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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林母 ...

  •   许是那人跑得过于专心,没有注意街道,扑地一下便与商贩摊摔了个结结实实,矮胖之人追赶了上来,拿着马策便要打,被摊主拦住。那人使力爬了起来,跟摊主拱手道谢,拖着腿继续踉踉跄跄地跑着。矮胖之人追赶着,追到后,不由分说,拿起马策便是一顿打。
      那人也不顾腿伤,只是跑着,跑不了多会,便又摔倒,腿裤上逐渐渗着瘆人的猩红色血迹。
      娍等人急忙赶过去,快到时,那人又摔倒在地,娍小心翼翼将其扶起来,矮胖之人追赶着,停下喘息片时,一手抓住那满是糙茧的手,伸起马策便要打。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快要打下来时,娍护着头上前,贴住对方,起膝顶裆,趁矮胖之人呼嚎时,顺势缠住臂,夺下对方手中的马策,将其交给了王姬嫒。
      那矮胖之人仍是不甘心,竟意欲抢人,娍、嫞将受伤的那人护在身后,几番试探未果,矮胖之人终是放弃。
      那矮胖之人喘息不停,双手轻搭上腰,死死地盯着娍,也不言语,眼中蓄着怒火。
      “嗯……汝应非王畿之人?”娍瞧着那矮胖之人一身异域服饰,狐疑地问道。
      “然。”那人一脸恼气,仰着头,回应道。
      “那小子做了何事?汝如何如此待之?”娍偏头望了一眼正怯怯藏在王姬嫒身后的那人,回过头来,问那矮胖之人道。
      “哼,吾来自异域,本为商贾。那人乃是吾家中新置庶人奴,然其行事乖谑,心思又极深。故而如此。”矮胖之人瞪了一眼正在不远处的那人,恨恨地说道。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自个微微低着头,往嫞、王姬嫒身后躲。
      “咳,虽如此,然汝既来周地,便须依着礼行事。”娍快速转动脑海,片刻,说道。
      “嗯………便依女公子所言。”那矮胖之人思虑了一会,瞧见对方虽几无佩饰,然则衣着颇显大气,兼之又有武力在身,不是好惹的,便应道。
      “嗯,依礼法而言,若非自愿,不能随意收没庶人为奴,意欲如此,当得天子命。”娍缓缓说道。
      “若是,无天子命该如何?”那矮胖之人问道。
      “如此,须归还庶人。”娍一字一字,说道。
      “然则,吾置此庶人奴花费贝币众多,若欲归还,则必先交予贝币。”那矮胖之人转动着他那双贼溜溜的眼睛,说道。
      “嗯……那就依汝所言。”娍思虑片刻,说道。
      娍来到王姬嫒身边,几人一阵寻觅。
      “唉,娍。此次出宫,乃是即兴而来,本不欲久待,故而贝币也未带甚多,兼之逛集市又购了些吃食,因而贝币未有几多赢余,不想又遇到此事。”细细搜寻一遍,王姬嫒深深叹了口气,说道。
      “如何?”片刻,矮胖之人双手插着腰,用鼻子哼出两个字。
      “只余这些。”娍将仅有的几枚贝币尽数拿出。
      “若如此,便怪不得吾了,随吾走吧。”矮胖之人说着便要去拉那人,王姬嫒和嫞只尽力护着。
      “如此待庶人,脾性甚劣。”千钧一发之时,一女子身着猎衣,驰马而来,待下了马,说道,声音威严而清冽,隐隐藏着股杀气。
      “汝是何人?”矮胖之人说着便握起拳,要打向那女子。
      那女子手掌贴住头部,手肘微曲着,往肋骨这边放,格挡住,用右手击打对方的手肘,直接滑步,滑到对方的身前,用肘,剃肘,随后,转身撤步,撤到对方裆部跟前,同时,抬起肘击打对方的面部,右手则击打对方的肋部。
      女子从后往前抱住那矮胖之人的腰,又猛地一发力,把他举起来,便往后摔。
      重重的一声,那矮胖之人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痛苦的哀嚎声传来,一阵一阵的,划过天际。
      “汝意欲买下那庶人奴?”女子走到娍的身旁,问道。
      “然。”娍点头,应道。
