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我来时不逢春》步拾

17、收得到？

　　孟玖先是一震惊，仔细想来塘市不算大，来之前也不是完全没想过会碰到他。只是没想到他的家境是可以来参加这种聚会的地步。

　　以为没钱买lego是家里没钱，原来只是他没钱。

　　想了想拿出手机，点开熟悉的却很久没再打开的对话框。

　　【收得到？】

　　没过一秒对面的人拿起振动的手机看了一眼，孟玖的脸迅速垮下，然后气势汹汹地朝他走去，带着自以为凶狠的眼神。

　　只不过在旁人看来，是气鼓鼓的可爱模样。

　　走到陆含章面前，没有说一句话，夺过他的手机。明明也有一米七的身高，却怎样站都因为矮一头有些对不起她的勇猛的气势。

　　修长的手指一划，宛若轻拂开花香，却让陆含章心里一虚。

　　她发的消息摆在屏幕上，没有一个字的回复，显得过分孤单。

　　抬头看他，好似在等个解释，许在野也慢慢走来，站到孟玖身前，让陆含章很不舒服。问出了从进门起就想问的话。

　　“他是？”

　　想听的回答自是孟玖的。可对方却大有你不解释我也不解释的样子，抱着手臂安静待着。这样的僵局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孟大美女，好久不见啊。”

　　顾晓晓已经忍受不了什么都听不到的状态了，没等唐弋自顾自跑下来，一把挽上孟玖的胳膊。

　　刚才还对冯棠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嗤之以鼻的人，现在才真正的开始注意到她这个所谓的亲生女儿。

　　秦南顾家，比起许家这种还热衷于财产积累的的家族，早已经是另一个层级的存在，也是在场众人鲜少有资格见到的。

　　毕竟今天牵头的几家都是靠辗转海外才保留资产的家族，而顾家是真真正正在本土扩张，任何时候都从未有过没落的存在，甚至因为经了战火彻底拥有了红色背景。顾家和北方唐家的关系人尽皆知，要知道唐家子弟从来只走仕途且各个身担重任，明目张胆的和从商之家来往，要么是前者肆意无拘自断前路，要么就是后者早和这个国家的利益共前途。

　　而顾晓晓，作为顾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孩，顾氏如今掌门人唯一的妹妹，就算因为身体不好鲜少出门，但关于她的信息从来都是按日更新的。

　　比起想靠近她，更多的人最先考虑的是怎样不得罪她，所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老早就认得住她。

　　孟玖本就复杂的心情在这一刻更加无奈。冯棠也好、孟玥也好、顾晓晓也好、陆含章也好她那个便宜的哥哥许在野也好。

　　她担忧的人、无法探知消息的人，抛弃她的人就在这一刻汇成一片。就像命运在明目张胆的告诉她，你因为站在这里短暂的成为了主角，片刻的获得了或者新奇或者羡慕的眼神。

　　那她十几年的不去奢望，几个月的担心忧愁，好几年的真心付出算什么呢？毫无意义，或许真的，她的选择，她的情感，她为了快乐活下去做出的努力，毫无意义。

　　孟玖觉得有些悲凉，有些没有力气，有些不知所措。的确，她这样把自己活成一个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的人，还是会拥有这种最基本的情绪。

　　可偏偏，她没有力气逃离，在众人的眼神下，她的脚迈不开一步。

　　就在这时，有一双手拉住她，充满力量，或者说充满坚定。

　　她不记得怎样从那个人堆里走出来，只似乎听到身后有人喊陆含章的声音。比起那天发爬中孙山的凌晨，少年的手，温热了许多。

　　她没有问他去哪，陆含章大概不会卖了她并且对塘市应该熟悉的多。却实在是没想到他带她去了他在塘市最熟悉的地方，他家。

　　关上门，他把她扔在门口，然后走到卧室，从中拿了一沓纸出来。

　　“上次我回来，陈骁把我去找你的事供出来了。”

　　“然后呢？”

　　“我妈让我高考前不再联系你。”

　　“然后呢？”

　　“我让陈骁删了你，是怕你知道之后就以为我妈强烈反对也对我避而远之。”

　　“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想让你多想起我。”

　　“剧情很俗套，但我不接受。陆含章，玩弄别人的感情，一点也不好玩。今天谢谢你带我出来，你算了解我，但你太过自负，太过幼稚。只见了一面聊了几句天就想着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要对你日思夜想？收起你的少男心，好好准备高考吧。”

