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西*雪

22、尾章 双人行

　　一路上，念筝一直在想该如何同赵轻蝉讲叶律的事。待到乐半侯府，念筝却没有见到赵轻蝉。
　　“轻蝉姑娘呢？红岳，我不是让你好生照顾她吗？”问话的是生气的曹亭。
　　红岳没有说话，回头朝院中走去，少顷，他回来，把一封信递给了念筝。
　　“念筝小姐，这是轻蝉姑娘让我交给你的信，我无法阻止她，是红岳的失职。”
　　念筝双手端着信，愣着不愿拆信。她有一个可怕的预想，而这个预想很可能在拆开信的那刻成为现实。
　　她最终还是展开了那一张写着工整小字的信笺：
　　念筝小姐：
　　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说明你已脱离险境了。轻蝉真心为你高兴，愿你与甄大人从今往后再无误会，平安一生……
　　轻蝉这样做，念筝小姐一定会骂我鲁莽，一定会。你常常说要为自己而活，我想了很久，什么是为自己而活。对于轻蝉来说，不为出人头地，也不为荣华富贵，轻蝉只求一生无悔。
　　轻蝉爱上了叶律，从小便是。我一直后悔没有告诉念筝小姐叶律的真实身份，他是琴贵妃一派的人。那日我恢复记忆，便为这个进退两难，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让你多加小心……最终还是放弃了，请原谅轻蝉的这点私心吧！
　　我只想当面问问叶律，他送我出宫是不是担忧我的安危，甚至他骗我是不是也为救我……只有这样，轻蝉才能安心。很傻吧，念筝小姐。我毕竟永远不可能像你，从出生开始我便如那落叶秋蝉，哪怕我再努力、再倔强……最终也逃不过命运的束缚啊！
　　只要他一句话，哪怕是死我也要与他在一起。
　　我去雷府找老管家了，也许他能让我见叶律一面。
　　念筝小姐，谢谢你。你常常提起你的师父桂云对你的教诲，我又何尝不是，轻蝉如果今生不能相报，那就只待来世。
　　珍重
　　轻蝉敬上
　　念筝读毕已泪流満面，只道自己经历过十年前的那场劫难后便再不轻易流泪，但此时此刻她仍无法自抑。轻蝉，你何苦如此？你可知叶律已是叛逆之身，雷府众人也早不能自保，你现在身在何处……
　　赵轻蝉的去向不明，她是否在宫中也不得而知，念筝心急如焚却也无计可施，情急中她向府外跑去。
　　“念筝小姐！念筝小姐！你去哪里？”
　　并不抱太大希望，她乘轿去到雷府，揭帘看去，一群捕快进进出出，大门上已准备封条。
　　“哎呀呀，这家人原来早被灭门了，住了一伙强盗进来。还趁早溜个精光，不知官府怎么办事的……”
　　“是呀，京城也不安定啰。这里尚且如此，其它地方更乱了……”
　　“……”
　　人们在低声谈论着，念筝放下轿帘，默默地闭上眼睛，嘴里念着：“人生如梦，蜉蝣往生……”冥冥之中，她仿佛听见了命运齿轮缓缓转动的声响。

　　“五……五皇子？”曹亭吃惊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嘴大张着，还处在震惊中。“你……怎么……”说话也吞吞吐吐了。今天是他与许露姬大婚的日子，一大早他就前往北华门永寿宫，同许露姬拜过轩安帝和复严太后，便将新娘的华盖迎出宫，心情正处在极度兴奋中，如今看见取下头巾的矫夫顿时一下子跌到了谷底。他若是来闹洞房的大可不必这样，曹亭心头有不好的预感。周围的其他的轿夫似乎也是有苦难言，苦着个脸向曹亭射来求救的目光。
　　“嘘！”琉宇徵平将食指放在嘴边。“露姬也不知道我混在送亲队伍中。”他将曹亭拉到一旁。“将军可一定得帮我这个忙，避过了这一劫，我感激不尽啊！不，是感恩戴德啊！”他的表情极为夸张，好像躲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皇子还是快请回宫吧！皇上追究下来，末将可担当不起！”曹亭东张西望，生怕有什么人经过。琉宇徵平眉毛一挑，“露姬可就在这轿中，你就不怕我把你以前的风流韵事全抖出来？”
　　曹亭无力地垂下头来，在战场上他是无所畏惧的战士，可今天要面对的是相伴一生的妻子，他也对这发混的皇子没辙了。
　　“呵呵，你只要让我跟着你们出宫就可以了。抬抬矫子当我给你们贺喜。”如果是当年的桑堤街恶霸少年，一定早往那张笑脸上揍上一拳了。
　　贺喜？祖宗，你别添乱就行了。曹亭翻身上马，不明白这个无厘头的皇子打的什么算盘。
　　念筝早候在侯府，迎亲队一进府中，她就迎上去，在矫边笑言：“新娘子快出来吧！”蒙着红盖头的许露姬迈着莲足小步慢慢下得矫来，道：“有劳姐姐了。”念筝只顾着扶她，全然没注意一旁一直低眼瞧她的矫夫。
　　既然已到了自己府中，曹亭暂时让红岳帮忙招待着客人，找到琉宇徵平把他半拉半拖地请到了书房。
　　“五皇子，你总该让我知道出了什么事吧！您为何偏挑上了这个时候？末将可开不起这种玩笑！”他确实着急了，他并不想这个一生中的重要日子出什么乱子。
　　琉宇徵平一转身坐到太师椅上。面露愁色地说：“今天是将军的大喜日子，我也不想给将军添麻烦。实在没办法啊！唉，”他很无奈地摇头。“以前没哪家大人敢把自家女儿嫁给我，兄弟一大堆，父皇也不曾关注我的终身大事。没想到此番将军大婚，说媒的人就全冒出来了，父皇还提出要把长姑母的小女儿指婚给我。”
　　曹亭一摸额头，竟是一层冷汗。“这是好事呀，薏纱公主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与皇子可谓天造地设。”
　　闻言琉宇徵平又恢复了那种夸张的表情。“薏纱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听说过吧，绝对不适合我的！她喜欢的那些玩意儿我可无福消受。”
　　“那皇子大可以从官家小姐中挑选喜欢的女子，用不着这样如临大敌。”确定他不是来捣乱的，曹亭才安了心。
　　“唉，你们这些武人怎么总是一根筋思考问题哪！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琉宇徵平急得快要捶胸顿足了。
　　曹亭一愣。“莫非皇子已有心仪之人？”
　　琉宇徵平跳起身来，扶住他的双肩。“没错，所以拜托你了！”
　　“末将能帮上什么忙？”
　　突然就被琉宇徵平笑着推出门去。“快回去吧！别错过了拜天地的时辰，让新娘子好等了。”