      “女公子若信,便予吾。”女子看向娍手中的贝币,说道。
      “嗯。”娍将贝币交予了女子。
      “给,汝快走罢,若不然,吾定然不轻易放过汝。”那女子走到矮胖之人面前,寻出了几枚贝币,加上娍交予的,一并放置在其面前,说道。
      “诺。”那矮胖之人收好贝币,爬起来,行了一礼,讪讪地应了一句,便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多谢君子。”待那矮胖之人走远之后,娍行礼道谢。
      “无妨,女公子客气。”女子宛尔一笑,回礼道。
      “好了,如今已然安全了,汝亦可自行离去。”娍轻轻地摸那人的头,说道,随后,转身意欲前行返宫。
      待要离开时,那人忽地便伏拜在地,不住地嗑着头。
      娍急忙将那人扶起来。
      “女公子,吾……吾家已是无人,吾……吾不知还能往何处,但求女公子……女公子收留吾……吾必……”那人说着说着,却激动地呜咽了起来。
      “这……”娍轻拍那人的背,待其平复好心态,说道。
      “君子,此次多亏了君子相救。依着礼法而言,这庶人奴本应归还,然君子即以贝币易下,则应由君子之意。”娍仰头,望向那正欲上马离开的女子,说道。
      “女公子,此番本是汝先相救,且出贝币甚众,那庶人奴也愿随汝,且庶人奴有伤在身,不便骑马。便如其所说,随汝。”那女子摸着她的马,说道。
      “那就依君子所言。”思虑片刻,娍点点头,回应道。
      “女公子,给,汝可带那庶人去医师处瞧瞧。”那女子拿出些贝币,递到娍的手中,说道。
      “敬诺。”娍接过贝币,行礼道。
      “日后再相见。”那女子说着,骑上了马背,驰骋着而离去。清澈澈的声音,在空中飘摇。
      娍等人目送着女子远去。
      那女子的背影逐渐地模糊,直至最后消失在了眼前。
      风悄无声息地掠过,只剩下微弱的呼啸声在耳边回荡。
      几人起程返宫。
      娍在街市找到一名医师,简单地处理了一下那庶人身上的伤。
      “哎……稍忍一下,现今已然简单擦拭了些药草,包好伤口。待回到辟雍,便可让医师细细治疾。”坐在宽敞高大的翟车内,娍摸着庶人那双粗糙的手,安慰道。
      “谢……谢女公子关心。”那庶人回应道。
      翟车不知疲倦地行驶着,微风徐徐地吹过,撩起帷帘的一角,庶人倚在边上,透过那一角,凝神地望着路边的景色,似在思虑着些什么。
      “吾子”,“吾子”。娍瞧见那庶人眼神如清烟一般的惆怅,又出神得厉害,便轻声地唤道。
      “女……女公子。”庶人回过神,弱弱道。
      “何事如此出神?”娍问道,眼神中满是关爱。
      “女公子,无事,吾……吾只是忆起往日,吾父、吾母在时……”那庶人说着,眼中噙着泪花。
      娍慢慢地靠过去,摸着庶人的手,轻轻抚着庶人的背。
      “吾子节哀。”娍安慰道。
      庶人擦了擦眼角边的泪迹。
      “吾还未知汝是何方人士,不知可否说予吾听?”片刻,娍问道。
      “女公子,吾乃西土之人,先考早亡,先妣化治丝枲,吾长大,先妣实有力焉。然其早于几年前……”庶人叹了口气,说道。
      “不知汝之姓名?”娍问道。
      “先考先妣常唤吾‘相’。”庶人顿了顿,低声说道。
      “可曾取了字?”娍问道。
      “尚无。”庶人应道。
      “那就由吾为汝取字,嗯……便字‘林母’。如何?”娍缓缓说道。
      “谢女公子。”庶人激动地说道。
      “林母,汝就如那山林树木,坚韧生长罢。”娍暗忖道。
      车内,寂静无声;车外,鸟鸣声声,清脆而悠扬。
      夕阳的霞光肆意洒向大地,仿若给万物穿上了一件金色外套。一道道奇丽无比的霞光从天际喷射而出,天边的片片流云刹那间被染成更加绚丽的晚霞,在天边铺开一幅灿烂缤纷的锦缎,七彩的颜色在天空上尽情挥洒,使人禁不住地暗自赞叹。
      初夏的风微微吹过葱茏草木,裹着一抹花香气入鼻。
      不知不觉间,碧空中一轮新月悄悄地升起,几人到达了辟雍。
