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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画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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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春的天,亮得依旧很晚。
沈献时醒来时,林欲雪还在酣睡。
她侧头看身边的少女,鼻梁高挺,睫毛长长,有发丝凌乱地落在脸侧唇旁。平日里张扬的人,此时在沈献时看来莫名有些乖巧。
这是沈献时第一次醒来,发现身边躺有旁人。她觉得有些不自在,正要收回目光,不料下一刻,林欲雪一个翻身就要往床下滚去。
沈献时一惊,手疾眼快将林欲雪拉了回来,林欲雪顺势滚进了她的怀里。
经这一遭,林欲雪也醒了。
林欲雪睡姿不能说好,只能算一般。平日里不会随意滚动,但只要换了地睡,就会不太老实。
这她清楚。
昨夜里,她就有好几次差点滚落下床,不过都给稳住了。
只是没想到一早上被太子看了个正着。
林欲雪心中生出点难堪,忍不住将头埋得更深一点,嗑在了沈献时的胸膛上。
她忽然又闻到了昨日的味道。
似乎是沈献时身上原本就有的香味。
错怪他了。怪好闻的。
沈献时发现她耳根绯红发烫,知道她醒了。见她羞得不肯将脸抬起,忍不住笑出声。
“还要睡吗?”
“不要了。”
林欲雪听出了沈献时话里藏着的笑意,噌得一下坐起来,跳下床离她远远的。
垂珠听到动静,敲了敲门,朝里问:“殿下醒了,可要奴进来服侍。”
沈献时正要应声,又想到了什么,翻身在床角找到皱巴巴的元帕。她挽起衣袖,拿出匕首忍痛在手臂上划了一刀,随即蘸血抹到元帕上去。
林欲雪看她动作,一时怔住。
血落上去是鲜红的,没一会儿就变得暗沉。等嬷嬷来收时应当无异。
收拾妥当后,沈献时才道:“进来。”
一众宫娥端着承盘进入,观春与望夏也进来替林欲雪洁面穿衣。
观春、望夏是林欲雪自将军府带来贴身婢女。
沈献时收拾好时,林欲雪还在上妆,她见此便坐在一旁瞧。
她是被明洗青养大的,幼时无事就常常端坐在一边,看明洗青描眉画唇,时不时问那些物什是做什么用的。
林欲雪从铜镜中瞧见沈献时耐心等待的模样,想了想,大着胆子问:“殿下,妾听闻,民间有郎君为妻画眉以示恩爱。”
“殿下可以为妾画眉吗?”
沈献时闻言有些惊讶,但出于对林欲雪的愧疚,她没有拒绝。
沈献时踱步过去接过螺黛,犹豫了片刻,她道:“孤不曾替她人画过,如若不满意,可擦卸重画。”
林欲雪笑着应好。
沈献时虽没有用过螺黛,但她见过太后是怎样画的,就依葫芦画瓢给林欲雪描上。
她专注细致地替林欲雪描眉。
林欲雪低垂着眉眼,鼻尖是盈盈清香,极淡。她忍不住悄悄掀起眼皮打量沈献时。
认真的少年总是让人难以移开眼。沈献时生的秀气,也许是因为药物原因,她的五官较女子而言,更显得棱角分明,线条清晰。有微光透过窗照进来照在她的侧脸上,显出少年人独有的干净清爽。
只是林欲雪奇怪,太子为何会在耳上穿孔。
“太子妃在瞧什么。”沈献时察觉到林欲雪的目光,笑问她。
林欲雪大大方方,坦然道:“瞧殿下。殿下真好看。”
沈献时被着直白的话语夸得手一抖,螺黛画飞了出去,只能让垂珠拿来帕子擦拭。
但林欲雪满不在乎地任沈献时摆弄,她继续道:“殿下不必那么生分,可以直接唤妾的名。”
“好。”
沈献时应她。
画好眉,林欲雪对着铜镜仔细端详,不住夸赞沈献时,“殿下第一次画?画得真好。”
沈献时知道她在恭维她,但还是笑弯了眉眼。
待两人皆收拾妥当,已经是辰时。
沈献时决定同林欲雪直接去慈宁宫用早膳。
从东宫到慈宁宫这一段路程,沈献时不厌其烦的为林欲雪指路,细细介绍宫中事宜。
期间偶遇圣上身边的陈公公,他带着人在排查什么。
沈献时让垂珠上前询问,方知昨日有人将圣上最喜爱的碧玉奇素快给折没了。
这一事折腾得陈公公直叹气。
几人只以为是遇上了不知事的小宫娥或参加喜宴的孩子,便继续行走。
“娘娘知道殿下一早就会过来,特意嘱咐奴来等着。”慈宁宫外早有嬷嬷守着,她见到沈献时脸上就笑开了花,“圣上今日也在。”
孙嬷嬷是明府的人,跟着太后到宫中的,一向很疼爱沈献时。她见到沈献时身后的林欲雪,又对她行了礼。
沈献时颔首,谢道:“劳烦孙嬷嬷了。”
林欲雪亦道:“劳烦嬷嬷。”
进入慈宁宫殿内,圣上与太后同坐圆木桌边进用早膳。
沈献时和林欲雪向他们行礼问安。
圣上一袭黄袍加身,眼神冷冽,不恶而严,一双眼睛看人时,总透露出来帝王的威严。他的眉头好像随时都是紧锁的,似有琐事缠身不得脱。
应是才下朝就过来了。
沈献时不讨厌圣上,但也不甚亲近。
圣上沈岱年四十,正值壮年,也难怪有人猜测他要让沈献时能够与沈越时势均力敌,相互抗衡。
但太后赐婚一事许是让他不满,竟连太子喜宴都未出席。
圣心难揣度,偏沈献时不愿,也不喜揣度。
见她们来了,太后唤人添了两幅碗筷,让她们落座。
太后吩咐宫娥为林欲雪布菜,问她:“太子妃在宫中可还适应?昨日喜宴哀家本该去的,但久居慈宁宫习惯了静,人一多就吵得哀家头疼。”
林欲雪笑着回太后:“无碍,喜宴左右只是昭告天下太子娶妃的一个形式,欲雪不介意。”
圣上甫一停箸,闻言赞赏道:“你倒是通透。”
林欲雪只是笑笑,心里却说,不通透也不行。
“奉珠,朕昨日并非不满意你与将军府结亲,”圣上停顿了一会儿,对着沈献时解释,“只是春过夏至,水患将临,京川中流民又多了起来。事务太多了。”
林欲雪注意到,此话一出,坐在一旁的太后就端起茶盏饮茶,茶盏遮挡住了她的表情。
“民生为上,父皇不必挂怀。”沈献时摇头,并不在意,她犹豫问道:“为何京川流民突然增多?”
此事她有耳闻,但因近来册封与成亲两事堆集在一起,今日又没去上朝,并不是特别清楚。
圣上道:“因为战乱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