。
      若不是她好奇他究竟要拿自己的衣服做什么,她一定会因为那种传染病发作似的热情而继续溶化,也就不会睁开眼睛,看到他燃烧着黑色明亮火焰的美丽眸子,更不会看到那团火焰中被灼烤的自己了。
      在那团火焰中的,不是碧雅公主,不是任何女人,而是她自己。
      比任何时候都更鲜明的五官,比碧波中的翡翠还要绿的眸子,比阳光下的黄金还要明亮的金发,绝不仅是那火焰的力量。
      她的样子比任何时候都更像自己,但是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痛苦和甜蜜交织的挣扎。
      “啊!!”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捂着脸大叫出声。
      杰书恩被她吓得差点滚到地板上去,他似很艰难地停下来,用一种又痛又热的表情确定她安然无恙。
      “怎么了,亲爱的?”他的声音也是又热又痛。
      “我、我……我这个样子……不、不对啊!”她结巴,内心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办,尤其该怎么对他解释。
      然而杰书恩很不以为怪,“缺席今晚的宴会,不会有人说什么,虽然母亲和父亲也都不去确实有点失礼。”他边说边低头,亲吻她的脸,“就是这样啊,亲爱的,你这样很好。”
      “不、不是这样啊……”她说不出哪里不对,也不知道该不该推开他。“我这样子……这样子……”
      “美丽、可爱、动人……”他眼睛里黑色的火焰又开始跳跃燃烧了,“比任何时候都更迷人哟。”
      杰书恩又一次吻得她仿佛要窒息死去,他的样子像是很想吃掉她,不,毋宁说是将她变成自己的一部分,当她再看他,那种黑色的火焰已经不仅仅是燃烧在他眸子里,而是燃烧在他全身,就像他父亲画像里流溢的杀意。
      “不对啊!”她终于想到了,这一点让她气愤难平,“你为何一点都不惊讶!!我这个样子,我这个样子……之前明明没有被看到过!”
      杰书恩看着她气鼓鼓地爬到床的另一头去,觉得自己实在不可能对她作出任何勉强的事情,她那么单纯,就算被诱拐上床会生气,生气的理由也完全不对,他又痛又急又失望却又好笑,“好吧,你忘记之前我看到过了。”
      “你骗我!”碧雅实在气死了,她完全忘掉自己曾经祈求过什么了,她只知道自己讨厌这样子的杰书恩,危险而低俗,他怎么能只对一个比较有姿色的女人那么亲切!
      “你哭的时候,我帮你擦眼泪,你忘记了?”他又开始笑,在失望和快乐的空洞中等待欲望自己离开。
      “才没有!”碧雅立刻否认,但记忆慢慢清晰,她不免又惨叫,“不!不!你为何不告诉我!”
      杰书恩看她烦恼得学他一样把身体蜷缩在被子里,还更努力把头藏起来,实在好笑得不行,他终于放弃最后一点想做什么的冲动,也许之后他会记得问她究竟要确定什么吧,现在他只能想办法让她忘掉这件遗憾的事。
      “好了,我们去参加晚会吧。”他慢慢穿好自己的衣服,下床去收拾她的礼服。“今晚的礼服是粉色,很漂亮。”
      “不……我不去……”她羞愧,想到自己这么久以来在他面前,宛如小丑的表现,就想装死成真。
      然而杰书恩自有办法,“今晚星若还会表演,为我们讲一个从来没人听过的传奇,你不想看吗?”
      棉被卷里的碧雅哭起来,她讨厌吟游诗人,讨厌杰书恩,讨厌这个世界。
      但最讨厌的是无法抗拒新鲜事物诱惑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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