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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桃花镇】玄衣人乱人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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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后,四季谷。
“家主,小小姐又不见了!”
祝祈听到丫鬟再次出现的声音,一只手还在奋笔疾书着什么,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道:
“霜平呢?之前不是自荐要照看监督小小姐修习吗?他人呢?”
“也,也不见了!”
祝祈放下笔,看着自己新作的画作,嘴角扬笑地欣赏了一番,然后摆手道:
“那就不管了!霜平修为高,不会有事。今日青云不在谷中,天还这么闷热,她不愿学,就罢了。”
与此同时,祝愿年正趴在房顶上偷偷观察着祝祈的反应,然后满脸笑容地转身对身后之人道:“我就说今日爹不会追究吧,哈哈哈哈。”而后猖狂地大笑起来。
霜平虽然带着面具,却丝毫不影响他表达自己的无可奈何:“小小姐,你再笑的大声一点,整个院子都能听到了。”
祝愿年讪讪地笑了一下,道:“你肯定施了咒,无妨,无妨。我可是专门挑了一个“良辰吉日”,爹刚刚完成这幅画作,一定很高兴,才懒得管我呢。”
她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对霜平道:“这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霜平低声笑了笑,又道:“蔺宗师已经离开几日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回来了,我们还是别在外待太久。”
爷爷仙去后,这半年多蔺青云确实是对她管教颇多,但却从不对她吐露出任何应有的关怀之言,有时实在让她恨的咬牙切齿却又无从反抗。不过好在她经常随父母哥哥出门行医救人,蔺青云也不知在忙碌什么,常常早出晚归、不见踪影,倒也让她好有这样忙里偷闲的时刻。
她砸了砸嘴,面上却仍带笑,鬼话张口就来:“我又不怕他。”
“我算算时间,嫂嫂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快生了,我得去庙里祈个福,然后给我未来的小侄准备一点小礼物。”
霜平听完,点点头道:“好,小小姐想拜谁?”
“上次拜了爷爷,这次便拜清泽上神吧,清泽上神是如今最风光的上神。而且虽然爷爷以前没有提起过,但有传言说,他是爷爷曾经的徒弟,所以他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祝愿年一提起神明,眼中便满是敬仰与神往,她的爷爷是四季谷的开山长老,同时,也是前土神稷山。他百年前下凡,历经数十年,在人间创立了四季谷这一世外桃源,研习修炼医术,传于后辈,救死扶伤,福泽群生,其功绩至今仍使世间人受益。
但他却也因与人族结爱生缘违背天规,被贬下凡,如今虽然仙去,但人们一直纪念着他,也相信他会再次投入神道,转世成神。
故其在大陆中的宫观庙宇虽然被拆除,但四季谷外的桃花镇中,人们仍为其修庙宇施香火。
桃花镇中的如今便是唯一的稷山庙,不过其繁盛程度,只仅次于天帝尊和水神君清泽上神。清泽与稷山也同样有段为人称道的师徒缘分,此处暂不多赘述。
霜平淡淡道:“好。去祈福的话,回来也好交待。”
祝愿年正待起身,霜平突然把她轻轻拉回来,用手指指了下她额头上的印记,手中变出一顶幕篱,道:“戴上吧,我们就出去一会,免得被人认出来,到时候道都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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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愿年走进神佑街,路径旁有繁花装点,花团锦簇,争奇斗艳。
她每次来到桃花镇中的清泽庙,都忍不住在心中啧叹这里的华贵与庞大,从其外仰看而去,钉头磷磷,檐牙高啄,红墙黛瓦之上,回荡着浑厚而连续的钟鼓鸣响。如此气势恢宏,底蕴深厚的建筑,在桃花镇这个小镇显得不禁有些格格不入。
但桃花镇受四季谷庇佑,孕育天地灵气,钟灵毓秀,花季更是花色满街,微香盈盈,每年也吸引了许多香客慕名前来。
清泽庙中,两边数不清的香烛燃烧着,供桌上满是供品,蜡油缓缓滴落,在供桌上积了一些,便被人立马拭净,巨大的雕金神像立于数丈高的神龛中,面色慈悲又不失庄严。
庙里庙外都是形形色色的香客,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却是同样的虔诚。
祝愿年轻轻跪在神像前,双手合十,心中默念:
“清泽上神,小女祝愿年,祈愿嫂嫂段喻章顺利生下小侄;愿阿姐祝春繁在夫家一切平安,在归恒门能开心快乐,一点儿也不念家;愿祝家事事顺遂,愿天下百姓无病无痛,健康幸福。这幕篱必须戴着,望您原谅。”她又虔诚地拜了三拜,便准备起身离开。
起身后,她走到房檐下时,发现外面灰暗一片,乌云密布,片刻间竟落起了雨,这雨势渐渐变大,甚至伴随着骇人的闪电与轰隆隆的雷鸣声,祝愿年伸手探了探,雨点拍打在她手上,很快在手掌中聚成一滩浅洼,她往一旁甩甩手,自言自语道:“这天怎变得这么快。”
她等了须臾,看这雨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只好用手暂且挡住些许,往庙门处跑去。
“……人呢?不是说好在庙门等我吗?”
