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语》我观山色

4、醉意

　　酒过三巡，宴席渐散。

　　有些大臣喝得摇摇晃晃，被宫娥搀扶着送入马车;还有些大臣胆战心惊，在远一些的地方坐着，看两位皇子你来我往地吃酒。

　　竟已不和到如此地步，在太子的喜宴上连表面功夫都不做吗。

　　沈越时却没意识到。

　　他将碗一扔，眉毛一挑，得意道：“沈奉珠，我就说你喝不过我。”

　　闻言，沈献时就知道他已经醉了。

　　但若是再喝，她也好不了哪儿去。

　　沈献时想到还在等着她的太子妃，于是假装不敌，第一次让了沈越时，叫他带来的侍从送他回去。

　　沈越时有些亢奋的在前笔直地走着，瞧不出来醉意。

　　如果他能躲避掉足下的阻物。

　　但就算这样，沈越时依旧不让归砚扶他，离开时也只是径直地走，没有对沈献时道别。

　　归砚替沈越时善后，有些慌乱地代他向沈献时辞别，直说大皇子是喝醉了无礼，让沈献时不要放在心上。

　　沈献时微微颔首，示意她知道了，她瞧了瞧时辰，也起身往喜房走。

　　走近时，沈献时瞧见垂珠低着头在殿门外等候。

　　垂珠有些惊讶沈献时这么早就回房，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她朝沈献时行了礼，随即靠近她，在其耳边低语。

　　“殿下，太后让您留窗，灭灯后悄悄入耳房即可，奴已收拾妥帖了。”

　　一霎时，沈献时明白了太后所说的，不会让林欲雪发觉她身份法子是什么了。

　　找人代替她行房事。

　　如此行事，是毁了林欲雪。假若日后东窗事发，她这一生都算是完了。

　　沈献时蹙了眉，却没说什么，只道：“走吧。”

　　喜房里，林欲雪潦草进了些食，觉得不那么饿时就停箸，让观春将食具收拾了。

　　甫一收拾好，守在门外的望夏敲了敲门缘。

　　这是沈献时回来的暗号。

　　林欲雪重新戴上珠帘遮面，坐回床上。

　　四周都是红彤彤的喜字与窗花，床铺满了花生桂圆红枣。一对龙凤喜烛摆在桌案边，摇曳的烛光落在林欲雪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红光。

　　沈献时推门而入，见到的就是这幅画像。

　　她走过拆下珠帘，入目是林欲雪艳若桃李的模样。

　　沈献时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忍不住心下一跳。她借着酒气，作出醉酒的模样，不稳地端起合卺酒递给林欲雪，两人一饮而尽。

　　凑得近，林欲雪闻到了沈献时身上，似有掺在酒味里的淡淡香味。她愣了一下，又装作若无其事，将酒杯递还给她。

　　宫人们识趣地退下，只余下垂珠侍奉。

　　林欲雪站起身来想要替沈献时更衣，道：“殿下若是醉了，就先去沐浴吧。”

　　沈献时下意识躲闪，意识到什么又站立不动，任由林欲雪替她宽衣解带。

　　林欲雪只以为她不适应。她还待进浴殿服侍，却被垂珠拦住。

　　垂珠福身道：“殿下不喜外人近身，太子妃在外等候就好。”

　　林欲雪退了回去，心道，她就是太子的那个通房，真是好大一个下马威。

　　她鼻子向来很灵，太子携带的香味与垂珠身上的并不相同。能在喜宴与别的女子厮混，其品性可见一斑。

　　只怕她日后在宫中的日子难熬。

　　林欲雪对着铜镜卸下珠钗，抹掉口脂，忍不住叹了口气。

　　浴殿里，沈献时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摸了摸一马平川的胸，再看了看垂珠起伏有致的身材，将脸沉进了水里。

　　垂珠忍笑道：“殿下快出来，憋坏了可不好。”

　　沈献时好一会儿才浮出水面，她靠着池壁，好半晌才道：“垂珠，我什么时候能停药呢。”

　　垂珠正在替她擦拭头发，闻言忍不住心疼道：“殿下，您……”

　　“无心之语，不必当真。替我穿衣吧。”

　　沈献时出来后，对林欲雪道：“孤好了，你去吧。”

　　垂珠正想跟进去，不想也被林欲雪拒之门外。

　　林欲雪道：“我也不喜陌生人近身，多谢你一番好意了。”

　　沈献时挑眉，屏退垂珠。

　　垂珠依言行礼退下，到门口时提醒沈献时道：“介时，殿下莫忘了。”

　　沈献时没有应她。

　　等林欲雪从浴殿出来时，寝宫中烛火已经熄灭，她听得沈献时问她：“能看到吗？”

　　林欲雪看不太清，但她依旧答：“能。”

　　“上床歇息吧。”

　　黑暗之中，沈献时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到床边，忽然站立不动了一会儿。但由于林欲雪看不太清，又有些紧张，也就没能察觉到。

　　林欲雪躺到床上时，那些花生桂圆红枣等东西已经被扫了下去。她突然想到秘戏图上的图案姿势，指尖蓦地攥住衣摆，紧绷得发白。

　　有人靠近她。

　　正当那人要解开她的衣衫，瓷器碎裂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林欲雪一惊，翻身坐起来，那人顺势离开她。

　　沈献时点燃红烛，烛光充斥着整个宫殿。她看着搁架旁掉落的一地的瓷片，平静道：“无事，大抵是没有放稳，被风吹掉了。”

　　她关上打开的窗，走回床边，带着歉意对林欲雪道：“实在对不住，今日孤有些醉，想早些歇息。”

　　林欲雪觉得有些奇怪，但不知怎的也松了口气，她让沈献时躺进去，睡到了里面。

　　长夜漫漫，两人拘谨地睡在一起，一夜无梦。

　　而宴席那边，太子走后便进入了尾声。

　　大臣们见沈献时离开，也陆续让人去女眷那儿唤人，一起乘车走了。

　　杨秀礼带着林成霜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里，太后令人将两个摇椅搬到了庭院中，慵懒地躺在其中一个摇椅上面。

　　木椅轻轻地摇晃。

　　太后明洗青，年值半百，仍旧风韵犹存。

　　明洗青笑着招呼她。

　　“秀礼，你来了。”

　　杨秀礼对着明洗青行了礼，“太后金安。”

　　“无需多礼。”明洗青见林成霜躲在杨秀礼身后，探出个脑袋小心翼翼瞧她，和善问她：“林二姑娘在宴席上吃得可还好？”

　　林成霜得了杨秀礼的应允，点头回应她。

　　明洗青唤来宫娥，让她带林成霜出去玩耍。

　　待林成霜一走，杨秀礼立即问道：“娘娘此举何意？”逼婚？

　　明洗青让杨秀礼坐，解释道：“莫急。哀家知你恼，所以才传你过来。”

　　“林将军驻守边关多年都不曾归家，难道你们不曾想念过他吗？”

　　杨秀礼垂着眼，没有答话。

　　她继续道：“你们一家分离多年不敢相见，无非是担心许家悲剧重演。可哀家向你们保证。”

　　“你林家女儿嫁给太子，林将军归期在即。你们很快可以团聚。日后太子即位，依他的秉性，也一定会多多照拂你们，你们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夜风吹动了杨秀礼的衣袂，她静静听着。

　　慈宁宫外，林成霜同宫娥去了御花园，她看着满园的花，有些意动。但她知道，没有别人的允许，不能够随意采摘花朵。

　　于是林成霜只是蹲在一旁看。

　　这时，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将那朵花折了下来。

　　沈越时道：“你想要吗？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