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如阿里》夏木森

2、老光明岗琼

　　褪成淡蓝的顶棚，锈迹斑驳的大方桌，一碗藏面搭上烤饼子，一杯热乎的甜茶，藏民充实的一天就开始了。

　　人们挨挨挤挤坐在长板凳上，谁摆摆手，穿梭在院子里衣着白大褂的阿姐便会走来。

　　她只一手抬起长嘴铜壶斟甜茶，壶落，茶水与杯口齐高；桌上散落着零钱，随后她会灵巧的把钱收进褂子上的大口袋里，再利落地找钱，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七年前来的时候，甜茶八角一杯。而今，一元。

　　茶馆座无虚席，说话声窸窸窣窣的，在微风和煦的午后倒是形成很自然的白噪音。子清拿着小银牌去后头厨房取藏面，又拿了杯子要甜茶喝。

　　幸得一位藏族阿姐腾出角落的位置给她，很好，能静静地看着各色人们享用下午茶。

　　甜茶，乍一喝，有点像立顿奶茶，但奶味会更浓郁些，比起咸口的酥油茶跟清茶，子清挚爱的非甜茶莫属。

　　拼车群里又几十条消息，太精明也不妙，那两个驴友似乎忘记考虑，都不想让师傅赚的话，师傅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思虑片刻，子清私信大弟：“我想至少留20%的尾款在最后一天付清，我得给自己要份保障。”其余皆好说，但鉴于大弟先前流露出怕麻烦的念头，子清对他也生出了戒心。

　　大弟：尾款我们这都是在上车的第一天晚上就结清。

　　子清：万一你把我丢路上，我去哪找你们啊？

　　大弟：你是要欺负我吗？

　　大弟：我干嘛要把你丢下？

　　他打着马虎眼，并没有正面替自己考虑。看来，领队跟队友都不大靠谱，得另做打算。

　　在拉萨的街头，想进稍微大型的广场都得安检，子清晃悠进布达拉宫广场逛了好阵子，发现广场的地上贴心的放了几块镜子给游客拍倒影，感慨起当年她跟堂姐趴在地上给对方互拍倒影的狼狈模样。

　　一个人旅行的时候，你会不自主去留意成群结队的人们在干嘛。广场里忙着凹造型的游客居多，虽然他们大多穿着藏族服饰，但脸上精致的妆容极易分辨。

　　子清倒是没想到如今来拉萨的旅游的人这么多，可以称得上挤挤挨挨了，顿时觉得有些没趣，决定看完亮灯，就去找学长。

　　学长跟朋友们刚刚自驾完阿里大环线，好巧不巧两人能在拉萨打个照面。子清按照指示走到顶楼观景平台，布宫赫然耸现，在黑夜里尤为恢弘明亮。

　　学长们主要来传授避坑指南的，首先他们在氧气装备上就没少花冤枉钱：氧气袋、大钢瓶、医院，所有的吸氧方式他们都尝了个遍。

　　多么励志的故事，细细一听，晓得他们非要一天转完冈仁波齐，子清忍不住埋汰起来：“谁让你们冈仁波齐非要一天转完？赶回去上班吗？你们不高反，谁高反？”

　　“都是你的大福学长，说什么人不能太舒服，来了就得挑战最难的。”他们大笑不止，喝起拉萨啤酒配烧烤，而子清只敢甜茶配水果。

　　拉萨只是这趟旅程的起点，海拔就温柔的3600罢了，而阿里地区的平均海拔在4500以上，可不敢造次。

　　学长们现在已经是能蹦迪的状态，跟在阿里时发来的虚弱表现判若两样，子清提议要测血氧：“我很好奇你们现在的血氧。”

　　学长拿出血氧仪，满面期待：“我们也很好奇你现在的血氧。”说完就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结果，学长们都90几，子清83。

　　“我看你还是把我们的大钢瓶也带上，有备无患。”大福是子清的直系学长，他总归不放心学妹一个人走阿里。

　　这倒让子清有些手足无措，知道大福是好意，脸上露出难意：“我背不动它呀！”

　　“不用你背，有轮子的，别嫌累赘，一路上都是拖着钢瓶走的人。”三个学长异口同声。

　　老猫学长的血氧曾掉到65，差点被劝返。但是一想到自己积攒了两年的年假才出来这么一趟，说什么都要走完。

　　随后，他们又细数途中奇遇，边说不能剧透又边忍不住让小学妹看照片，几个人一直聊到布宫熄灯，大雨下了又停，最终子清抱着学长们传下的一堆装备回了民宿。

　　他们拍照留了念，三个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的大汉围着瘦小的子清，子清手里还抱着装备，画面活像爱心人士慰问贫困学子。

　　民宿留着门。

　　早间帮子清扛行李的楠哥正捣腾着什么，桌上摆着一堆零件，不是乐高，像仿真模型。

　　“你高反？”楠哥明显被小姑娘的大阵仗吓到，早间不咸不淡的脸上有了起伏。

　　子清连连摇头，笑着解释完来源，他才眉头舒展，大手一摆，催促道：“上楼睡觉，多休息抗高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