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那些事儿》寒山遥

7、运动会（一）

　　寒假很快结束。
　　再次回到学校，索依露暂时放下了调查的事。
　　她已经调查到的东西足以揭示校长的阴谋。她将先前答应给王的名单发送了过去，只隐藏了陈岚一个。
　　她逐渐真正安下心来——陈岚和辛都安然无恙，她也安然无恙。王，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陈岚已经叛变的事情。
　　甚至，在她把名单发过去之后，王就没有再联系她什么。
　　她想也是，光做学生能探查到什么情报？那日夜里在菁莪楼，若不是北辰月出手相助，她恐怕真的会被迫喝下遗忘药，然后一事无成。
　　如果王在这里不止安插了一名卧底的话，那他主要的情报来源，应该是辛。

　　见过辛穿着厨师装的真面目，再次看到一身笔挺西装的辛老师，索依露颇觉得陌生了。
　　看着辛老师在讲台上孜孜不倦地评讲着一道数学题，她忍不住想起了那天吃的玫瑰花饼。这么厉害的一个点心师，跑到学校里教数学，也真是苦了他了。
　　“也不知道北辰远他们怎么样了......”想到玫瑰花饼，索依露又不禁担心北辰远和北辰月能不能吃上那些点心。
　　“依依！依依！”是吴佩在叫她。索依露一个醒神，发现辛正歪着头盯着她。
　　辛灰色的瞳孔浸染了浓厚的寒意：“陈依依，你说一下这道题的思路。”
　　她站了起来。不管会不会做，有没有思路，先站起来都是一个人类学生最基本的礼貌。
　　校长正好从窗外走了过去。他似乎是无意瞥了一眼教室内部，便停下了脚步，饶有兴味地看着。
　　索依露莫名其妙觉得脸庞热热的。
　　回答的思路一团糟，辛却依旧是面无表情，但他叹了口气才让索依露坐下。坐下之后，索依露瞥了窗户一眼，校长已经不见了。她松了口气，低下头重新去看刚刚那道题。
　　这题很简单......她刚刚都回答了些什么啊......
　　中午回到宿舍，吴佩问她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
　　她点点头：“嗯……是家里的事。睡吧，我好困……”
　　这话也不假，她是吸血鬼。虽然这段日子没有法力，本能被削弱了很多，而她也渐渐习惯了人类的日子，不过在太阳最烈的午后，她还是会很困。

