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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困兽犹斗 ...
迪普回来的时候神秘小屋已经关门歇业,没有游客的身影,整座屋子静悄悄的。眼前场景让迪普的心颤抖起来,他立刻想到了最坏的情况。飞快地穿过草坪,冲进小屋,“梅宝!”
无人回应。他跌跌撞撞跑进客厅,却发现了他的双胞胎姐姐蜷缩在斯坦的椅子上,毛线与织针从她的腿上滚落在地。“梅宝!”
她的身体动了动,打了个哈欠。“嗯?”她伸了个懒腰,弓起的后背就像一只猫,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他,顿时呆住了。“哦,嗨。”
不管她语气中那微微的失望,迪普冲到她身边,焦虑与宽慰的感情同时涌来。有那么一会儿,他挣扎着喘着粗气,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仿佛唯有这样才能让他站在原地。梅宝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但这次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你还好吗?”
梅宝皱了皱眉,“问这干嘛?”
“好吧,好吧。”迪普把顾虑抛掷九霄云外,伸手抓住梅宝的手。温暖和真实的触感让他忘记了自己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那不是我。他意识到,过去几周里当她陪伴在侧时他的所有烦躁、所有负面情绪、所有几乎可谓暴力的行为都不是他自己的。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伴随着脑内涌入的热气,致使他头晕目眩。
梅宝抽回自己的双手,“我很好。你什么情况?为什么你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深呼吸,她没事。
几次调整呼吸后,迪普终于镇定下来,他松开扶手椅,坐在了她面前的地板上。梅宝假装漠不关心地俯视着迪普,她一定是在生他的气,他也不能怪她。“所以……我知道你肯定是在生我的气,”他开口说道,梅宝抱着双臂横在胸前,转过了头。但迪普知道她仍然在听他说话。“你完全有权利这么做,最近几天我一直是个最差劲的弟弟,你不该受此责难。”
“继续。”梅宝依旧没有把脸转过来,但她的语气微微和缓。
“真的很抱歉,让你觉得我没睡好这件事是你的错。”
正如猜想的那样,梅宝的愤怒和记恨一如既往地短暂。她坐在椅子边缘,两腿晃来荡去,眼睛亮闪闪的,“所以说我晚上没有打鼾?”
“呃……”迪普不想说谎,摸索着一个比较中性的回答,然而话到嘴边还是放弃了。“额,你打了,而且声音还挺响的。”梅宝哼了一声,又抱起了双臂。“但这根本没关系!是我的问题,跟你无关。”
梅宝的脸色一沉,气愤地叹了口气,“又是那本日记?”
迪普点了点头。梅宝的样子仿佛一个已经失望透顶自暴自弃的人,疲惫地朝聋子般的听众重复着自己徒劳的话。此刻他的心里又浮现另一种罪恶感:尽管如此森林与小镇的秘密依旧令他着迷,它们占用了他大部分的时间。他们最初一同走过的路,如今似乎也已经偏离了不同的方向。“听我说,这……我担心这里一切怪事发生的原因,都藏在那本书的某个地方,而我得去找出答案。大家都在忙别的事情,而且……”
“大家都在忙着好好生活,迪普。”梅宝打断了他的话,一反常态地严肃之气,抢走了他剩下的话。迪普低下了头,默默盯着地板。
“是,我知道。”
“我不希望你被落下,倒不是说不让你继续钻研这个,你知道在你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们随时乐意帮助你。”梅宝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绺头发,卷在食指上。严肃的对话不是她的风格,这一点很明显。“但我们不住这,我们只不过每年来这玩三个月,然后就回家去了。”
迪普又垂眸点了点头。虽然很难过,但梅宝说得有道理。他不愿承认的变化已经迫在眉睫,很快他们的暑假就将变得与前几年的冒险截然不同。它们潜藏在梅宝床上的闲置化妆品与手工艺品中,潜藏在他与温蒂在晚上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共同取笑的那些P着大学生活的小册子之间。他被落下了么?
