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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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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灾难的时候,信仰在人群中是很常见的,千奇百怪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纪九昭也有自己相信的,虽称不上虔诚,但闲暇时也读过相关书籍,买过很多转运首饰,生活中遇见什么巧合也乐意将其归功于缘分。习惯于日复一日的生活,有信仰的人希求着生活更好,无神论者也坚信自己的努力可以改变一切,明日和未来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清晰可见的,没人会祈祷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只是灾难长久且有耐心的潜伏着,在城市的下水道,在黑暗的街角,很多事物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像过去就被遗忘的昨日。官方正式的新闻随着最后一台电视机的报废消失了,随着不见的还有研究能源的科学家,少数管理者维持着现状,核心层久不见于人前,街角总是买报纸的老人没能等来第二天的新闻,也消失在一场铺天盖地的暴雨中。无人关心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于是人类错过了最后自救的机会,直到——
天空突然碎裂,白云和蓝天一齐跌落,如天使坠落,露出被刻意掩盖真正的天空,灰暗肮脏,乌云笼罩,像创世之初的洪水等待淹没地球。
那天她休假,在郊外的森林公园,身边游客很多,可是没有人说话,沉默比洪水先吞噬人群,有天真懵懂的幼童好奇地问,“天空怎么掉下来了呀,是不是有女娲娘娘要来补天了呀?”稚嫩的声音短暂地找回人们的声音,接着是第一块落地的碎片,带来了血和死亡的气息,人群爆发出呼嚎,还有悲恸的哭声。
随之而来是数不清的碎片,带着与空气摩擦过后产生的火花,像小时候喜欢的烟花,像梦中游在太空中身边擦过的流星,伴随着衰败的美感和奇异的悸动,摄人心魄。
当时纪九昭像被击中一样,呆立在原地没有跑,是王斐反应过来立马拉着她的手冲出人群向空旷的地方跑,她方才如梦初醒,只是没有人看路,下一秒,两人冲破护栏掉入水中,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一个小碎片也落入水中,擦过纪九昭的脸,那是她与末世的第一个照面。
初见末日的惊惧、水中的窒息感,还有无形的拉着她沉入深渊的手,都在第二日被阳光驱散,她醒来,身边还有王斐。可是今日,失去挚友、重陷噩梦,被黑暗和无望吞噬之后的第二天,她醒来,孤身一人。
有金属敲击的闷声隔着墙壁回荡在房间中,应该是地下老旧的水管坏了,纪九昭这样想着,简单清洁之后推开房门,穿过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群,在装备室取上今天的武器,等待守卫拉开避难所的门,和外出狩猎的大家开始末世中的又一天。
铜水盆跌落在木地板上,有钝钝的咣当声,还有店小二连连的道歉声。客栈床的摆放侧对着窗,日光隔着窗棂仍旧刺眼,一缕一缕照进来,空气中的灰尘也无处遁形。一片兵荒马乱中,南留青清醒过来。昨晚小二送来的热水并未用完,就着剩余的冷水,南留青洗去脸上的微尘,简单打理净衣物,随后走到桌前,整理好行囊背在身上,推开了窗。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荒漠,远处有重叠的沙丘,沙砾经由阳光的反射显得更亮,间或有小丛树木生长在暗处,昨日的脚印马蹄印经过一夜毫无踪迹,这是一片没有人踏入的神秘领域。沙漠边陲没有其他房屋,只有客栈矗立,像界碑划分出两个世界,万里无云,天空是水洗过的很澄澈的蓝,是在中原所看不到的景象。立在窗边,想起昨夜梦中所见,南留青短暂出神。
关外,西域,自丝路开通时就被人称为九死一生之地,平静的沙漠中藏着致命危险,往来的商人都是经验及其丰富之人,出发前也要再三祈祷能生还。他并不畏惧穿过沙漠,只是想起昨夜所见的那个世界,虽屋舍俨然,高楼林立,却空荡无人烟,比起沙漠比起雪山更像人间地狱。而那个女子,即使没能结识得知他的过往,他却觉得,她一定走过比自己更艰险更孤寂的路。
祁连山下是他第一次见那女子的地方。初见的时间很短,南留青还沉浸在眼疾初愈的喜悦中,就被眼前陌生且像地狱的世界震惊,尚未来得及问清前因后果,就被她一拳打晕送回到这个世界。接下来的每一天,从祁连雪山,到河西走廊,到甘州丹霞,再到瀚海边缘,白日他风尘仆仆赶路,饱览胜景;晚上便闯入他人世界。
南留青虽是画匠,还保留着南家世代君子风。他自知自己窥伺他人生活实属不道德之举,只是如何与那位姑娘交谈他仍不得要领。起初他想着大声呼喊或许有效,但是他呼喊没有得到答复反而惹得房东一家担忧。他也试过用笔墨传递,可他发现自己每一次的视角都不尽相同,有时是那姑娘的同伴能短暂与她同行,有时又是她的敌人被她一拳或是一枪打翻在地,有时甚至是盘旋在天空上,入了鸟儿的梦境。几次折腾,南留青只得作罢。幸好每次入梦的人也都是君子,在那姑娘回到家后便清醒,否则只怕他还没能真正见到那位姑娘,便已经要自尽赎罪。
只是昨日之梦过于残忍荒诞,南留青回想起还是心有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