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物》苏以木

15、第15章

　　桑秋明换上拖鞋走到客厅里头，就看见了躲在桑子悻身后的小男孩儿。他脚步顿了顿，对着沙发上的小男孩儿问桑子悻：“这谁家的小孩儿？”

　　桑子悻回头看了眼莫城，就看见莫城唯唯诺诺的，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桑子悻回过头，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我家的。”

　　桑秋明手脚像是僵硬了一般，而莫城却是诧异地望向桑子悻，然后很乖巧地向桑秋明鞠了个躬。
　　“爷爷好。”

　　桑组长被老同志暴打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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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暗，一家三口围在餐桌上，颇有开会的意思。

　　桑秋明老同志泡了一杯茶水，这时候的他正捧着玻璃杯，带着领导的姿态打量着桑子悻。
　　“你以后再瞎说，小心点你的嘴！”
　　桑子悻：“……”

　　“我说的也没错啊。”桑子悻嘀咕。
　　我家的。
　　有什么问题吗？没任何问题啊！

　　“什么？”桑秋明瞪了一眼，仿佛在用眼神说：你是不是没挨够打？
　　桑组长顿时怂了，连忙摆手说：“没有，不是，您听错了。”
　　桑秋明老同志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莫城啊，过来，爷爷……啊不是，叔叔给你糖吃。”
　　桑秋明有时候真的怀疑自己是老了，每每看见人家莫城的时候，总是脑子不对嘴喊“爷爷”。

　　然而莫城并没有要过去的意思，他坐在桑子悻旁边，时不时地看向桑子悻，像是在征求同意。
　　桑秋明：“……”还挺谨慎。

　　房子打扫得差不多了，桑子悻干脆脱了围裙，回来的时候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与桑秋明面对面。
　　周遭的气氛有些紧张，就连房子里细小的灰尘都落得轻飘飘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桑子悻咳了两声，正经起来：“桑秋明老同志，组织现在给你两分钟的时间简单汇报一下今天的行程。说，你是不是又出去打麻将了？”
　　桑秋明被戳中软肋，刚才的那股嚣张气氛顿时消散。

　　“……那个，子悻啊，爸爸……”
　　“我知道，您就是闲着待在家里太无聊了，所以才出去玩玩，是吧？”桑子悻睨着眼说。
　　桑秋明“嘿嘿”一笑：“还是我儿子懂我。”

　　桑子悻：“……”我可去你的吧，每次都是差不多的借口。
　　“说吧，今天是输了还是赢了。”

　　桑秋明老实回答：“赢了，还赢了不少。”话音刚落，他就从口袋里把今天赢的钱从兜里摸出来，献宝似的递到桑子悻眼前。
　　“组织要不点点看？”

　　桑子悻草草看了眼，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这样……”他看了眼时间，“老同志，现在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了，你是不是？”
　　桑秋明立刻明白了意思，站起来穿上外套就要走：“明白明白，爸这就去买菜。”

　　桑组长又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旁观看了一整局还处在莫名其妙中的莫城：“？？？”
　　什么情况，为什么我看不明白？

　　桑秋明回来的时候，桑子悻看见他手里拎着的东西，差点以为他去打劫了超市。
　　“爸，你是去打劫了啊，还是半路捡到钱了？怎么买这么多？”桑子悻嘴里一边嫌弃吐槽，一边帮忙整理放冰箱。

　　“会不会说话！我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得好好露一手，做个满汉全席什么的啊？”
　　桑子悻：“……”

　　“行。”桑子悻拖着长长的音调，“你是爸爸你说了算。”
　　桑秋明没好气地“哼”了声。
　　桑秋明找来围裙围上，然后从塑料袋里摸出几个土豆，拿到洗手池上去洗。

　　“对了子悻，爸爸的朋友前几天淘了几个很宝贵的碗，给了爸爸一个，你帮我拿出来洗洗。”
　　桑子悻关冰箱的手顿了顿，然后不确定地问：“是那个花里胡哨的么？”

　　桑秋明听后板了板脸，没好气道：“什么花里胡哨的，不懂别乱说！”
　　桑子悻：“……”

　　等桑秋明洗完土豆，削好土豆皮，却见桑子悻还站在原地。
　　“嘿，你怎么还杵在这里啊？我不是让你去拿碗了么？”