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束缚了,一阵紧缩。迪普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哭声溢出嘴边。这提醒了他,他现在还有其他亟需处理的问题,但他手足无措。你应该告诉她,也许她可以帮忙。
胸口的疼痛再次爆发,这一次为了保持神色不变,他不得不紧握拳头,任由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如今已经十分明显,他心脏的痉挛根本就是有规律可循。是比尔在拉——不,是用力猛扯那些线。他不想让梅宝知道,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异状。将喉咙里升起的如溃烂的肿块一般的焦虑生生咽下,他发现这已经难如登天。
“我知道,”他口中呢喃着,“我只是担心。”
这并不完全是谎言,但他还是觉得难过。被捆缚的感觉消失,梦魇恶魔显然对他被迫的沉默感到满意。迪普忽略了那股想要在心里咒骂比尔的冲动,他还没有放弃,远远没有放弃,他得等待时机,排除心脏病发作的风险,默默等待找到制胜比尔的办法的时机。
“在我们来之前这个地方就奇奇怪怪的,且很有可能会一直这样奇怪下去。但尽管如此每个人似乎都能很好地接受这一点。”梅宝微微笑着,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坐在了他的身边。“我很担心你,因为你是我的傻弟弟,而且我爱你。”
听着这番话迪普精神为之一振,他意识到自己笑了。如此轻易就得到了原谅,这让他欣喜得不能自已。“囧囧姐弟时间?”
“囧囧姐弟时间!”梅宝哭了,她猛地冲向迪普,紧紧地拥抱了他。
然后她伸出拳头,正中迪普的肚子。
“嗷!”迪普翻到在地。这一拳出手并不重,但它的突然与难以预料着实让迪普吓了一跳。“你在搞什么呀,梅宝?”
“因为你早上凶我。”梅宝咧嘴笑道,“现在我们扯平了。”
“什么叫扯平了?你一拳打我肚子上了欸!”
仿佛是受到了他们欢乐气氛的召唤,斯坦突然出现在了门口。他没有穿着那身标准的导游装束,只有一件脏兮兮的上衣和一条可能这几个月都不曾洗过的短裤。他打量着眼前的情况:梅宝站在迪普旁边,旗开得胜地举着拳头。“你们是在正儿八经地打架还是在闹着玩?”
迪普捂着肚子,站起身,“呃……”
另一边的梅宝眼里闪烁着他不太喜欢的光芒,“我不知道,斯坦叔公。”她无辜地说道,“这是一次付费观看的机会吗?”
斯坦的眼睛一亮,二人眼中的同款光芒既让迪普心中泛起不安,又提醒了他,梅宝跟斯坦还真是一脉相承的亲人。“我们不一直是这样吗?”
她一把捞过他的脑袋紧紧锁在臂弯,掀开他的帽子拿指关节抵在他的头上。迪普未曾想到她还能做到这样。“等等,你们在说什么?”
“抱歉迪普,我需要钱!我在冰淇凌店里几乎把我的钱都花光了!”
“我天,你认真的吗,梅宝?”
