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我来时不逢春》步拾

16、短暂的成为主角

　　和孟玖想象的别无两样，许家老宅一进大门便是扑面而来的年代感。宽敞明亮的中庭映入眼帘。四周是雕花栏杆，阳光透过木窗，洒落在青砖绿瓦上。
　　走进厅堂，淡淡的檀香扑鼻而来。红木家具，雕花细致，线条流畅，古典与现代相融合，不雅不俗却是处处彰显着富贵。
　　客厅只有佣人在忙碌，宅子的主人们不知是在房中休息还是在外应酬。站定没有多久，有人从楼梯上下来，墨蓝色的西装，却没有梳其背头，任刘海遮住大半眉毛，似乎是刚换下了家居服，完全不是《过客》门口一瞥那雷厉风行的样子。
　　“许先生。”
　　“小时候，你还叫我在野哥。”
　　孟玖反感他口中调侃的意味，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平生事端的是他，不清不楚寻人开心的也是他。
　　“我们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冯棠准备嫁到许家，许家父子和她们一家吃了一顿饭，算是走了过场。年纪不大的她在母亲几番叮嘱下开了口叫人。
　　第二次，便是《过客》总部门口。
　　“是三次。”
　　说完，不等她继续便使了眼色让一旁的管家去叫人。随之而来的是流水线般穿着统一制服的人。有人端着盒子，有人轻轻的捧着衣服。在孟玖面前站好，大概十五六个人。
　　“这是？”
　　“今天中午你是我的女伴。”
　　“你保证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当然。”
　　“好。”然后转身顺着七八件礼服走了一道，指着其中一件黑色挂脖修身长裙。

