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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赏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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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宴是京川的传统宴会,二月廿四,就在几日后。
这几日间,沈献时入居东宫,太子的册封典礼在即,需要处理的事务还有许多。
期间她同沈越时碰过面,两人皆行色匆匆,倒也没有正面交谈过。
沈越时担任着都尉一职,整日里不是在校场训兵,就是在书房读书卷。沈献时则在翰林院做事,帮忙处理相关文书事宜。
圣上有三子,如今沈献时与沈莺时皆在宫中,索性破例让沈越时也留下来,尚未册封王爵。
沈越时只比沈献时大约莫一刻钟,因此两人见面并不以兄弟相称。
沈献时因年幼时被当作女孩抚养过,得了个奉珠的小名,长大后便对外宣称字“奉祝”。
二月廿四这天,沈献时去寻沈莺时,瞧她特意穿着挑选出的若竹色半袖襦裙,在沈献时面前转了个圈让她看。
裙摆外罩着一层纱,旋转间像是一朵绿花逐渐盛开,生机盎然。
臭美完了,沈莺时不满地打量沈献时,不乐意道:“二哥哥,你今日怎得穿了这么身衣裳,难看死了。”
“这不就是你叮嘱的绿色衣衫吗?”沈献时点了点她的额头,“再不走,我可反悔不去了。”
沈献时深绿色衣衫着身,倒是没有沈莺时说的那么难看,只是让本就温吞含蓄的人瞧着更加内敛了一些,整个人如沉静下来的幽深湖水。
沈莺时皱了皱眉,不情愿地收回了让沈献时再换衣衫的想法。
两人整装待发,驾着马车慢悠悠行驶。
马车到宫门时被拦了下来,有人叩了叩车壁,车帷被掀起,赫然是沈越时。
沈越时坐于高马上,一身银色盔甲还未卸下,似乎是刚从校场回来。他剑眉星目,薄唇抿起,端的是丰神俊朗。
沈越时眼神锐利,视线依次扫过沈莺时与沈献时。
沈献时突然心生不妙,忍不住遮目,沈莺时也躲闪回避着他的目光。
听他果然冷笑道:“好你个沈莺时,是平日里只有沈献时给你买珠宝衣裳,帮你从宫外带糕点吃食吗?”
沈莺时连连摆手,却又不知如何解释,急得眼泪又冒了出来。
沈越时抿着嘴,僵硬地立在原地不说话。
“我们担心耽误你在校场的差事,”沈献时看不下去了,胡诌道:“这才没有叫你。”
沈越时横扫她一眼,一句话将她堵了回来,“难道是你的差事太少了?”
没等沈献时继续说什么,他对着身边的人道:“我今日先退,明日替你。”
那人连声应是,然后看沈越时翻身下马,而后钻进马车,动作行云流水。
马车中,气氛凝滞。
“说吧,为什么不叫我。”沈越时靠在车壁上,双手抱胸,审视她们。
沈莺时只得老实回答,眼里冒出泪,“我怕大哥哥你说我,说我……呜呜呜。”
沈献时觉得头疼。
但是沈越时不罢休,矛头一转对准她,“我们太子殿下又是什么原因。”
“沈相逾,你见我们碰面的时候,有时间好好说过话吗?”沈献时捏了眉心,无奈解释道。
沈越时冷哼一声这才作罢,末了他又掏出丝绢和一包金乳糕,神色不太自然地往沈莺时那儿推。
“别哭了。”
沈莺时放下揉眼睛的手,拿过丝绢和糕点,小心翼翼问:“大哥哥不生气了吗?”
沈越时偏过头不看她,沈莺时知道他消了气,只是暂时还不太想搭理她们,就拿出糕点和沈献时分了起来。
沈莺时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不懂得朝堂上的事,也不明白两人之间暗潮涌动,只以为他们吵架了还没和好。
她只知道,若是二哥哥惹了大哥哥生气,他也不会叫她“沈献时”,而是“沈奉珠”。
一旦大哥哥叫二哥哥为“沈奉珠”,那就说明他仅是看起来特别生气,二哥哥哄得来。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沈越时很久没有这么唤过沈献时了。
三人到达玉生湖已经是申时。
天色正好,有微风徐徐拂来,带动着盛开的荆桃花身姿摇曳,花瓣遍地。
仲春赏花宴,赏的便是此花。
沈莺时欣喜地去寻刚刚落在地上,还未被践踏又形状好看的花,留沈献时与沈越时在原地。
微妙的氛围在两人间蔓延。
沈越时自懂事起,就一直被拿来与沈献时作比较,但偏他又事事都比不过,仿佛他只有那三寸身高和早出生的一刻钟,能压过她一头。
越比不过,沈越时就越想要赢过她。
沈越时见沈莺时专心致志寻花,听不见他们的交谈,才警告她道:“沈献时,你最好时刻注意,莫要出了岔子。不然这太子位迟早是我的。”
沈献时闻言沉默片刻,本不欲说什么,但她想了想还是道:“多加勤勉吧。”
“哥哥。”
这一声“哥哥”在沈越时听来,简直就是挑衅。
沈越时就要发作,又见沈莺时捧着枝花惊喜地朝他们奔来,他只能忍下怒火,扯出一个笑。
沈莺时乐不可支道:“哥哥看!我在那边捡的!一整枝,上面好多花呢!”
沈献时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莺娘运气真好。”
等沈莺时又跑开了,沈献时才叹了口气,“你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
但那话语听在沈越时耳中,仿佛就在说:“你一定要多想,我就是那个意思。”
沈献时瞧见他脸色越来越奇怪,还是躲开了去追沈莺时。
有沈献时跟着沈莺时,沈莺时胆子瞬间大了起来,走得更远了些。但她每走开一段距离,就要回头看沈献时还在不在。沈越时则跟在两人身后,落后好大一截距离。
游玩间,他们瞧见有人在玉生湖岸铺了块布,上面坐着大约十岁的女童,头发扎成两个结,簪着珠花。她时不时向左右张望,见没人就仰着头,低声说些什么。
左顾右盼,就是不往后瞧。
他们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有明媚少女坐在树上,伸手极力去够一只纸鸢。
迟日喧风吹过,带起少女的发丝,有粉色的荆桃花瓣落在其间。少女眼神极其专注,鼻尖小巧秀气,细小的水珠停在上面都来不及擦。她眉梢上扬,唇瓣红润得好似抹过口脂,但她一抿唇,又没有任何褪色。
看上去是个极为张扬明艳的人。
沈献时见过她的画像,认得她。
林将军府上的嫡长女。
她的太子妃。
林欲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