“你看到他了没?他简直就像是兜售糖果的阿多尼斯!”*(希腊神话中的春季植物之神,用来形容一位异常美丽、有吸引力的美男子)
斯坦窝进沙发椅上欣赏着二人的表演(用他绝对不会承认的那种慈祥表情看着孙子孙女们嬉戏玩闹),迪普也暂时将烦恼置于了脑后,虽然这样的“暂时”转瞬即逝。
-
相对的和平并没有持续多久,说实话,迪普从不曾抱有希望。比尔如果轻易放弃那他也就不是比尔了,当对比尔的影响有着明确认知时,控制自己也稍稍变得简单了一些。那些可怕的低语如蛆附骨,粘稠肮脏地爬进他的脑子里(你讨厌她她是个讨厌鬼她很吵她很烦把她推下楼扎穿她的眼睛快动手快动手快动手)。他并没有因此一蹶不振让自己陷入沮丧的境地,而是开始找借口跑开,借口一个比一个拙劣,但却有效地维持了他们如今几乎恢复原状的良好关系。梅宝显然还是很担心他,但她默认了他的坚持——他很好,只是有一点点不舒服。
尽管如此,很明显,他仍然难以入眠。为了打好这场名为不伤害姐姐感情的仗,迪普也不得不采取了些诡计与手段。他早早爬上床假装自己已经睡着,哪怕他的思绪飞快,心跳如擂鼓撞击着胸腔,疲惫使他躺在被窝里的身躯沉重又迟钝。梅宝似乎总是相信着他的话,她越来越频繁地去朋友家过夜,这也使他的生活变得更加容易了一些。从前这样的孤独会让他感到苦恼,如今却是一件幸事。对他而言,每一次他试着跟她说话都会带来近乎崩溃的头痛,这样也能让他不用继续纠结。他很想告诉梅宝自己并不会因此感到孤独,但从未有过机会。
维持表面的形象已经费劲了他的心力,而真正要对抗的那些无形缠绕在他身体与思想中的细线才是真正的噩梦。
他怀疑这场强行把自己拉进去的心理游戏,只是恶魔在寻开心,如果他不够小心,在这场势力的角逐中他只会成为牺牲品,那束缚他的丝线拉扯的频率足以把他逼疯。他伸手拿东西,手却径自摸向另一样、他不断地弄丢东西、不断被自己双脚绊倒……所有的经历都仿佛被淘气的小精灵捉弄一般,但他非常清楚,比尔·赛弗绝对不是这种单纯的东西。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使他感到恐惧,即使在没有被噩梦惊醒的夜晚,他发现自己依旧无法入睡。他只能盯着地板上的一片月光,默默等待隔天太阳的升起。
面对这些折磨,迪普并没有忍气吞声。从当地图书馆借来的书本堆积如堡垒。奇怪的是,关于如何切断一个饱含恶意的存在造成的影响,日记3上并没有提供任何答案。他在尘封的书架上找到的超自然类文献倒是提供了些许线索,但就算如此,他还是没有找到任何适用于自己特殊情况的任何信息。
在一周半的时间里,他几乎没有好好睡过觉,在抢夺精神与身体控制权的挣扎下,迪普整个人变得如行尸走肉般可怕,直到神秘小屋里工作和居住的人员再也无法忽视。
今天温蒂不在,迪普正看管着收银台,疯狂眨眼只为不让自己沉重的眼皮耷拉下来。通常他可以找机会小憩一下(他知道这是比尔玩弄他的方式,只为让他保有最后的理智与体格来继续反抗),但在近两天里,就连这样贫乏的休息时间也逐步减少到三个小时。他想保持清醒,但极其勉强,最困难的是由此伴随而来的剧烈头痛。他不停地在失误——把钱弄掉在地上、收钱或是找钱的时候反复确认好几遍……他的头疼甚至让他感到恶心想吐,只要有机会,他都会把头靠在柜台上稍稍歇息。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将他惊醒。迪普偏过头,发现斯坦正关切地看着他,“小子,你还好吗?”
迪普抬起头看向他的叔公,眼睛里布满血丝,眼圈下方还有厚厚的黑影。看着他的样子斯坦撇了撇嘴。“我没事,就是有点头痛。”
斯坦叹了口气,捏了捏鼻梁。“迪普,你看上去像个僵尸。我是说真的僵尸。”
迪普不屑地摆了摆手,“我没事,我没事。”
事实上他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这使他的话听上去更不可信。
“去睡一会。”
这话听上去如此陌生,以至于迪普张大了嘴。“哈?”