　　下午有一节班会课。
　　“第一件事，从上学期期末，再到这学期，夜里闯进菁莪楼的事情有所增加，被我们抓到不少。”
　　陈岚对着文件夹读着，全无上语文课时的风采，“我们已经对涉事学生做了教育，希望大家夜里好好休息，菁莪楼里有很重要的文件和考卷，是绝对不允许学生进入的.....啊.......”
　　陈岚打了个哈欠。
　　“同为吸血鬼，想必他也很困吧。”索依露一边感受着初春的暖风一阵一阵将春意送进教室，一边懒洋洋地想着。
　　“‘暖风熏得游人醉’，对吧。”陈岚笑笑，“第二件事，是关于开展春季运动会的通知。
　　“四月底的期中考试后，我们将迎来第一届的运动会。虽然现在只有咱们一个年级，但校长也决定好好举办，要办就要办大的嘛。后续的报名工作由文体委员和宣传委员负责，不过校长这次有一个要求，就是，必须，全员参加！”
　　讲台下一片哀嚎：“啊——”
　　“什么嘛！”
　　“好烦哦，参加运动会不应该是那些男生的事情吗？”
　　“男生也不想参加啊！”
　　“跑不动啊——”
　　陈岚突然抬起眼眸：“你们身体会不行吗？”
　　这话说得狡黠，台下人皆是一怔，都以为陈老师在开什么玩笑。吵吵嚷嚷的班级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于是，大家听到了隔壁班突然传来的哀嚎声，想是辛老师也正在宣布这个悲哀的消息。果然，不出二十秒，大家就听到了辛老师敲讲台的砰砰声，随即是不怒自威的声音：“安静。”
　　陈岚的嘴角上扬了一下。笑起来的他更好看了。
　　索依露全没注意到这一切，她沉浸在刚刚陈岚一句：“你们身体会不行吗？”的震惊中。
　　陈岚言外之意是，你们被喂了这么多药，怎么可能身体不行。
　　再换句话说，这次运动会，明摆着就是校长对一年来，那些强身健体药物药效的检验。
　　药物本身虽然没有什么害处，但也在帮助孩子们体内的种子生长。索依露稍作推测，此刻，那种子应该已经生根发芽，足够让查西亚支配了。
　　怎么办，她要怎样才能救这些孩子。索依露一时慌乱，一个学期下来，她几乎一事无成。
　　“好了好了，第三件事。校长最近发现同学们都辛苦了，决定犒劳一下大家——他为我们准备了点心，让我分给大家哦。”
　　陈岚拿出一个很大的盒子，盒子里重重叠叠全是一块块的糕点，不像是外面买来的。
　　拿到点心，索依露仔细闻了闻——没有加药，就是普通的点心。
　　吃了一口后，索依露才知道这点心的不同寻常。
　　虽是四四方方的造型，不像王城晚宴上的那些有着精致的纹样，但口感是独一无二的。
　　毫无疑问，这是辛亲手做的点心了。
　　全校一千多个学生，辛这是做了多少？这样想来，那次埋入种子的点心，可能可是辛制作的吧。索依露没理由地心疼起辛老师来——更何况他可能还是个卧底。
　　下课后，所有班级的学生都聚在一起聊天时，索依露才知道，这点心竟只有他们班有。连辛自己的班级都没有。
　　索依露想不出原因来。
　　她懒懒地倚在走廊的栏杆上吃着点心，眼睛没目的地四处看着，便不远处陈岚黏在辛身边，手中拿着一块点心，笑说着什么。
　　陈岚自顾自说，也自顾自笑，全没发现辛正低着头，垂着那双灰色如亘古冰原的眼。
　　索依露看得清晰，那眸中光彩，全在陈岚一人身上。

　　期中考试很快结束了。索依露自觉考得不错，估计是来人间这么久以来在各个学校考得最好的一次......
　　“也许是老师教得好吧？”索依露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语文成绩和数学成绩。

　　又一节班会课。
　　文体委员在讲台上啪啪敲着桌子：“这节课陈老师去开会了，我来跟大家商量开幕式的事情。开幕式那天，每个班都要走一个入场式，在主席台下要有一个列队表演，今天呢，我们就商量一下要表演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吵嚷了一通，最后的决定是——先跳华尔兹，最后众人围在四周，中间留一个供五人跳舞的空位，以一段欢快的现代舞结束表演。
　　作为一个合格的卧底，索依露时刻牢记着“要低调”三个字。
　　她是决不可能去跳那段现代舞的。甚至是运动会的项目，她也只报名了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400米而已。
　　直到开始练习华尔兹之后，索依露才知道，这舞蹈需要一男一女一起跳。

　　陈依依，上学期开学第一天就因为拦下一个跋扈女生而闻名全年级。长相甜美，娇小可人，除了开学那件事，从不和人起冲突。但也有人传言说，曾看见她将食堂的饭菜偷偷带回宿舍，十分诡异。她从开学起就单独一个宿舍，后来却主动要求增加舍友，学校竟都批准同意，不知是背后有着什么庞大的背景——所以，没什么人敢主动接近这个女生。
　　以上是锦湖国际学校的学生对陈依依一人的全部传闻。
　　索依露无奈，她本不是太冷淡的性格。只是来了这里，万事都要低调——毕竟班主任就是吸血鬼，她成绩太好或太坏，朋友太少或太多，性格太激烈或太懒惰，都很容易引起老师们的注意。
　　而她自己，抱着任务而来，其实也没打算跟身边同学有太多接触。
　　她尽量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学生，身边除了吴佩，几乎没有别的朋友。
　　容易引起老师关注的男性朋友，自然是决不可能有的。甚至为了避嫌，她几乎少跟男生说话。
　　但现在她不得不跟一个看到她就忍不住避开眼神的男生一起跳交谊舞，而她根本记不起来这男生的名字。
　　“我有那么可怕吗？”开始排练后，索依露感受到这男生握着她的手，微微发抖。
　　男生的眼神在厚厚的眼镜后躲躲闪闪：“没，没有。”
　　索依露陷入沉思。
　　她忽然觉得，和同学们打好关系，比让同学们都躲着她然后被老师注意到更好些。
　　于是她缓了缓脸上的表情，主动握紧男生的手，带着他跳起舞来。
　　舞曲是柴可夫斯基的《花之圆舞曲》，轻快的音乐声中，男生很快进入了状态，开始自然地进退，旋转。
　　一曲结束，索依露发觉这男生有些害羞，欲言又止。
　　“喂，你想说什么？”
　　“我......没有啊，我......就是，我不叫喂，我叫，我叫顾周。”
　　四下一阵哄笑。“顾周，好歹也一学期了，人家陈依依怎么也不会不知道你名字吧！”
　　索依露惭愧，她确实不知道。但顾周似乎更害羞了。
　　不过，她的同学似乎也没她想的那么怕她嘛，和这些人类做朋友，应该也不算太难吧。