　　“我穿这件，然后要稍微浮夸一点的耳环，最好是满钻中镶碧玺的，直径7cm差不多。项链不需要，鞋子要那双5cm的JIMMY CHOO，再麻烦您帮我把头发做卷，谢谢。”
　　孟玖说完站在那看着有些无措的十几号人，神情好似在问我说的有问题吗。
　　“按照她说。”
　　化妆的时候孟玖并未多开口，显然许季康请了专业化妆师，对于自己的脸她有判断，全然不似刚才那群移动货架。
　　许少爷想演一出偶像剧，看她换几身衣服转几个圈，恕她不奉陪。
　　一切结束差不多十一点刚过半，孟玖从一楼的客房走出来。有那么一瞬间，许季康失了神，只有他自己知道。
　　孟玖本身生的就美，而可贵的是，她完全了解自己的优点并且会无限放大。
　　她骨架不算小但背很薄，从肩膀开始整个后背裸露在外，黑色衬得本就白皙的皮肤越发透亮，盈盈一握的腰半隐半露,不会艳俗反而多了让人不敢轻易攀扯的磁场。
　　孟玖并不是近几年流行的小尖脸，虽然也只有巴掌大，却有棱厉的下颌，所以平素显得多有气势。
　　而在灯下折射出百种光彩的耳环恰恰挡了部分棱角，稍微打了侧影，便是妖娆万般的港城来客，少了冷清，多了风情。
　　“你很美。”
　　“谢谢。”
　　“那我们走吧。”
　　说着作势抬起手臂，绅士相邀。
　　孟玖提起裙摆从他身旁走过。
　　许在野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好笑，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的成长，让她成了这副模样。
　　彼时在陆家，三人也穿戴完成。
　　陈书桐女士只穿了一件香槟色无袖长裙，头发简单盘起，素雅的学者气息。
　　陆含章本不打算去，孙成却说自己儿子孙伊凡会同往，让两个孩子好做个伴见见世面。陆含章不喜欢孙伊凡，满脑子的暴发户思维，半路出家的富二代整日里端腔作势。
　　但碍于陆父的面子，还是答应了。
　　孟玖和他现在都还不知道，两人参加的是同一场晚宴。
　　塘市和芜市以及周边几个市区自古就是江南富庶一带，有些家族躲过战火，经年累月的积累，一代胜一代的发展，到如今看不见看得见的家产无数，许家算是其中之一。
　　今天算是这一带几大家牵头的聚会，名是新年小聚，实际上是牵头要各家企业共商合作机遇，从而确保他们仍旧能掌控江南一带的绝大多数资源。也只有这个层级的人物才是真的三分薄面值几两银钱。
　　陆含章看着孙成带着自己的儿子四处找人攀谈，心中冷笑，抬起手腕上的表看了一眼，才十一点四十，大约要持续到下午三代你，漫长的几个小时，他拿出手机戴上耳机放着英语听力。
　　楼上的休息室里，顾晓晓穿着修身旗袍，端着一杯白葡萄酒小口地抿着，看着坐在一旁的是唐弋。
　　“我们秦南的聚会，你一个北城人巴巴赶来干什么？”
　　“你哥说你非要来，但他抽不开身，让我来看着你。”
　　“虽说我爸妈不在了，我们顾家也是排得上号的，李伯父亲手写的邀请函，递到了我的手上，我当然要来。”
　　“你就爱凑热闹。”
　　唐弋开口，满是无奈，却又含着宠溺。
　　“我和你可不一样，也不过二十多的年纪，恨不得穿成四十岁的老头，小伙子你装什么老成。况且热闹多好啊，一个人清闲的时间我多的是，以后等我……”
　　“顾晓晓！”
　　唐弋难得的提高声音，带着隐隐的责怪。他总不喜欢自己说以后，每次提起都要急赤白脸一番，顾晓晓习惯了，但也不忍拂了他的面子，笑笑不再提。
　　然后起身跨上他的胳膊。
　　“好啦，我不说了，走吧我们出去转转？”
　　“好。”
　　两人出门却没有往宴会厅去，轻车熟路的推开侧门往后院的的亭台去。走过置景湖的栏杆时，看到一个插着耳机念念有词的人，
　　看穿着应该是来赴宴的，却在这里躲清闲，再往上看去，顾晓晓觉得有几分熟悉。
　　唐弋看她若有所思地样子，皱起眉头掐了掐她的手，似有些不满。
　　“哎呀，我只是觉得那个人很像孟玖在杂志上常看的一个帅哥。”
　　“帅哥？”
　　“帅，很帅。”
　　唐弋看了眼觉得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朝身后的助理郝运使了眼色，后者便离开去询问那男孩究竟是谁。
　　“看脚下。”
　　唐弋看她走的心不在焉，开口提醒。两人慢慢绕着湖景一步一步走，看看花看看树。顾晓晓对生活总是抱着热烈的感情，同一品类的两朵花非要给人分个高下，一棵树也要拍了又拍，分说那个长得整齐那个乱七八糟。
　　小时候觉得吵得不行，现在反而听到便觉得安心。
　　所以北城的家里，他种了很多花，养了很多树，留给她，慢慢看。
　　不一会，郝运便回来。说那人是山成电池的二把手家的儿子，叫陆含章。
　　“果然是他，哈哈哈哈自从我搬到孟玖宿舍，她和林奕含天天跟我打哑谜，一会陆含章一会高中弟弟，问起一个死不承认，一个光使眼色，烦都烦死了。”
　　“这下好了，见着正主了，我去问他哈哈哈哈哈这能砸我手上，算她孟玖倒霉。”
　　说完顾晓晓爆发出全身的活力，提着裙子便要回去。
　　当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许在野带着孟玖从正门进入，顾晓晓一眼就看见了。
　　“唐弋，我有种预感，今天会有大热闹。”
　　说完却没有冲过去，而是鬼鬼祟祟站在郝运的一旁。
　　“你去，把刚才那个小孩叫回来。”
　　然后拉着唐弋上楼，爬到了栏杆上。
　　看孟玖和许在野隔着一个身位一同进来，感叹孟玖这个小妞长得可真是不赖。
　　“我和她谁好看?”
　　“你。”
　　“她旁边那人是谁？”
　　“许在野。”
　　“塘市西城的那个许家？”
　　“嗯。”
　　“孟玖怎么会认识他呀？”
　　顾晓晓自顾自地提问，表达着好奇。
　　“孟玖母亲在十几年前嫁给了许季康的父亲，他们算是继兄妹。”
　　“唐弋你又调查人家！”
　　唐弋不顾她的控诉，只当作没听见。他必须要保证，顾晓晓身边的人过他的手一遍，查的清楚，才能安心。
　　“那为什么说‘算是’呢。”
　　“因为孟玖母亲几乎算是抛弃孟玖，十几年也没有交集。”
　　“这样。”
　　顾晓晓没有接着问下去，对于朋友，把人的过去挖干净于她而言是不尊重，唐弋知道，但她不需要清楚，如果必要，她宁愿等着孟玖亲口告诉她。
　　楼下许在野带着孟玖走来，冯棠看见有些惊奇。
　　这个继子的事她向来无权过问，只是看到女儿，有了些慌张，然后扯了扯丈夫的衣袖。
　　“在野怎么带着小孟来了。”
　　“哦，他昨天说小孟应该没参加过这种聚会，正好来玩玩，都是一家人。”
　　“原来是这样。”冯棠有几分苦笑，许季康爱她，也只此而已，这样的家族涉及太多利益的牵扯，都自然的绕开了她。
　　可即便如此，她也是许家名正言顺地夫人，富贵一时又怎样，她心甘情愿。所以收了心中的苦意，拉着许季康走到孟玖身边，亲热的挽起了她的手。
　　有人来问便大方回答是自己早些年的女儿。因为是许在野带来的人，更能代表许家对她的认可，在这群名媛富太的眼神里，骄傲至极。
　　孟玖疲于应付了一阵，终于冯棠有了新的目标，暂时放过了她。却看见远处有熟悉的身影，那人定定看着她，她也回看过去。
　　许在野顺着她的视线也望过去，顾晓晓和唐弋在楼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三人。
　　风云万变，多年后这里所有人都垂垂老矣，亦有人记得那天，是所有命运的交织点，是万事万物的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