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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拖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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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渡和解思葛的头相携坐在冰山顶上,静静地看着远处两道峰火逼近。
完成了一件大事,她好像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只见她伸手搓了个雪球,往后随意一丢,正正好好打在缓步接近,准备偷袭的雪狼头上。
雪狼“嗷呜”一声,委屈地向远处撒丫子狂奔起来。
虽说应龙放出来了,但栖渡知道事情远远没完。
救和放永远都是治标不治本,这十年来应龙经常陷入狂躁,体力和神智大大削弱,发起狂来和普通野兽无异,解夫娄能抓他们一次,就能抓第二次,但她又有多少个八年够耗的?
“应龙到底为什么会失控?”栖渡总感觉这个答案近在眼前,但又如一层窗户纸,道不明戳不破。
栖渡皱着眉,随意挑了一眼烽火,忽然感觉到不对劲。
“海角、蓝原、溪质……怎么会这么巧,蜀军就在这三处上岸了。难不成程豫上辈子是我爹?”
程豫:这上辈子的爹还是归还给太子殿下来做吧。
见蜀军登陆乌里木河的地点正好是自己心里的那三港,一阵不安向栖渡心中涌去。
看清地势后,栖渡心中一个咯噔——三点港口成半圆之势包围着萧浔所在的小村庄,两军烽火正在向村庄逼近!
栖渡狠狠地一拍自己的头:“叫你乱许愿!但凡少中一个港口,两军也不会在那交火!”
“赶到村里叫萧浔和明释撤离已经来不及了。”栖渡抓了抓头发,开动还未歇够的脑筋思考对策:“萧浔说程家世代儒将,御部严明,不像扶佘军热爱屠城和草菅人命,破狼军所到之处都能免去战争的荼毒。”
“那只要拖住解夫娄,让程豫先到达村庄,将战线向北推进,萧浔就安全了。”栖渡合计着。
连苍天都不放在眼里的扶佘神女,此刻竟真切地感受到了畏惧的滋味。
这个世道总是身不由己的,战火纷乱之际,敌人和使命在前,她纵有一腔牵挂,却也只能封入坛中待其发酵,拿出那泠然的玩弄一切的态度,自欺欺人。
但酒醉总有方醒之时,她又能骗得了多久?
“萧浔那货的话到底真不真!”栖渡咬牙切齿地狂奔着:“要是程豫不像你说的那样恪守人德,你就自求多福吧!”
栖渡不知道她歪打正着了:程将军对百姓是否仁慈尚不清楚,但对萧浔那小子总还是留有余地的——毕竟萧废太子曾被程豫误人子弟过大半年。
离乌里木河北岸仅一座小小冰山的距离,眼看抵达战线,扶佘军却突然停住了。
“呜!”排头兵一勒雪狼的缰绳,急急忙忙地跪倒在解夫娄面前,哆哆嗦嗦地将手中的长枪向前递去——枪尖上屹然扎着一个人头!
“王!有人挡在军旗之前,不由分说便乱砍一通。他还,还献上一礼,说请王前去一叙……小的不敢耽搁。”排头兵舌头都快打结了。
看着自己儿子死前痛苦的表情,震惊和愤怒却只是在解夫娄眼中一闪而过。或许是他太多儿子了,并不太在乎;
也或许是折磨他半辈子的心头恨就在眼前,这点小痛竟也不足挂齿。
“留下百人对付那个野种,其余军队继续前进。不必留她性命,昭告全族,神女受冥王蛊惑造反,现已伏诛,尸首曝尸祭坛三日,以平息半神余怒!”解夫娄不以为然道。
他正要纵狼而去之时,一柄长刀从天而降,一下钉在了狼头之上,逼得解夫娄不得不弃骑而立!
“父王,您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拦军厮杀如此暴虐之事,女儿还真做不来。”栖渡清脆的声音在半山腰传来。
“很好,很好,是我小看你了。居然没和那群不听话的死在冰渊之下。”解夫娄隔空与她对望,两厢眼神碰撞,鹰勾眼中杀意纵起。
栖渡淡定地继续满嘴跑火车道:“父王,女儿在您心里竟还真没有那个中原小白脸来得重要吗?后院都快塌光了,您看都不往禁地看一眼?”这厮捂住了心口,还委屈地抿起了唇!
解夫娄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听到父王两个字。
解夫娄定了定神,觉得自己实在没有怕一个十五岁小女孩的道理,开口道:“你的小打小闹和瘙痒有什么区别?只要本汗还是冰川的王,应龙就是本汗的掌中之物。”
“尔等试图挑战王的神威之人,休想逃过在祭坛曝尸千里,永世不得超生的宿命!”
“哎呀,我真的好怕啊。”真是没人能在栖渡面前严肃得起来,除了萧浔。
眼看解夫娄耐心已尽,栖渡整了整思绪,突然转了脸色:“当年扶佘,晋朝,北越,南闽四军对垒,也是在这条乌里木河。但当年与如今不同,我大扶佘召唤军势不可当,应龙嘶吼之声声震宇内。可惜剑拔弩张之际,你的应龙王,是叫冥羽吧,奔向了晋军主将程豫。”
“那一战我族损失惨重,领兵之将高于娄战死沙场——也就是你弟弟,算起来,应龙也是从那时起便经常暴怒,不受控制。”
“那又如何,程豫那个混账不也没能踏入吾族半里之地!?”伤疤被人大喇喇地揭开,解夫娄全身肌肉紧绷,眼中的仿佛能凝出血来。
栖渡挑了挑眉,又道:“昨日在祭坛上我与应龙共鸣,大家都说神女一出,族魂得保,但您好像并不高兴啊,为什么?”
“天大的笑话!你算哪门子族魂?”他已经立不住了,答非所问道。
栖渡面不改色接道:“听说对应龙的操控力是会世代相传的,但到您这里怎么断了啊?那我的操控力又是从何而来?父王,我到底是谁的血脉?”
栖渡一字一顿:“或者说,你到底是谁?”
北风萧萧,挡不住解夫娄的冷汗从背上一丝一缕冒出。无数个午夜时分惊醒而来的恐惧在此刻纷至沓来。
守了快一辈子的秘密被栖渡毫无尊严地掰开,解夫娄心底莫名升出一阵恐惧来,有一瞬间感觉手中的十万大军皆为纸片,只要蜀军一把火便可燎烧殆尽。
前狼后一死,解夫娄也无法考究自己血脉是否纯正,也或许是他不愿去考究。
作为扶佘狼子的他,从小就无法与应龙共鸣,哪怕用尽一切办法和手段,也只能逼迫应龙对他卑躬臣服。
栖渡是不是自己的女儿,他其实并不在乎,但在栖渡展现出那与应龙强大的共鸣之力后,他有一瞬间希望她真的是自己女儿。
这样是否就能证明他有共鸣之力?是否就不用因为担心秘密被人戳破而夜半惊醒?
“你怕程豫?对不对?”栖渡的发问一刀一刀划在了解夫娄心尖。此刻他已然失去了全部理智,手中之枪宛如毒舌之牙,直指栖渡咽喉!
在刃光离咽喉仅两寸之时,栖渡的轻音方才落地:
“那你怕我吗?解夫娄。”
下一秒,长枪砸在冰面上的声音哐当响起,紧接着砸下了解夫娄的一只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