迪普还没聚起力气反抗,斯坦叔公就把他从柜台后面挤了出去,满眼不信任地盯着收银机。“我都不记得该怎么用这玩意了。”他神情冷峻地自言自语道。
“斯坦叔公,我真的没事!”迪普坚持,然而斯坦仍旧摇了摇头。
“去睡觉。要是你死在了我的监护下,你爸妈非杀了我不可。”他转过身瞪着面前的那台人畜无害的机器,对自己即将成为接下来操作它的主人,喋喋不休地嘀咕着一些粗俗的话语。尽管这话说得不中听,但迪普还是无法忽视那汹涌而来的感激之情。斯坦是个忍辱负重派的人,教育迪普与梅宝也是如此。通常唯有迪普与梅宝生了病才会允许他们不工作……或者俩人真诚地哀求他想要下午放假,或者梅宝用她楚楚可怜的狗狗眼看着他……
这让他忽然想到,不管斯坦如何否认,如何傲娇地说着:‘你们只不过比温蒂和苏斯稍微可靠那么一丁点儿而已’,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与他的姐姐确确实实在他们这位贪婪又不诚实的叔公那成长了许多。“是这样吗?”他无辜地问。
斯坦朝他瞥来一眼,“是哪样?”
迪普嘴角微微扬起,却并没有回答。几秒钟后斯坦似乎反应了过来,“你小子又在套我话是不是?”
“没有……”
斯坦抱怨了一声,“性命攸关的事可不能撒谎。是的,我会想你的。四点前给我回到岗位上来,听到没?”
“听得清清楚楚!”迪普敬了个礼,随后转身飞快地跑上了楼。身后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杂音,伴随着一些绝对不适合出现在礼品店里的脏话响起。他只希望,收银机能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好好幸存下去。
-
梅宝去招待游客了,整个房间变得冷冷清清。迪普轻轻坐在床上,在他回到楼下工作之前还有四个小时的时间,只希望在此期间比尔能礼貌地让他睡上一到两个小时。这也是一次不用沐浴在他姐姐时不时偷偷瞥来的担忧目光下,再来翻阅一遍日记的机会(尽管对他目前的困境来说,作用微乎其微)。
(噢,如果他们知道就好了。)
声音如雷鸣般在他脑中炸起,迪普把脸埋进了手中。“闭嘴。”
(就这样吗?我知道你能做得更好,松树,来吧。)
“就一天。难道就不能放过我一天?”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由于颅骨碎裂般的头疼,批判性的思维超出了他目前的能力范围。
一阵微光闪过,空气中微微泛起波纹,他的对手出现,懒洋洋地躺在了梅宝的床上,一如往常衣着光鲜,神态自若。“要不是我心里清楚,我会认为你不想见到我。这太伤人心了,你知道吗?”
迪普气得发抖,既是因为他贸然出现的存在,也因为他对自己生活空间的肆意侵占。“我不想见到你!”他厉声吼道,“这一个多星期以来我几乎连一个整觉都没睡过!”
“那能怪谁呢?”比尔耸耸肩,“是你硬要为难自己。”
比尔原地消失又突然出现在迪普身旁的那一刻,迪普像是被火烧到一般立刻飞快跑开,跌跌撞撞地险些摔倒在地。恶魔也不知道是没注意到,还是压根就不在乎。“我能让你想睡多久睡多久,甚至可以让你时不时做做美梦。”
四肢的刺痛感被唤醒,他感觉到那些看不见的线缠绕着自己,无论挣扎得如何用力,那线就这样慢慢把他拉向比尔,拉向恶魔等待在那的怀抱。迪普愣住了,在他的触摸下他的皮肤不自觉紧紧收缩。比尔的身体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冰冷,紧贴着他的躯体仿佛一个正常的人类。
但他知道那不是。他知道那爱怜地抚摸着他脸颊的手指可以轻易地把他的血肉从骨骼上分离,就像它们挖进他的胸膛、缠住他的心脏、翻搅他的五脏六腑那般容易。
“如果我让你一直这样快乐下去……”比尔继续说道,他的嘴角弯成一个令人颤栗的弧度,“那就听不到那些你做噩梦哭泣时的那些可爱声音,也看不到你恐惧时放大的那双漂亮的棕色眼睛了。”
他使出浑身解数,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在与那股冲动斗争,但抵抗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的头不受控制地抬起,目光与比尔的锁在了一起。“就像这样。”