祝愿年往四周都看了半天也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细眉微蹙,稍许忧疑。
豆大的的雨点不断噼里啪啦地打在高高的门檐上,各处汇集到一起后又顺着檐上光滑翠绿的青苔滑落下来。
祝愿年只好继续往里靠了靠,裙角和鞋子还是被沾湿了些许,还挂上了地上的泥土与污渍。抬眼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她竟毫无缘由地感到一丝不安。
就在她迷茫时,一片阴影突然笼罩住了她,她一抬头,便见自己头上撑起了一把油纸竹伞。
那雨点顺门檐落下后,便打在那竹伞上,发出阵阵闷响。
祝愿年以为是霜平,心下一喜,正待询问:“你去哪——”
“这天,真是说变就变。”一道含笑的声音传来,祝愿年看清了撑伞之人,一袭玄衣,浑身透着藏不住的生冷与戾气。
这人脸型棱角分明,唇薄而淡,一双丹凤眼的眼尾微微上挑,灰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神情自若,有种让人难以看清的复杂。
祝愿年确定自己没见过他,却觉得这人有些莫名的熟悉,还未开口回应,那人嘴角微勾,缓缓道: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见姑娘你四处张望,像是有急事,这把伞,可以赠与你。毕竟这天气,可是真不太好。”
他有意无意的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祝愿年看着那双在暗色中含笑的眼睛,那一刻,他灰黑色的眸中映出了苍穹中闪电闪出的森森白光和祝愿年尚且怔愣的脸。
只这一瞬间,明明是夏季,祝愿年却从心底感到了一阵寒意和惶恐,她下意识摇摇头。
那人顿了顿,却又淡笑着把伞往她身前推了推,伞上的雨珠随着伞的倾斜飘落下来,落到祝愿年背上,浸过了单薄的衣物,冰凉湿滑的触感人让她浑身一颤,不自觉后退一步,不料脚底一滑,踩空了石阶。
“啊!”就在她要倒下的那刻,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肩膀。祝愿年转头,对上那双琥珀般的眸子:
“——师父!你怎么——”
“没事吧?”蔺青云稳住祝愿年的身形,神色凝重,像是刚刚赶来,头发也被雨水打湿,贴在额角,清晰的下颌挂着一滴清透的水珠,显得有些狼狈,但在这样暗淡的背景下,却依旧惊为天人。
祝愿年的手还抓着他的手臂,眼睛盯着他,不禁愣神,随后呆呆回道:
“……我没事。”
蔺青云一来,倒让她微微放松,安心了不少。
蔺青云看向那玄衣人,面色一沉,神情不甚和善,将伞柄推了回去,沉声问道:“这位公子有何事?”
那人耸耸肩,上前一步,看着祝愿年笑了笑:“在下本是见这雨下的这么大,便出于好意,没想到冒犯到这位姑娘,见谅。”
说罢,他将伞缓缓收拢,靠置于庙门前,嘴角笑意更深,蔺青云意识到不对,瞳孔微缩,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
但那人没有挣扎,竟如星光点点般消散而去,还落下一句未尽之言:“天命将至,愿诸君绸缪。”
四周的人群见这种景象,全都被吸引过来,相互讨论起来,发出窸窣的骚动。
“……”
蔺青云微微拧着眉,看着那四散的光点,握紧了悬在空中的手,低声骂道:“孽障。”
然后转身看着祝愿年,责问道:“谁让你偷偷跑出来的?”
祝愿年抬头看着眼前这人,辩解道:“我只是想着来拜一下清泽上神,刚刚这人怎么会……”
蔺青云道:“装神弄鬼罢了。”又见她神色恍然,似乎还未从刚才的人身上缓过来,蔺青云语气又缓和了几分,敛色道:“别怕。”
祝愿年点点头,又有些着急道:“师父,我们赶紧回去吧。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他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心里止不住发怵。”
她看向灰暗阴翳的天空,道:“他的眼睛和这天色一样,让我感到很不安,我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蔺青云撑开了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竹伞,点点头道:“走吧。”
说罢,他转过头冷冷地瞥了一眼门槛边的伞,那把伞一震,倏忽间便四分五裂开来,直愣愣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