　　借着一起练舞的机会，索依露渐渐融入了同学们。她十分欣慰地发现，人类真的都是很可爱的生物。哦，除了那几个依旧嚣张跋扈的女生。
　　春风一日暖过一日，树上的花谢了一批，迎来了另一批更灿烂的。运动会的日子终于到了。

　　孩子们到底都是普通孩子们，并不知道学校的恐怖。
　　几十面彩旗插在操场一侧的绿化带里，迎着春风张扬。校园里随处可见着奇装异服者——动漫cos服，啦啦队队服，或是衣香鬓影，纱衣罗裳的穿着一身汉服。
　　各个班都是疯疯闹闹，索依露甚至看见了几个穿着裙装的男生。
　　他们班男生全套黑色西装，女生则是穿着全套的白色礼服裙，领口恰到好处地露出女孩子们的锁骨而又不至于暴露太多。五个跳现代舞的女生则穿了稍短的白色纱裙，方便做幅度较大的舞蹈动作，站在队伍中也不显得突兀。班里会打扮的女生，还给同学们上了淡妆，做了头发。
　　现在，这个平时散散漫漫的班级，竟也流露出一种高不可攀的贵族气——男生优雅，女生端庄。
　　一个个班级走过去，在主席台前留下或精彩，或搞怪的表演，校长都不论美丑地施以最热烈的掌声。
　　轮到他们，因为事先已经排练过无数遍，所以胸有成竹地就走到了主席台前，列队，准备，一气呵成。
　　索依露瞥了一眼主席台，那里坐着的一排都是吸血鬼。这些都是平时跟在校长身边的，所谓的校领导们。
　　没有肖维。
　　索依露记得肖维说过，他暗中帮助查西亚的事，查西亚自己的手下都不知道。
　　《花之圆舞曲》的前奏响起，众人的脚步开始移动，就如之间多次排练的那样，一进，一退，一横移。而且，这一次，大家都穿着正装，还化了妆，可想而知他们的表演是有多美。
　　索依露突然听到主席台上传来水打翻的声音。
　　她好奇地转过头去看，发现坐在校长身边的那个吸血鬼校领导正手忙脚乱地扶起了校长的茶杯，并惊恐地连连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校长却是似乎呆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盯着翻倒的水杯发愣。
　　索依露回过头继续舞蹈。
　　她发现顾周有点不对劲，看她的眼神......莫名有些呆滞。
　　顾周跟她渐渐熟络起来后，跳舞的时候手也很久没有抖过了。
　　而现在，索依露却觉得顾周的手不仅微微发抖，甚至手掌微微出汗。
　　好在顾周的脚步没有什么问题。他跳舞的动作甚至还比以前更优雅了许多。
　　曲末，索依露松开顾周的手，退至一边站好队形，将中央空给了五个跳现代舞的女生。
　　身边的顾周突然晃荡了一下，像是没站稳。
　　索依露眨眨眼，偏头看了他一眼。
　　顾周的表情像是大梦初醒，满脸都是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