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古代人一点小小的末世震撼》数学课上见

6、第五章

　　自小师从画圣吴道子，见惯了佛教壁画，听过很多因缘际会，这四年游历过程中遇到许多奇闻怪事南留青并不总是感到惊讶和恐惧，就连眼疾突然治愈和目睹另一个世界他也可以在短暂惊异后接受。这几日来，他虽不能开口与那位姑娘交谈，但从他人的言行举止中，他对自己夜晚所见有了些许认识。
　　肯春受谢，白日昭只。
　　眼疾初愈时将他从暗海中打捞出来，有一双很平静的眼睛，挥拳时下手很重的姑娘名叫纪九昭。
　　那个世界被他们称之为末世，她和同伴们被称为希望，他们的住处，那个每一次她走到那里画面就终止的地方叫避难所。千尺高楼密集像森林一般的地方被称为城市。
　　她穿行在“森林”中，赶路时轻盈，杀戮时冷酷，虽没有什么表情，歇脚时看着同伴们谈天打闹嘴角也会向上。她让他想起雪山脚下奔跑的羚羊，或者是山林中行踪隐蔽的狼。

　　油灯熄灭后，南留青等来了预料之中的黑暗，只是上次将他打捞出的人并没有如期出现，再次见到光明时，他看到的不是她，也不是她的同伴，是另一群人，穿着整齐划一的衣服。
　　他们身着软甲，手里拿着被称为“枪”的威力很大的武器，十二个，围着一块会发光的板，说着什么”引诱、埋伏、病毒“等他完全没听过的词汇，还有人手指着发光体比划着。距离太远，南留青只能看到一片白光，他想凑的再近一些，可是眼睛发疼，有眼泪流出来。
　　一片模糊中，他听到有傲慢的声音说，“这些普通人还真能活，五年都没把他们清除。不过这次……一定要让这些‘希望’尝尝苦头。“
　　随即视线变换，他看到她风尘仆仆向他的方向奔来，眉头蹙着，紧抿着唇。他想起那些人说的“希望”,忍不住大声呼喊，乞求这次她可以听见他的声音。他要告诉她，前方有埋伏，敌人有诈。
　　他话音未落，她的脚步顿住，似有感应一般，向着他的方向抬起了头。
　　她听见他的声音了！
　　下一秒，她低下头，继续赶路。
　　她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他的阻拦。她的脚步远去。
　　眼前的画面被突然切断，在有太阳的陆地上，他突然被按进深海。
　　再次抬头，他看见子弹险险擦过她的脸颊，打在她身后的墙壁上。房顶轰然塌下，她被石块掩盖。
　　视线又一次暂停，像是有刻意想让他看到的，短暂的停顿。
　　再次睁眼，他看见常与她同行的女子，王斐，蜷在废墟一角，手捂着脖子，表情痛苦，有青色紫色的斑点开始在她露出的皮肤上出现。她醒过来，脚步踉跄，四处寻找，向着这个方向走来。
　　画面像师父画的壁画，一幕幕定格。他看见她眼里的庆幸戛然而止，疑问和震惊接连闪过，有泪水从眼眶中慢慢溢出，不可置信和绝望被泪水模糊。
　　王斐抬起手，抓起身边的枪，对准自己的脑袋，手指微动。
　　纪九昭闭上了眼，可是响声还有鲜血并没有出现。枪里并没有子弹。
　　王斐挣扎着看向纪九昭，后者颤抖着抬起手，她身后是刚发现她们赶来的人群。
　　下一秒，枪响。
　　有暗红的液体涌出，溅在有色斑的身上。
　　他眼眶发涩，视线再次中断。
　　下一秒他睁眼，与她对视，借着王斐的眼睛。
　　她眼中的情绪再一次消失，变成空洞的一片，转头要走。
　　他露出悲悯柔软的眼神。
　　原以为这眼神会和刚才的声音一样无用苍白。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错过。

　　站在客栈的窗边，南留青想，她看见我的眼神了。
　　从一开始只是借助他人的视角，到这次可以表达出自己的感情。
　　如果她亲眼看着自己好友惨死是他跨越时空的代价，那么他所想的交谈与同行，又要籍何实现？
　　他所获取夜间短暂的光明，借助他人的血与泪实现。
　　他得用一万只眼睛来赔。
　　十几岁所求的眼疾恢复在此刻如此微不足道。
　　他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