　　“念筝小姐。”念筝刚把许露姬送入新房，院子里仆人们正在放焰火，客人们喝酒的喝酒，谈笑的谈笑，她也没力气去闹新房了，正准备回房休息。忽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她，回头之间，一束烟花盛放在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她记得这双平静如潭的眼睛。
　　来人手里提着一个花灯，正朝她笑着，她也笑了。
　　“公子好兴致。”
　　“所以想请小姐一同欣赏。”
　　两人渐渐远离人群，靠在水边的曲廊上坐下，琉宇徵平将花灯挂在檐下。
　　“他……怎样了？”念筝望着漫天的烟火，想起了冬雪里的那场火。至少要替那位少女问个明白，她总在想，轻蝉一定在某处等着叶律，等着与他相见。
　　“教坊早已烧成一团灰烬，叶律的尸首也无处可寻。但愿他的灵魂也乘着风回到生他养他的故乡去了。”琉宇徵平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夜空，点点焰火恰如流星般灿烂。
　　“是吗？”念筝垂下眼睑，找不到是不是还意味着希望，人们总是这样宁愿抓住这点微小的希望呵。
　　琉宇徵平转过头，说道：“小姐应该安心了，有些事不是人可以掌握的，上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你呢？你也不可以掌握吗？”睫毛微微颤动，念筝竟有一丝慌乱，不敢正眼看面前的男子。她的心跳得很快，她已经多久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
　　“只要小姐愿意，我就可以。”温暖跳动的灯影下，男子轻轻握住了女子的手。

　　“云升云散世难料，花落花开总有时，叹缘莫，莫让青丝白了头。为君釆得南枝风，风过云端鸿雁归，归来是何人？举杯祝三句，崎路独攀登，长亭连短亭，亭畔青芽绽，绽绿好个春！人生指间白马隙，叹情莫，莫使东风误山花。”
　　飘渺的歌声在沓无人际的湖边时隐时现，在绿树密林间穿梭回荡。无尽淼淼烟水，远处是无名的远山薄影。
　　一个女子轻抚琴弦，行云流水的曲调是她弹奏了千百遍的旋律。她的歌声清亮高亢，忽而直冲云霄，忽而百转游移。
　　“真是好曲。天下山水美景怕也比不过其中意境。”着玄色布衣的男子拍手笑着缓缓走到她的身边。
　　女子抬头轻笑，“天下之大，君一人游玩岂不太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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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故事，十二只是想写一种知己之爱、知遇之情。
　　虽然情节设定了许多阴谋和仇恨，但卷入其中的人们并非一开始便心思叵测，或是情势所逼，如辰妃、复严太后、幽明夫人；或是身不由已，如琴贵妃、叶律。
　　十二想说的是，在这些难测的环境和条件中，一个人要怎样做才能坚持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同时适应这些境况，如果不能适应又该作何选择。沉浸在仇恨中的甄以宁是对现实的逃避，所以他败给了自己；肩负族人众望的叶律最终选择了妥协，所以他背弃了自己。
　　此篇至此结束，欢迎朋友们向十二指出不足和需要改进的地方。接下来便是赵轻蝉的故事“夜闻秋蝉”篇。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