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语》我观山色

3、喜宴

　　赐婚的旨意下来得极快。

　　那日赏花宴，三人并未惊扰林欲雪，担心她从树上掉下来，于是绕路而行。

　　因着玉生湖傍晚时才最热闹，加之只有荆桃花盛开，花种也不多，沈莺时没一会儿就厌倦了。

　　两人见此，就带着沈莺时去市集转了一转，这一转倒是让她收获颇丰，买了许多稀奇的小物什。

　　回宫后的第二天，赐婚懿旨就宣告了下去。

　　婚期与册封典礼在同一天，就在不久后。

　　与懿旨一道赐下的，还有凤冠霞帔和各类奇珍异宝做聘礼，多达九九八十一箱，超出了太子妃应有的礼制。

　　林欲雪只要安心待嫁即可。

　　这道懿旨，恐怕废了太后不少心力。

　　所有人都这么想。

　　沈献时忽然明白，这大概就是太后说的，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不论是成婚人选，还是婚期择定。

　　前者可稳固沈献时太子之位，不必多言。再者，林将军远在边疆，倘若他不赞成这门亲事，但京川中只有他的妻女在，不能拿定抗旨的主意。

　　待他收到赐婚的消息时，只怕二人早已礼成。

　　木已成舟。

　　沈献时从垂珠的口中得知，林家原是有二女，长女林欲雪与次女林成霜。

　　林欲雪在京川中行事乖张，她偶有遇见纨绔作恶，不问身份姓名，直接将人扔进武场操练，让人叫苦不迭。

　　但那些朱门子弟的父母却乐于见此，纷纷称赞并感谢林欲雪，说她行事颇有将门虎女之风。

　　若不是林欲雪是将军府的金枝玉叶，且还在闺中，不便打听其行踪，恐怕早将自己儿子扔在她的面前，恨不得让她瞧瞧。

　　甚至有些人家就等着林欲雪及笄下聘。

　　可惜被太子捷足先登。

　　林成霜在京川倒是甚少有人提起。她年幼时曾生过一场大病，烧得人不甚清醒，如今反应迟缓，神智停留在了幼时。

　　林夫人不愿意让林成霜独自出门赴宴，更多的时候是她跟在林欲雪身边，年十三，豆蔻年华，却装扮得如总角稚童。

　　沈献时心想，赏花宴上的小孩，或许就是林成霜。

　　林将军府上。

　　将军夫人杨秀礼接下旨，送走了宣旨的宫人后，强撑着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转头就进了书房唤来婢女，吩咐其准备笔墨纸砚。

　　林欲雪提着裙摆踏进书房，阻拦下婢女。她道：“母亲，懿旨在此时宣，婚期又这样近，是非嫁不可。现在写信让父亲拿主意，根本于事无补。”

　　“可这不仅是你的婚事被定下这么简单。立皇储这趟浑水蹚了，林家还能好吗？”

　　“怎么不能？”林欲雪摇头，冷静分析道：“父亲在外驻守边疆不曾回过京川，就算大皇子夺嫡成功，也理应不会赶尽杀绝。况且，他或许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

　　她斟酌着道：“太后久居深宫，圣上也非她所出。她如何能为太子争取到林家做后盾？”

　　“也许圣上对大皇子的喜爱，不过是对太子的掩护？”

　　“也许是要太子与大皇子形成分庭抗礼之势？”丞相府中，书房里，有幕僚如是道：“能让两位皇子势均力敌，顾及彼此，不至于为了王权轻举妄动。”

　　“圣上与中宫伉俪情深，中宫却因太子而薨，才将其交由太后抚养，冷落他多年。这些年，圣上对大皇子的栽培与看重，我等皆是有看在眼里，这或许是另一种的磨砺。”

　　坐于主座的冯复祈未言一句，只是听座下的人莫衷一是地商讨。

　　有幕僚大胆上言，问：“敢问丞相认为此举作何解释？”

　　冯复祈理了理衣袂，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才道：“各位莫要太紧张，这不过是太后一手促成的罢了。”

　　宫中早有探子来报，道是太后与圣上洽谈了两个时辰，出养心殿时神情疲倦，不久后，沈献时被册封太子，赐婚懿旨下达，明氏最后一位还在朝为官的后人也请辞了。

　　……

　　册封典礼当日。

　　京川城中人山人海，形成了万人空巷的盛况。百姓们纷纷赶来贺喜。

　　沈献时乘车舆前往将军府迎林欲雪。她用玉冠束发，身着白金色宫装，金丝在边摆处勾线绣出了花纹，衬得她温文儒雅的同时又不失贵气。

　　到了将军府，她下车立在朱门前，耐心地等待林欲雪。

　　没一会儿，林欲雪被众人簇拥着出来，她云鬓绾起，戴着许多支颤珠钗，一步一颤。有珠帘遮面，微微摇晃，沈献时看不清她的样貌，但能看见她同样是穿着白金色宫装，只是金线在裙摆处绣出的大片大片花纹更为繁复，有温和的阳光落在其上，金光闪烁，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沈献时牵过林欲雪的手为她引路。

　　林欲雪将手搭上去，心里蓦地冒出一个念头。

　　有点冰。

　　行走时，两人衣摆相互交错，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般配极了。

　　她们要先去天坛祭寺庙、告祖先，行册封大典，再行礼。因此没有着喜服，只等祭祀结束再更换服饰游城。

　　同行路上，沈献时担心林欲雪与陌生男人如此近距离接触，会感到害怕，体贴地没有同她搭话，只是默默照顾着她的太子妃。

　　林欲雪则想，太子是不是不满意她，才这样待她冷淡疏离。

　　她心道，或许待他们入洞房时，卸下珠帘就好了。

　　她对自己的样貌向来很有自信。

　　画上哪里有真人来的生动好看。

　　到了天坛，沈献时率先下车，然后伸出手递给林欲雪。

　　林欲雪没有客气。

　　她在这几日四处打听过了，太子的情感干净空白，只有一个通房，没有什么白月光和小表妹，更没有什么纠缠不清的情人。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和沈献时好好相处。

　　册封与成亲两事进展顺利，两人更换喜服后，重新乘着车舆游城。

　　沈献时将林欲雪迎进了东宫，但她不能久待，只是让垂珠安排接下来的事宜，随即又赶去了喜宴。

　　杨秀礼与林成霜也入了席，在女眷一方，没有见到沈献时。没见到人，杨秀礼就忍不住担忧。

　　她正值食不下咽时，有宫娥替她斟了茶水，对她道：“夫人，散席后太后想与您见一面。”

　　太后与圣上今日皆没有到场。

　　另一边宴席上，觥筹交错，喜气盈盈。

　　没有人敢灌沈献时太多酒。

　　除了沈越时。

　　沈越时扬眉唤宫娥拿来大的瓷碗时，沈献时看得眉心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