　　桑秋明甩干手上的水，绕过桑子悻在冰箱旁边的柜子前蹲下。
　　桑子悻讪讪地往后退了退。

　　桑秋明拉开柜子门，找了好几圈都没见到那只花里胡哨的碗，就差把整个柜子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了。
　　“奇怪了，我明明放在这里了啊，怎么不见了？”桑秋明不解地抓了抓后脑勺。

　　他在原地转了一圈，好像那只花里胡哨的碗就放在旁边似的，只不过是一下子找不到了。桑秋明忍不住皱了皱眉……等等！
　　桑子悻后背一凉，待桑秋明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溜到了厨房门口了。

　　“桑子悻 ！”
　　桑组长后背倏然掀起一阵寒冷，就好像被人开了窗户似的，冷风不断地往他身上吹。
　　桑组长讪讪地回了头，“嘿嘿”一笑。

　　“你他妈别跑！看我今天撕不撕你的嘴！”这一吼可谓是用了全部功力了，连外面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哪家的孩子这么倒霉？路人心说。

　　厨房门口，莫城也被桑秋明这一吼吓到了。他讪讪地从门口探出一颗脑袋，就见他哥哥缩着脖子，一副“对不起，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的样子。
　　而桑秋明却是脸红得像个猴屁股。

　　那只花里胡哨的碗是桑秋明朋友花了好大价钱买来的，他本来是想放着珍藏用的，但哪能想到自己还没捂热呢，就被儿子亲手毁了。
　　桑秋明一时间觉得呼吸困难，就差当场表演什么叫“嗝屁”！

　　“爸，您先别生气啊，生气伤身体。”桑子悻好生安慰，但桑秋明却是毫不领情，他指着门口，朝桑子悻吼了一声：“出去！”
　　桑子悻讪讪地缩了缩脖子，转身时看见莫城一脸看戏的样子，忍不住把人往客厅里推。

　　厨房门被人反手关上，桑子悻推着莫城进了客厅，他坐上沙发，想想待会儿他爸肯定是要端饭菜出来的，别到时候看见他这张脸，气又上来，端着盘子往脸上砸就不好了。
　　于是他又推着莫城进了房间。

　　莫城被安排在床上，桑子悻则是靠着门，松了口气。他仿佛是逃离了生化危机似的，脖颈处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汗。
　　莫城晃荡着两条腿，抬眸对上桑子悻惊慌未定的脸。

　　“哥哥，你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情了？”
　　桑子悻噎了噎，过了好半天才心虚似的“嗯”了声。

　　莫城从床上跳下来，牵着桑子悻的手说：“没关系的，大家都会做错事，莫城不也一样嘛，只要带会儿和叔叔好好道个歉，我想叔叔肯定不会怪你的。”
　　桑子悻觉得有点道理。

　　他抬手摸了摸莫城的头，蓦然间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他压着莫城的头顶，而后和自己比了比。
　　“莫城，你是不是长高了？”桑子悻说。

　　莫城昂着头，眼睛里透着光。
　　桑子悻又说：“我记得前几天抱你的时候，你连我胯都不到，现在怎么都到我腰了？”
　　莫城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算了算了，长高是好事情，”桑子悻蹲下来，摸了摸莫城的头，“我们莫城以后是个小大人了。”

　　莫城眼里闪过一束光，他白白嫩嫩的小手握着桑子悻，兴奋道：“那我是不是可以保护哥哥了？”

　　桑子悻愣了愣，随后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摸着莫城的头，说：“是啊，我们莫城是个小大人了，可以保护哥哥了。”
　　莫城兴奋的像个三岁小孩儿……哦不，他就是个小孩儿，只不过身高有点不符。

　　桑子悻见他张着双臂，在房间里跑了两圈，而后又在自己面前停下。莫城说：“我以后要像这样保护哥哥，不让哥哥被欺负。”
　　说完，莫城搂上桑子悻的脖子，下巴抵着他的锁骨，摇头晃脑的。

　　身后，木质的卧室门被人敲响，桑秋明的声音从房门外传进来。
　　“出来吃晚饭。”

　　拖鞋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见厨房门被拉开，又被关上的声音响起来，他们两人才缓缓从房间里探出脑袋。
　　“走吧，我们吃晚饭去。”
　　“好。”

　　餐桌上，众人一言不发，只有叮铃哐啷的声音发出来。桑秋明搛了块土豆到莫城碗里，语气有些沉重：“莫城，你现在还在长身体，多吃点。”
　　莫城：“谢谢叔叔。”

