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南》余醒

2、第 2 章

　　和南语润睡了一晚，他倒是睡着了，反而是我没睡好。
　　他昨晚把我当成人形抱枕，抱了我一个晚上。后半夜他还说起了胡话，说‘迟山野啊，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喜欢你很久很久了’，我虽然没当真，但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颊却控制不住地发烫。

　　早上我做完早餐，看到他从卫生间里出来。
　　“醒了？”
　　我脱下围裙，看了他一眼，问道：“好一点了吗？”
　　“嗯。”他坐到餐桌前，回答得言简意骇。
　　“迟山野，今天你有空吗？”南语润早餐吃了一半，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我。
　　“有，怎么了？”
　　我从书上移开眼，回答道。
　　“能陪我去一趟书店吗？我想买本书。”
　　南语润的状态看起来调整得很好，他的眼眸都是亮亮的，想到昨天的事情，我于是也不忍心拒绝他：“好。”

　　八月份的天实在是燥热，骄阳烤着柏油路，晒得人都要融化。周围嘈杂的声音听着让人觉得聒噪，穿过一条条曲折的街，南语润把我带到了一家书店。
　　我没来由地觉得这家书店有些熟悉，他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又没忍住笑出声来：“迟山野，你记性是真的很差啊。”说着他告诉我：“你初二时送了我一本书，就是在这里买的。”
　　被他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了。但毕竟因为这件事已经过了四年了，所以我给他送过书的事情我早就忘掉了。
　　他带我进了店，店里开了空调。我坐在书店里摆放着的椅子上等他，南语润在书店转了一会儿找到书，走到收银台前结账。
　　“一共四十，先生。”
　　“好。”想到他应该没带钱，我站起身，拿起手机扫了一下码，给他付了钱。
　　出了店门看到南语润手上那本书时，我愣了一下。这次我记性很好，我立刻就认出来这就是我初二时给他送的那本书：“你怎么又买了一本一样的？”
　　“不一样。”南语润把书拿过来，指着一个地方给我看：“这是第五册。自从你初二时给我送了第一册以后，我每年都会来这里买一册。”
　　“好看吗？”
　　听到他这么说，我于是顺势问。
　　“还可以。”
　　似乎觉得不够，我听见他又补充说：“我很喜欢。”
　　南语润说完忽然指向一个地方：“迟山野，我们去那里吧。”
　　那是一座小山的顶，光秃秃的只有野草，绿色爬满了整座山。
　　我颔首说好。
　　下午两点，我们登上小山顶峰，忽然就起了很大的一阵风，吹得野草和头发都凌乱不整，南语润躺在草地上，抬头看着阴凉的天，对我说他在享受午后的阳光。
　　这回终于轮到我忍不住笑他：“这里明明没有阳光。”
　　反而是天气阴沉沉的，似乎马上就要下一场瓢泼大雨来。
　　我问他怪不怪他父母。
　　南语润笑着说：“我的父母有很多，你要问的是哪一个？”
　　我说是他的亲生父母。
　　“他们啊。”
　　南语润听完后认真地想了想：“我出生之前父亲就跑了，我都没有见过他的样子。”
　　“那你妈妈呢？”
　　“没印象了。”
　　我不知道他说的‘没印象了’是什么意思，但很快就听到他接着说：“我从能记事以来就一直待在孤儿院，你要问我对她的评价，我是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要是要问我她的容貌，声音，性格，可能很模糊。或者说是根本没有。”
　　“你刚刚问我怪不怪他们，我肯定也没什么好怪的了。他们把我生下来，不抚养我，是他们的选择。如果我的妈妈那时选择把我养大，她就更加养不活自己，我或许会毁了她一生。所以，我不怪他们，也不想见到他们。”
　　“或许我还该感谢他们。”南语润说：“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却给了我一副孱弱的身体，抛弃我而且不把我带大，让我像个物品一样让别人挑选领养。”
　　南语润仰头看向我：“其实有时候，说真的。迟山野，我挺羡慕你的。”
　　闻言，我挑了一下眉。说：“为什么？”
　　“我羡慕你的才干，羡慕你的能力，羡慕你的坚强，父母不在还能持续拼搏的那股劲。如果是我，我肯定做不到。”说到这里，南语润忽然笑了一下，笑得有点坏：
　　“迟山野，其实我还羡慕你的眼睛，鼻子，嘴巴，哪哪都羡慕。要是我能跟你一样就好了。”
　　我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偏过头，尽量面无波澜：“你怎么跟捧偶像似的。”
　　南语润笑笑没有说话。

　　下午两点半如我所料，山上下起了大雨，我和南语润飞奔下山，一路上笑声不断。回到家里早已淋了一身湿透，待他洗完澡后自己才去洗。等我洗完澡以后发现他坐在电脑桌前看着什么东西。
　　我用毛巾擦着头发走近看了看，才发现他是在找附近最便宜的租房。
　　“就这么急着搬出去？我打暑假工的工资养不了你了？”
　　我伸出手摸向鼠标，替他退出页面，看着他笑道。
　　“也不是急着吧。”南语润往椅子上一靠，说：“但是我要一直在你这里蹭吃蹭喝的很不好，我心里过意不去。”
　　“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我们是朋友。”
　　“正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才过意不去。”南语润抬起头看着我：“我工作已经找好了，在餐厅打工，明天去面试。如果这几天能找到租房的话，我就搬出去。
　　“怎么说得好像我赶你出去一样。”我低下头，说：“南语润，我没有要赶你走。”
　　“迟山野，你刚刚也听到了。我一直想做一个像你一样能自力更生，自食其力，有经济来源的人，我不想再这样被人养着了。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我更想有一次机会，去实现我这个梦想。”

　　他笑得很开朗，让我一时分辨不出来他的话里是真是假。
　　这就是你的梦想吗南语润？原来我一直过着的，自认为很艰苦的生活，竟然还能成为你的梦想。
　　“行。”我叹了口气，看着他：“不过你搬出去以后，有困难记得来找我。”
　　“我出去以后还能来你家找你吗？”
　　南语润似乎有些期待地问我，我说的这句话似乎让他感到很意外，他澄澈漂亮的眼睛再配上他现在的语气，实在是有些让我移不开眼。
　　“我也没有不欢迎你啊。”我有些无奈：“等你找到租房以后，也在这里多住几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