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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豪赌 ...

  •   深红的血粘连着从蝉翼的刀尖滑下,一朵一朵绽开在雪地之上。

      “啊!你个孽种!”解夫娄紧紧捂着肩部碗口大的伤口,痛苦扭曲了他整个脸部。

      但栖渡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扶佘王数十年的作战经验不是盖的,在发现她手中蝉翼陡然变长的刀光之时,迅速反应过来,右掌对着栖渡胸口,打出了十成功力!

      “我赌对了!”栖渡倒在地上,心脏狂跳着,庆幸的同时吐出了一口黑血。

      她向来张狂得没边,但从来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哪怕解夫娄即将步入中晚年,但在体力、武功上都足以碾压一个十五岁女孩。

      她要以一己之躯拦住十万大军前进的步伐,简直是天方夜谈。

      此时的她对上解夫娄,胜算只有唯一一点,也是致命的一点——解夫娄的秘密被她猜中了。

      解夫娄在位多年,狂妄自大的本领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栖渡深知他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必不会太过防备。

      所以只要解夫娄肯停下来听她扯皮,她就有把握击溃他仅存的理智,在他狂乱的出招中寻出一线破绽!

      这是一场豁出性命的豪赌,砝码仅有一个没被验证的猜测,和一环不起眼的指间刃而已。

      哦,还有那班没有主帅命令不愿离开祭坛的死脑筋召唤军,在前方拖住大军前进的步伐。

      这场赌是一场死局,哪怕赢了,她也没有办法全身而退。

      “又欠那班死脑筋多一个人情,怕是这辈子还不了了……”这是栖渡闭上眼前最后的意识。

      “给我杀了她!!”解夫娄扭曲的声音命令道。

      数杆长枪不遗余力地齐齐向地上的栖渡刺去,眼看美人就要变成刺猬,一只穿红戴绿的叫花鸡却倏地从众士兵眼前掠过,枯骨似的手轻巧地将栖渡提了起来,瞬间消失在原地。

      “萨!”解夫娄辨认出了熟人气味:“你们别想离开冰原!掘地三尺都要给我把她们挖出来!”

      而此时乌里木河北岸,蜀军已然渡河完毕,正整军待发。

      到目前为止蜀军略胜一筹——如果忽略掉蜀兵们冷得直打哆嗦的腿的话。

      一个禅静的身影坐在偌大的学堂中央。

      萧浔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手中褪色的佛珠,搂了搂身上的裘袍,几缕发丝垂在了桌面上。

      雪风呼啸着吹开了房门,萧浔头也不回,缓缓道:“程将军,许久未见,可还硬朗?”

      “老夫还未到闭眼之际,劳太子殿下挂念。”程豫绕到萧浔面前,弯腰行了一个晋朝臣礼。

      他身着战甲,其上刀痕累累,有几道颇为接近心脏。六旬的岁月染白了鬓角,五官隐隐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采,只可惜一道深色伤痕横断了左眉。

      萧浔抬手斟了一碗茶,示意他就坐:“师父的一声殿下,徒儿不敢当。”

      程豫一扬脚边的战袍而坐,无声地环顾了一下学堂四周,开口阴阳道:“殿下从京中不告而别,让大内上下翻遍全城都没能找到一根寒毛,就躲在了扶佘蛮子脚下,当了个教书先生。殿下好雅兴。”

      萧浔一听这夹枪带棒的话,就知这老家伙心里还带怨。

      当年要不是萧浔派闻砧楼背刺他的后补线,就凭着紫禁军那些个半桶水晃一桶水倒的草包,又怎能挡住他的破狼军?

      当年他差一点就能把刀架在司马奕脖子上,问出先帝的死因了,又何必弯弯道道这许多年,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次剑指帝都。

      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但萧浔似乎没有心情叙旧,直入正题道:“程将军今日率军直达北岸,也算是完成了当年四族大战所未能踏出的一步,哪怕破狼军早已不姓司马。”

      萧浔顿了顿,接到:“蜀军先一步踏在了扶佘地界,已然成为了解夫娄心中的一团火,算是能载入功德册,给将士们一个交代了。再向前深入敌方地界,人生地不熟,恐会再生变数。”

      程豫算是听明白了,呵呵一声道:“原来殿下今日是来劝和的。既然是劝和,一开始又何必送来这三港地图助我上岸?你以为用晋军箭我就认不出背后之人了吗?”程豫声中寒意乍起。

      “只是需要将军帮我家小孩一个忙。”萧浔浅浅一笑,似乎不想深谈。

      程豫诧异了:“什么?”他突然有了个徒孙?

      此时,程豫的副将急忙跑进,撇了一眼萧浔,附在程豫耳边说到:“扶佘大军半个时辰前不知为何,停止了前进,前方探子来报,他们换了主将。”

      “换主将……解夫娄出事了?”程豫凝思着。

      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什么,不详的预感陡然而升,萧浔倏地站起,衣裙把茶碗掀翻了一地。

      他的脸色仿佛被雪风冻得更白了,手中攥紧了佛珠。

      “阿渡!”他迅速转头,往门外飞掠而去,脚下的轻功运转到极致,竟比应龙之翼还要快上三分。

      将至门外,萧浔却又折回,三句并两句地交代道:“程将军,胜败不急于一时。我不管你是想寻什么真相,此时都并非最佳时机。解夫娄为人莽撞,心思歹毒,将尊严看得重于性命,用刀逼话只会鱼死网破。”

      “请将军在阵前宣告:扶佘囚禁晋朝先太子,于乌里木河畔,长达两年之久,现已被我军解救回蜀国。我军至此撤军,护送先太子回蜀都,请晋朝派使者前来迎接。”

      “想问什么、要什么就以我为砝码要挟今上,希望徒儿能借此向师父赔礼赎罪。”说罢已不见了人影。

      程豫愣了一愣,仿佛带着点自嘲地轻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阿靖,这小子聪明得真不像你儿子,算计起皇帝来一套一套的。我是再教不了他了啊……”

      不过一炷香时间,萧浔已踏过了阳岸,到达解夫娄断臂之处。十万扶佘军硬是没有一人看清周边飞过了一只什么东西。

      一寸厚的雪地已被踩得七零八落,一段不起眼的檀木枝静静地斜插在积雪中,黑色的淤血和长枪的碎片拼凑出骇人的图画。

      一丝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传过他全身,留下一路刮骨的疼。

      萧浔缓缓蹲下了身。

      他早已受过人生的戒,自以为修得半身禅心,能够把七情六欲书成旧卷,把年少时的苦楚酿成黄酒,在闲时还能浅吟低酌,品得醰醰有味。

      未曾想掌中檀木枝的狠狠抽离,竟也疼得他入筋入骨。心中那盏古佛青灯,最终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萧浔立在原地不知多久,任凭雪盖了他满头满脸,直到要被撤退的扶佘军撞个正着,他才拾掇起散落的灵魂,踏上回程。

      一场闹剧,终此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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