愤怒在迪普的胸膛沸腾起来,将他的脸颊染成绯红。“不!”他颤抖着说道。一股爆发出来的能量(反抗的欲望)促使他一把推开了比尔,手脚并用地爬起身,冲到了房间的另一端。“我不会成为你的宠物也不会成为你的玩偶更不会成为你的奴隶还有任何他妈你想让我成为的东西!”迪普喊道。在他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而且可能是一个相当大的错误,但他现在已经无暇顾及。
他的爆发并没有像他所预期的那样遭到报复,恶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完全没有一丝愤怒或者怨恨。这比想象中更令人不安。“为什么?”带着知道自己占上风的肆意,比尔躺在迪普的床上伸了个懒腰,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金色的眼睛盯着天花板。“我很喜欢这里,虽然……”
熟悉的警告意味从聊天般的口吻中透出,迪普觉得现在可能是逃走的好时机——或者说他本该离开的,如果他那双背信弃义的双腿没有拒绝他的命令而向门走去的话。“你似乎认为你还有远超你能力范围的控场能力。”
他那愚蠢不可靠的双腿开始自己朝反方向动了起来。远离房门,来到梅宝那放着一堆工艺用品的床头柜:上面有一小卷剩余纱线、一堆各式各样的亮片,以及她最近尝试用软陶做首饰的工具——一把美工刀,锋利的刀片在午后的阳光下滑过一道光芒。迪普发现他突然非常、非常专注于那把刀。尽管他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但他依旧勉强说出了一些属于自我意识的话,他能感觉到他的声音在颤抖,“你要做什么——”
“提醒你现在线在谁手里。”比尔欢快地回答道。他从迪普的书堆里随便抽了一本,翻了翻,“哦老天,这谁写的狗屁不通的玩意。”
刀刃在向他召唤,仿佛海妖的歌声在牵引着他的手指伸向它。他的手紧紧握住了刀柄,贴着血肉,出奇的冰冷。头痛折磨着他的意识,丝线绕扯着他的喉咙,说话变得更加困难,迪普使出浑身解数勉力开口:“不要这样……真的。”
他的另一条手臂,那条不连着拿刀的手的手臂,自行抬起,停在了胸前。刀尖停在他手臂的皮肤上。
然后它切进了他的血肉,缓慢得令人痛苦,锋利的刀片轻松地就将他的皮肤分开。他本该惊叫,然而喉咙上的丝线扯得更紧,扼住了他的抗议。划下一条完美的血线,停住。刀片抬起,在第一条血线的端点处轻轻点了点,又再次切进皮肤。疼痛让他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的思想仍然属于自己,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自己的手臂上刻下了一个三角形。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滴到了地板上。这种感觉比发现自己被拉出自己的身体更加糟糕,他默默祈祷着梅宝能早点回来,但他也希望她能平安无事,离他面前那个满腹恶意、恣意妄为的恶魔越远越好。
(她不会来的。流星救不了你。)
他划了一个三角形,又开始划下一个。若不是因为疼痛辐射到了整条手臂,那线条的完美程度会让人感到倾佩。如果由自己来就好了。恶魔继续翻阅着手里的书,一边嘲笑,一边嗤之以鼻——迪普心中还有最后一丝丝、一丝丝理智燃烧着怒火,那些书虽然不属于他但却遭受这样的残害,尽管现在图书馆的罚款是他最不关心的事情。
等他完成第三个三角形后,整只手抖如筛糠,整条左臂如同着了火。血液在视线中模糊了起来,泪水从他脸颊划过,沾染在了衣领上。丝线退去的那一刻他跪倒在地,小刀咔擦一声掉在了地板上。他能说话了,但除了不由自主的哽咽从喉咙里发出外,迪普什么都没说。他把受伤的手臂紧紧抱在胸前,红色宛如迟开的玫瑰花在衬衣上绽放。
足跟在地板上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一只冰冷、包裹着皮革的手指拂过他的颧骨,沿着下颌滑过,握住了他的下巴。“现在你明白了,松树?目前我让你反抗是因为这很有趣。但我不会永远这么等下去。”
迪普固执地垂下眸子,盯着脚下血迹斑斑的木板。“我不要。”
那只握着他下巴的手强行掰过他的脸,闪着金色耀眼光芒的瞳孔与尖利的牙齿展示着他居高临下的讥笑。“倒也不必现在。我会等到你厌倦了挣扎,爬到我的面前求我的那一刻。”
迪普又再次陷入颓丧的沉默,他移开视线,无视了回荡在整个房间里的笑声。空气摇晃闪烁了一下,只他独自一人,坐在午后阳光洒满的地板上。
