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栖梁》夭羚

4、驻留

　　“你们一群不要命的疯子！三雷弹下铁笼虽然能炸开，但应龙必会重伤，怎么，你们要救出一堆烂肉吗？”解思葛嘶吼。

　　栖渡轻呵一声：“神兽就应该在九天之内翱翔，匍匐在铁笼中的，只是□□，不是灵魂。”

　　栖渡俯下身，慢慢变红的眼瞳注视着解思葛，缓缓道：“听到他们愉快的嘶吼了吗？他们甘愿用□□的疼痛换来灵魂的自由，你们又怎么会懂？蠢货，啊不，哥。”

　　不能骂人，萧浔说正经人要守礼仪。

　　想到萧浔，她眸子里的血红褪去了一点。

　　解思葛看着栖渡的眼瞳，突然恐惧地张大了双眼。“你……你中蛊了？你是天咒之人！”

　　栖渡：……这蠢货懂的还挺多，大意了。

　　还没等他大声宣扬出去，栖渡的右手从左到右画了一个优雅的弧度，一颗头颅应声而落。

　　栖渡：“哎呀，手滑了。”

　　看来懂得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只见高空一个伟岸的身影站在悬崖边，白虹倏地张开双翼嘶吼嚎叫，涯底的上百只应龙纷纷响应，踉跄地向上飞去。

　　“白虹，带他们走！”栖渡在传音命令道。

　　在三颗惊雷的爆炸下，四周的冰涯总归是支撑不住了，巨大的冰块接连向下滚落，敌我不辨地压死不少人。

　　格里狮厮杀开重围，在一片火光中来到到栖渡身边：“神女，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栖渡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诧异：“还来找我？不怕我把你们坑死在这？毕竟我一直没和你们说真话。你们忠心的也非我，不是吗？”

　　说蜀军引开了主力军，此时禁地无人是假的；说起义军没被解夫娄发现是假的；连行军计划都是假的。

　　忽悠十个人跟她下深渊偷不存在的钥匙，是为了吸引解思葛的注意力，为应龙逃脱争取时间。她把自己和十个人的性命一同悬在了刀尖，还是在没征得他人同意的情况下！

　　下来的十个人均身经百战，事态发展成这样又怎么会看不懂这背地的缘由呢？

　　没错，栖渡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为了完成目标不要命的疯子，甚至他人的性命。

　　格里狮见栖渡还有心思和他原地扯皮，知她心中有数，便回答道：“不止你一个可以为了看到应龙驰骋九天而豁出性命的，栖渡。召唤师一生忠于应龙，而应龙忠于你。”

　　所以你就是我们的王。格里狮没说出来。

　　但栖渡听懂了，她垂目敛住了眼帘，格里狮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告诉活下来的人，今后的日子他们将在解夫娄无尽的追杀中度过，他们要是有一人胆敢出卖应龙，我栖渡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栖渡铿锵道：“请你们忠于应龙，我不需要你们的忠诚。”

　　格里狮心中轰然一震。

　　再一眨眼，原地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但一句话悠悠传入格里狮耳中：“对了，三雷弹是老妖婆给的，欠她个人情，你们以后遇见了留她一命。”

　　格里狮：……

　　连老妖婆是何方神圣都没交代清楚，这个人情欠的也甚是敷衍。

　　扶佘军自北，蜀军自南，以鹰驰之速向小村落逼近着。站在学堂的房顶，能看到两线烽火在熊熊燃烧。

　　而萧大公子还非常淡定的在房顶上踱步，仔细一看，他的脚底与灰扑扑的瓦片间竟有一寸空气流动。

　　瓦片：这死洁癖还敢嫌弃我！

　　而一旁的明释就没这么清风俊郎了，在即将被两军压成肉饼的关头，不仅要担心不着调的主上安危，还要用逃命的时间来补瓦片？！

　　“殿下，解夫娄表面向我朝称臣，背地里与陛下势同水火。而程豫将军与殿下也多年未见，闻砧楼当年在宫门外拦他那一下他未必不会记仇。”

　　“落到程将军手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来者要是解夫娄，怕是落得死无全尸。您虽得师叔真传，但一人总难敌万马啊！”明释都快跪下求他老人家了。

　　萧浔眺望远处，又装聋：“刚刚一群夜莺突然惊起，往南边飞去了，看来阿渡把应龙放出来了。”

　　他顿了一顿，思绪忍不住纷飞：刚刚动静这么大，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

　　明释：“殿下？”

　　意识到失态，萧浔抿了抿唇，缓缓开口：“明释，你不觉得这两年来发生了太多事吗？”

　　明释回忆了一会，道：“京城事变，程豫造反，随后南闽族被灭；又爆出应龙失控，神女出世，一夜间神女造反，两族对垒。”

　　有刹那之间改朝换代了好几次的错觉。

　　萧浔面不改色道：“程家世代忠心，家徒四壁，本可载入史册青史留名，程豫为什么要在足以告老的年纪掀杆而反，背负千古骂名？”

　　明释愣了一下。只见萧浔又道：“蜀国刚刚成立，此时国力不足，军心不稳，出兵扶佘并非上策，很可能动摇国本，他很着急，他为了什么？”

　　“或者说他知道了什么？又想知道什么？”

　　明释心中一震。

　　见他明了，萧浔又道：“只有一个可能，程豫根本没打算立国做皇，蜀国对他来说只是一把枪，哪怕刺出即碎也毫不在乎。”

　　萧浔顿了一下，缓缓道：“师兄，有时候，性命未必比心中那点执念来得重要，你明白吗？”

　　明释隐隐觉得他这句话说的不是程豫，而是自己。

　　萧浔一转话锋：“但程豫冲动了，现在开战他连解夫娄的人头都拿不到，更不必说逼问出任何秘密，怕是现在在军营里的他也意识到了。”

　　明释接话道：“没错，程将军长期在晋朝为官，得到的线报都名不副实——虽说应龙失控，但扶佘并没有我朝探子说的如此羸弱。闻砧楼暗客上报说明此事，我们也颇为震惊，所以才与殿下来到此地一探究竟。”

　　“这场仗不能打，两人怕是也不想打，但烽火已起，熄火又谈何容易？不说两军首领要给部下一个交代，他们二人的杀心怕是也覆水难收。他们需要一个台阶下。”萧浔的薄唇轻轻吐出一口气：

　　“看来晋朝先太子这个人质，我是非当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