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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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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从餐厅回来,笑着和我说面试通过。
或许真的是因为上天眷顾他,我陪他祝贺完面试通过后的一天,他给我发来了消息:
南语润:我找到租房啦迟山野。
南语润:你说的话我没忘哦,我打算在你这里再多住两天。
我低头打字回好。
南语润晚上实在高兴,和我念念叨叨了一个小时,还说要亲自下厨,但很快就被我制止。
我想,他被娇生惯养了十几年,肯定不会做菜。但他却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笑着对我说:“迟山野,我已经学会做菜了。你是不是不信任我啊?你等着哦,今天就看我给你露一手。”
我于是呆呆地站着看着他拿菜进厨房。
小时候我就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一直都把他保护得很稳妥,一点儿委屈也不让他受。我可以为他做许多事,这理所当然成为了他小时候粘我的原因。而现在看到他有了这么大的转变,他似乎已经能不用依靠任何人。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我一时间恍了神。
有那么一瞬间,语润,我觉得我在你的心里不是那么重要了。
晚上吃着他做的菜,忽地就听见他问我做得好不好吃。
我没太在意,随口回答道:“还可以。”
他却忽然抓住我的手,有些恳切也有些着急:“你不能这样啊迟山野,你要说好吃或者不好吃。还可以是什么意思。”
他脸上的表情太像小孩子,我只好说:“好吃。”
南语润看起来很高兴,往我碗里又多夹了几筷子菜:“好吃就多吃点。”
我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我抬起头问他:“你的租房在哪里?”
南语润迟疑了一下,但很快笑着回答:“市中心附近啊,租房在靠近市中心,我未来肯定会过得很好的。”
“大后天就要搬走了吗?”
我的重点其实并不在他的租房在哪里,主要还是现在问的这一句。
“嗯。”南语润应完,忽然觉得我有点不对劲,于是有些试探性地问:“迟山野,你不会在难过吧?”
我轻轻摇头说没有。
“可你这表情跟要哭了似的。”南语润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迟山野,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我没有应答。
两天的时间过得飞快,南语润就要搬进租房了。他起了个大早,我于是也跟着起了。我坐在床沿边看着他收东西,问他需不需要我帮忙一起把东西拎到租房。
“不用了。”南语润摆摆手:“我自己可以的。但你可以帮我把东西一起拎到车站。”
我于是把他送到车站。
凌晨六点还太早,车还没有来。南语润和我站在车站旁边,静静等待公交车。
“八月的早晨也这么冷啊。”南语润搓了搓手,我见状把身上的外套披到他身上:“毕竟是北方。况且这几天下的雨这么多,所以才会气温骤降。”
“这样啊。”南语润低头看着身上的外套,又抬起头看我:“你不冷吗迟山野?”
我说不冷。
“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南语润说:“是因为我要搬出去了吗?”
我没有吭声。
“你生气了吗?”南语润还在问。
“你的车要到了,大概还有两个站。”
我没有回答,往他后方看了一眼,提醒道。
“迟山野。”
南语润忽然叫了我一声,伸出手抱住了我。距离上一次他这么抱我,还只是在小时候。我在他抱住我的那一瞬间肢体变得僵硬。
“我会经常回来陪你的,你也要记得想我。”南语润把脑袋埋在我的颈窝处,他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被无限放大。抱了一会儿他才松开手,彼时公交车正好到站,他拎着行李上了公交,在公交车发动的那一刻,他转身朝我挥了挥手,笑着和我说再见。
可是一直到了十月,南语润都没来看过我。他当时只说他的租房在市中心,却没和我说过具体地址,我于是也不知道他的租房具体在哪。这期间我也和他拔过很多次电话,但他就是不肯透露他租房的位置。
十月末的凌晨,我下班回家。因为上班的时候不允许开机,现在打开才发现里面有很多个南语润的未接电话。
我回拨给他,但过了好久他才接:“迟山野。”
“终于肯主动来找我了。”我说。
他却并不打算接着我的调侃,而是说:“迟山野,你…你能不能过来。”
我听出了电话里他声音的不对劲,像是很没力气。我于是立刻站起来:“你怎么了?”
“我没事。”
南语润几乎是脱口而出,尽管声音还是很虚弱。他忽然又改口说:“算了,你还是别过来了。”
“你到底是想我过来,还是不想我过来呢?”
“你别过来。”
南语润立刻说:“早点睡吧,我先挂了。”
挂电话后,我想起他就是在我的电脑上找到的租房的,说不定能查得到搜索记录。我开始逐个翻找。但是最终查出来的结果却让我很意外,他租的房子根本不在市中心。
而是在很远,很偏僻的一个地方。
我于是立刻驾车前往。
到达那个地方找到租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去敲房东的门,问房东说他住哪里,房东说他住在三楼。
我又问房东有没有钥匙。
房东说有。
开了南语润家的门,十几平方米的屋子里乌黑一片,我开了灯,发现客厅里没有人。我于是又进了房间,一开灯就看到他倒在床沿边。
他蜷缩着紧闭着眼,就像一只虾。额头上都是虚汗,脸上苍白得可怕,没有一点儿气色,身上瘦了一大圈。
我顾不得什么了,立刻打了救护车。
当一堆医生挤开我把他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我还有些茫然。
我看见抢救室的那三个字亮起灯,抢救室的门被关上,周围的一些年幼的病患在哭喊的声音。都还觉得好像自己在做梦。
我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
我瘫坐在抢救室外面的座椅上,揉按着太阳穴。
我感觉到一种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脸滑落下来,我才意识到,我在哭。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几天前你还好好的,还和我打电话。怎么会突然这样呢?
半个小时以后,一个医生忽然推开门走出来拿东西,我抓住他的手,泪水已经糊了我满脸,可我却仿佛不知道似的,只顾哀求:“医生,救救他…这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求求您救救他。”
“我们会尽力的。”
医生草草敷衍了一句,又转身回去了。
南语润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很虚弱。医生说他是胃癌晚期。
才两个月而已,南语润,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明明两个月前,你还不是这样的。
你不是说自己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吗?你不是每次和我打电话都说自己在这里过得很好吗?你不是说你已经不再需要依靠别人了吗?难道这些都是你编出来骗我的吗?
我问医生能不能进去看看他。
医生同意之后就离开了,我于是立刻走了进去,以为他还没醒,担心外面的声音吵到他,我进去后顺便又替南语润关上病房的门。但等我再转过身,才发现他已经醒了,就这么坐在病床上看着我。当触碰到我的视线时,他似乎又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去。
“对不起。迟山野,我…”
南语润看到我在他的床沿边坐下,第一句话却是跟我道歉。
“润润。”
我打断了他的话,伸出手抱住了他。
“你能好起来吗?”
他瘦弱的身体给了我一种抱住了一具骨头的错觉。因为在外面哭了很多次声音变得很沙哑,现在忽然和他这么开口听到自己的声音也把我自己吓了一跳,声音嘶哑,还带着哭腔。
“我不能保证。”
南语润温柔地回抱我,回答得很平静。把下巴抵在我肩上。他瘦削的,略有些尖的下巴就像一把锥子,硌得我的肩膀疼,但是我却不想放手。
“迟山野,你想我活着吗?”
我突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定住了。
“我不想活着了。”
南语润好像在吿诉自己一直在重复这句话,接着眼泪就开始不停地掉。我的衬衣也被他浸湿了一大片:“迟山野,活着好累,真的好累……我不想再活着了。”
“那我怎么办呢?”
我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安抚他,轻声说。
你要是走了,那我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