      娍找了位医术精湛的医师,细细地看了下那庶人身上的伤。
      夜幕,笼罩了世界。如水的月色,波光在河面上摇摆不定。繁星点缀着黑夜,依稀可见星星点点淡黄的烛火摇曳,为这个世界增添了一份神秘的色彩。夜风拂过,古树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讲述着一段惊心动魄的古老传说。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儿歌唱声,点缀着夜晚的宁静。
      “艿,汝带林母去洗漱换衣罢,也同她说说所需注意之事。”娍盯着跳动的烛光,悠悠地说道。
      “哦,亦带她去歇息之所瞧瞧。”娍继续说道。
      “敬诺。”寺人艿带着林母熟悉了下辟雍。
      洗漱换衣后的林母,不觉绽露出别样的风采。
      高高瘦瘦的个子,配着小麦色的皮肤。两道长长的、密匝匝的乌黑的眉毛下,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眼框深深的,颧骨凸起,棱角分明。
      娍微微噙着笑,细模细样地打量着,不住地点头。
      幽黄摇曳的烛光之下,人影被拉抻得很长,仿佛时空都一起得到了扭曲。两人在说着些什么。
      世界,陷入了夜眠。深深的,沉沉的。
      翌日,昧爽。淡蓝色的天空一望无迹,淡淡的颜色一直延伸,蔓延了整个天空,像一床淡蓝色棉被。薄薄的雾在天空中轻轻地荡漾,好像在天空中悠闲地聊着天。过了一会儿,刮来一阵习习的凉风,赶跑了天空中那薄薄的雾,吹拂着路旁的树叶,小鸟在枝头“叽叽喳喳”,来回地蹦跳着,拉开了一天的序幕。
      车上,娍穿着一身轻便舒适的衣裳,慵懒懒地靠在车边。旁边,林母嘴里正轻声啍着一首曲子,旋律悠扬而又婉转。娍也不自觉跟着她一起哼了几句,但她时不时地就会停下来竖起耳朵听,享受着曼妙的曲声。
      “此曲吾听着甚为悦耳,却不知是何人所教?”一曲唱罢,娍些许好奇地问道。
      “君主,先妣为南土之人,此为吾先妣所教。”林母回道。
      “原来如此,这南土之曲倒是新奇。”娍点点头,应道。
      “江南地广,或火耕水耨。民食鱼稻,以渔猎山伐为业,果蓏蠃蛤,食物常足。南土之俗,信巫鬼,重淫祀。皆急疾有气势。周地,膏壤沃野千里,大王、王季在岐,而文王作丰,武王治镐,故其民犹有先王之遗风,好稼穑,殖五穀,地重,重为邪。尊礼尚施,事鬼敬神而远之,近人而忠焉。此是不同,故南土之曲亦是。”顿了顿,林母悠悠说道。
      “确是。”娍应道。
      曲声,再次响起。随着风飘向远方。
      今日的射庐甚是热闹。
      “姢,汝快过来瞧。”
      “娞,汝当真是心思奇巧。”
      “娞,汝习射如何?师氏说近日可要查看呢。不精可要罚了。”
      “姢,师氏也真是严厉。”
      “确是。”
      “嗨,听闻今日有贵人会来呢。”
      “哦?是吗?”
      “是呢。”
      “敢问……是哪位贵人?”
      “燕侯之女仲姬,听闻应天子邀前来呢。”
      “如此。”
      “听闻燕侯之女是世之俊杰,甚得其父看重呢。”
      “然。”
      “听闻其为人饶胆智,善骑射,兼通诗乐。”
      “召公后人,有其遗风。”
      “确是。”
      ……
      甫一到射庐,传来一阵阵的谈笑声。
      娍进去,只见诸姬三五人拥作一群,正在谈笑风生。
      不一会儿,保氏螨走过来,诸姬瞬间安静了。
      “女公子,汝可算来了。”一个身影走了过来,保氏螨疾步走过去,恭声说道。
      “吾来迟了。”女子翩然行礼道,爽朗快活的笑声一阵阵的传来。
      “来了便好。”保氏螨笑道,引领着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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