　　桑秋明收回筷子，桑子悻的目光也跟着收了回来。他学着桑秋明的样子，给他爸搛了块老大、老肥的肉。
　　桑秋明的筷子一顿，餐桌上的两人心照不宣，目光相触。

　　“爸。”桑子悻讪讪地，好怕一不小心又把他爸给惹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就是看柜子里的碗太脏了，想着拿出洗一洗，然后放个好点的地方的。但是我真的，保证！真的是手滑了！我没想到您那个破……啊不是，那个碗那么宝贵。我要是知道，我肯定非常非常小心，把他当成文物一样来对待。真的！”

　　桑组长一句话连用了三个“真的”，就差给他爸跪下了。
　　桑秋明毫无表情地看了桑子悻一两秒，没说话。

　　桑子悻觉得自己算是完了，他爸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肯定是气坏了。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爸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桑子悻：“？？？”

　　桑秋明说：“其实爸也没怪你，爸知道你是不小心的，爸就是想给你个教训，让你以后做事情的时候谨慎一点。”
　　桑子悻：“……”

　　“其实呢，爸也做得不对，那个碗……其实就是买牙刷牙膏送的。”
　　桑子悻松了口气。
　　“哦……啊！”

　　此时，桑子悻头顶上飘过一句弹幕——小丑竟是我自己。
　　桑子悻：“……”
　　“行了，别瞎想了，快点吃饭吧，都凉了。”桑秋明用筷子点了点离自己最近的盘子，表示这件事就翻篇了。

　　“……哦。”桑子悻往嘴里扒拉了两口饭，到头来原来那个碗只是个赠品？！
　　桑子悻越想越气，他也不知道往嘴里送了多少东西，咽下去的时候差点堵住喉咙。
　　“快快快，喝点汤。”桑秋明看儿子脸都憋红了，赶快送上救命稻草。

　　桑子悻喝了三口汤才得以缓减。
　　小插曲后，餐桌上恢复了平静。桑子悻觉得身上有点热，便解了解衣领上的扣子，露出一小片皮肤。

　　桑秋明给莫城搛了一块肉，收回手的时候无意间瞥见桑子悻身上的伤痕，有点像……被绳子捆的。
　　桑秋明：“子悻啊，你这班上的累不累啊？”

　　桑子悻被他爸这莫名其妙的一出搞得愣了一愣，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把扣子扣上，说：“不累，反倒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说完，他看了眼莫城。

　　桑秋明意味深长地“嗯”了声：“陈凯也还好吧？”
　　桑子悻点了点头。
　　桑秋明是知道陈凯的，而且他与陈凯的联系，比他和他儿子还多。有的时候，桑子悻真的怀疑陈凯才是亲生的，他是捡的。

　　桑秋明又意味深长地“嗯”了声，然后说：“爸爸刚才出去买菜的时候，碰见你苏阿姨了。”
　　桑子悻右眼跳了跳。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桑子悻觉得他爸话里有话。
　　果不其然，在桑子悻冒出这一念头的下一秒，他爸就开口了：“你苏阿姨说最近她那里有一户人家着急找女婿，就问我你要不要去试试。”

　　桑子悻差点没给他爸表演一个什么叫当场去世。
　　他咽下米饭，摆手说：“爸，这件事您就别操心了，我自己还是小屁孩儿呢。”
　　桑秋明没好气地“哼”了声。

　　但他哼完后就没了下文，倒也不是被桑子悻说服了，而是他觉得这件事情确实轮不到他管。
　　儿子长大了，自己能干预的事情也变得越来越少了。桑秋明这样想。

　　“不过，你还是去看看吧，就当帮爸爸一个忙。”桑秋明说，“爸爸都答应你苏阿姨了，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桑子悻：您这哪是出尔反尔啊！您这分明是先斩后奏啊！

　　看着对面的人半天没个反应，桑秋明忍不住蹙了蹙眉：“你到底去不去？”
　　桑子悻往嘴里扒拉了两口饭。
　　“不去。”

　　“那被你摔碎的碗你打算什么时候赔？”
　　“……”
　　可恶！！！

　　最后桑子悻缴械投降：“去，去还不行么。”
　　“嗯。”桑秋明放下筷子，“早这样不就好了。”
　　桑子悻：我可真谢谢您。

　　“吃完了把桌子收拾一下，锅碗瓢盆什么的也洗一下。爸爸出去溜达一会儿，困了你们先睡。”
　　桑子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