　　孟玖将门关上，按了电梯，没等他出来。

　　房间里的陆含章第一次被人数落，还是喜欢的女生，十几岁的少年，是从未低过头的年纪。他握紧了手中的成绩单，无措地站在那里。

　　他知道孟玖的决绝冷情，却没想到有一天用到自己身上，如此之痛。

　　孟玖下了楼，伸手拦了出租车，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要回家，她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她不想再和现在的人有半分瓜葛。

　　在关门的前一刻，一只手伸过来，将她拉了出来。

　　手中被放上一沓纸，是陆含章的成绩单。

　　“我错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在你看起来是玩弄的这一切是因为我没有站在你的立场，即使这样那也是我的错。我可以改，我可以学习，只要你说我就会反思，所以能不能……”

　　“哎，还走不走啊？”

　　“司机师傅有些无奈。”你们开着车门误会倒是解除了，合着就我损失时间呗。

　　“走。”

　　孟玖仍是上了车，只是看看陆含章，开口问。

　　“你上来不？”

　　陆含章如获大赦，完全不在乎司机师傅听不听的见解释了一路，从回家那天起事无巨细。

　　孟玖只是一张张得翻看他的成绩单。

　　几乎稳定在690，语文和英语一次比一次高。最好成绩是上上次考试，年级第四。孟玖没有什么表情把成绩单塞回他手里。

　　“考这么好，是和我炫耀吗？”

　　陆含章听话音转变，便要开始犯贱。

　　“那是。”

　　孟玖一个眼神扫过来，他连忙补充。

　　“那是不敢。我只是很努力的想要靠近你，我得成为很棒的人，才能让您施舍一个眼神给我。”

　　虽然听着欠欠的，但确实是真心的。

　　到了火车站，离开车还剩两个小时。孟玖给许在野、顾晓晓都发了信息说身体不舒服要回芜市了。

　　基本的礼节，她要维持。

　　然后才有时间回头顾陆含章。现在感觉情绪暂缓，才有时间看他一身穿着，明明是小孩，却也把西装穿的有模有样。

　　“你这张脸在顾晓晓她们系也是排得上号的。”

　　“啊？”

　　陆含章有时候有点难以接住她偶尔随机迸出的评价。

　　“意思就是以后揭不开锅了，就进娱乐圈吧，我要当了大导演给你戏拍，我捧你。”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虽然看你家境，应该是没有那一天。”

　　陆含章想了想还是开口。

　　“我没有隐瞒你的意思，你也没有问过。而且我爸也是普通研发者，只是合作者比较厉害，一路发展了起来，我爷爷奶奶那辈也都是普通的工人。”

　　“我知道，你和我说过，你妈的人生格言就是‘与人交往切莫交浅言深，不主动提及，不算隐瞒。’”

　　“你知道吗，其实有时候我很羡慕你。很多道理，有人早早的告诉你，不像我，总是要碰的头破血流，才能明白些什么，然后再换一个墙继续头破血流。”

　　“没关系，以后不会了。”

　　再也没有深问，也不会有多余的问答。两个人就站在塘市南站的夕阳里，靠着栏杆，等着天光暗下，等时间过去。

　　走之前，孟玖提起。

　　“你未来几个月还是努力学习，我知道你状态OK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你答应你妈妈的也要坚持做到。有问题吗？”

　　“没有。”

　　“那你笑什么？”

　　“所以你生气是因为担心我？”

　　“你又开始贫了。”

　　孟玖作势要动手，被他轻轻拉住，想了想又慢慢放开。万事万物都有时节，要慢慢熬慢慢等，顺着道法迎着自然才能有结果。

　　“回去给我发消息。”

　　“你又不回。”

　　看他面子有些挂不住。

　　“OK，那我走啦。”

　　这次他没有转身，只是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然后越来越心酸。人生两万天，该是怎么都过不够的，但这一刻，他无比希望，回过头来，就是六月。

　　孟玖就穿着礼服坐在车厢内，即使现在所有人都偷偷看她，也好过刚才在宴会上的偶尔打量。

　　回到家后把衣服叠好，询问许在野寄回去前是否需要清洗，对方直接要送给她。还好她知道许宅的地址，收件人写了冯棠，一件不落，毕竟无甚关系的人最好两情，少了些来回送往的人情事故。

　　而陆含章则是老实得说了那个女孩就是孟玖，却见爸妈没有任何反应，毕竟成绩摆在那了，说不说的都是多此一举。

　　当然，想说的话都是儿子的八卦，得等儿子回屋才能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