(在流星回来前你得把这打扫干净。不然她可是会担心的。)
他合拢又张开两只手,扭了扭手指,随后站起颤抖的身躯,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穿过了房间。在确认自己的身体已经可以完全掌控后,迪普走向卫生间,找出急救箱。他无法忍受用酒精清洗伤口的想法,但由于没有双氧水,也只好这样。酒精流过画着三个三角形的手腕时,他紧咬着嘴唇,嘶嘶低吼着。还好伤口不算大,然而一旦它们愈合也无法遮掩。只希望它们不会留下太过严重的疤痕。
包扎好手臂,他把急救箱放回原地。又拿毛巾接了点水来处理地板上的血迹。幸运的是,木板上有一层磨损的清漆,因此没被印染。等他收拾完地板上的一片狼藉、取回比尔乱丢的书本后,他的头痛又卷土重来。在他返回礼品店工作前还有两个半小时。迪普爬上床,侧着翻了个身,流着眼泪睡着了。谢天谢地,不再有梦。
-
梅宝一蹦一跳地跑上楼梯,头发在身后跳动。即使没有斯坦的帮助,她第一次的神秘小屋之旅还是进行得非常顺利,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她那永恒不灭的热情,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招待那些顺道前来小屋参观的游客并不需要耗费多大的精神。她喜笑颜开,回忆着那群蜂拥而来的“羔羊”们盯着那些价格虚高的小物件时,她的斯坦叔公看向他们的自豪眼神。她很惊讶,今天在收银台工作的是斯坦而不是迪普,因为他似乎不怎么擅长这个。
她差点跟走出房门一脸阴郁的迪普相撞,不过,他看上去没有早上那么憔悴了。“迪普!太棒了!”她大喊着扑向他,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每个人都很开心!”
在接触的瞬间迪普浑身不自主地颤了颤,这会儿她才注意到他手腕上缠着的绷带。“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迪普愣了一瞬,“这是个意外!没关系,我已经处理好了。”
梅宝可能是个有些欢脱,特别乐天的少女,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对发生在自己同胞身上的问题视而不见。这绷带捆绑的位置让她感到苦恼,背后似乎带着难以堂而皇之讲述的原因。“你知道……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对吧?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不必独自面对。有我在。”
“嗯,我知道。”迪普消沉地说道,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楼下走去。
梅宝目送他离去,胃里那种恶心的感觉又翻涌上来。她从未停止担忧她的弟弟,哪怕是在月初他们吵架的那几天。虽然他们的关系又恢复了正常,但她知道他并不好。他装得很像,但逃不过双胞胎的眼睛。
她随手关上身后的门,思索着接下来两人单独在一起时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床头柜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视线,闪着寒光。梅宝俯下身把它勾了出来,拿到手的瞬间“当啷”一声又掉在了地上。她倒吸一口气,泪水模糊了眼眶。
那是她的美工刀,刀尖上染着猩红。
-tbc-
Renne:
友情提示,本文出现的情节只是剧情需要。危险行为,请勿模仿。遇到恶魔跟你交♂易或者已经做了交♂易,请及时寻求他人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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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困兽犹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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