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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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语润迟迟没有回答。
“迟山野，你别哭。”过了一会儿南语润忽然对我说，抱我抱得更紧了些：“哭起来不好看，我不喜欢你哭。”
明明自己是哭得最厉害的那一个，现在反倒安慰起我来了。
“你应该多笑笑，笑起来才好看。”
南语润趴在我肩上，一边说着，一边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你这句话很没说服力，你自己知道吗？”
我从桌上抽了张纸巾给他擦眼泪，不知道该不该笑。
“你明天也来看我好吗？”
南语润吸了一下鼻子，没回答我的话。
我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说好。
要不是医院不允许，我哪儿都不想去，就想陪在你身边。
第二天早上我早起给他炖了汤。因为医院离家比较远，我只能在外面住宾馆。等我提着汤来到医院的时候，看见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那么早就醒了。”我把保温盒放在床旁边的柜子上：“润润，喝点汤好吗？”
“不了。”南语润轻轻摇摇头，声音有些弱：“我不是故意想辜负你心意的，迟山野，我喝不了的。”
我这时才忽然想起来，他现在的身子弱得很，吃什么都没味，基本上是吃什么吐什么，进食都是靠鼻饲。
“这样。”我说：“那就不喝了。”
“你买的吗？”南语润转了一下头看向那个保温盒，问。
“不是。”我说：“我自己熬的。”
“那我想要尝尝。”南语润忽然有了精神似的自己撑着坐了起来。我打开保温盒，舀起一勺汤喂他喝了一口。
但他没能喝几口就皱了一下眉，我于是不敢再喂他：“喝不了就不喝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白费心思的。”看到我把汤端走，他忽然又可怜巴巴地说：“等我好一点了，你再给我熬好吗？我一定都喝光。”
“好点再说吧。”
我服了这位祖宗了，把保温盒盖盖上。
第三日的中午，我又来见南语润。
他好像好了很多，坐在病床上看书，见到我进来，冲我笑了一下。
“我今天好很多了，感觉很有精神，你陪我聊聊天吧。”他把书合上放在柜子上，我认出来这就是之前我们一起去书店买的那本书。
“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南语润坐直了身子，忽然很认真地问我。
“你这又是从哪看来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于是有些无奈地扶额。
“网上啊。”南语润眨了一下眼，相当实诚地说。
“少上点网吧祖宗。”我叹了口气，却还是认真回答：“第一次见到你，觉得你，很热心，看起来很金贵，也很可爱。”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其实是有原因的。我的父母都葬身于火海，一家三口只有我活了下来。当时孤儿院开展防火灾演习的时候，为了真实模拟点燃了一把火。所有的孩子都往外跑，只有我被吓得不敢动，我在火把点燃的那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当时火灾发生时，也只是那么小小的一把火。
后来我就看到他了。不及我下巴高的南语润朝我伸出手，仰起脸说：“哥哥，你别怕，我们一起走好吗？”
“你是这样想的啊。”思绪被拉回来，南语润忽然笑了起来：“你想不想听我对你的第一印象？”
我说想。
“小时候的我其实都没什么印象了，我记性好差的。就知道你长得帅，天天跟着你。”南语润说着说着忍不住自嘲：“我小时候怎么这么花痴啊。”
“不过说到这个。”南语润忽然一本正经起来：“我想坦白一件事，你听完可不要不理我。”
我忽然有些紧张。
“算了，你先答应我再说。”
“我答应。”我说。
“你怎么这么容易答应。人起码要有点底线。”南语润叹了口气看向我：“那我就先开始说了？”
“高二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在宿舍里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当时我输了，选的真心话，被问到有没有暗恋的人，我说有，他们都快把全年级的女生都猜了个遍，结果都猜不对。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应该不知道。”南语润说：“接下来我说的是重点，你要认真听。”
我说好，其实已经猜到他会说什么。
“我喜欢的是男生。”
我心中一颤，尽管料到，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心中一颤。因为这就意味着，我还有机会。
“而且我喜欢的人…”南语润坏笑了一下，眼睛却始终看着我：
“我喜欢的人，叫迟山野。”
我怔住了。
“你怎么这副表情。”南语润看着我忍不住笑了一声，摆了摆手：“算了，你就当我没…”
“润润，我也喜欢你。”我立刻开了口，脸上还是发着烫。
这回倒是轮到他发怔了。
“好傻。”
过了一会南语润反应过来，轻轻摇着头，笑话自己当初太傻：“要是早一点坦白就好了，我们就可以早一点在一起了。”
说完他又接着说：“当时我第一次听见你的名字，就觉得很好听。后来见到你的样子，也觉得人如其名。不过你高中也好受欢迎啊，有很多女生喜欢你。不过你那时候是不是不喜欢我啊，怎么每次一见到我就躲开？”
我抿了一下唇。这倒是让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在上高中的时候已经有了朦胧的情感，已经隐隐地意识到我喜欢南语润。再加上那时他养尊处优，而我却很穷，生活过得很艰苦。这种情感不仅让我觉得自己另类，还让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总是一见到他就避开，一触碰到他的眼神就躲闪。
原来当时的这些举动在他眼里变成了我不喜欢他的表现，如果当时我不做出这些举动，说不定他那时就有勇气和我坦白，我们就能更早地在一起了。最后说来，不应该是怪他，而是怪我。
“因为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你，所以我第一次给你递情书都只敢等放学大家都回家以后才敢去你教室把情书放你抽屉，提心吊胆的。不过你当时没有给我写回信，我就以为你不答应了。”
南语润接着说，脸上有了一点失望的表情。
“你给我递过情书？”
我偏了重点，有些惊异，问。
“递过啊。”南语润忽然反应过来，接着又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欸？你没看吗？还好，还好没看。我当时是第一次给别人写情书，写得太差劲了。”
“我回去找找。”我想起高中的东西都还没丢，还堆放在杂物房里，于是捏了一下他的脸：“润润，我想看。”
“啊……那你看了可别笑话我。”南语润被我这么捏得开始脸红，紧接着就开始迅速地转移话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大后天有考试对吧？”
我说是，又说接下来的这几天估计来不了医院看他了。
南语润说没关系：“如果这几天我好起来了…”
说着他意识到不对，赶快改口：“如果这几天我好一点儿了，大后天我就去你大学门口接你。”
我说好。
“这几天变天怎么变得那么厉害。”
过了一会儿，南语润看着窗外，忍不住感叹：“外面风太大了，你能把窗关一下吗？我感觉我都要被风吹走了。”
“你说什么傻话呢。”我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站起身去关窗。
“我可没有。”
南语润似乎挺不服气，嘴上还小声否认：“我的命就这么短，也不知道还能再活多久。”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
如果…
如果润润。
如果能够以一命换一命，那该多好。
连着两天，我都待在家里复习。功课实在多，每天都要复习到很晚。但是熬到大后天考完试时，我怀着一丝希望来到校门口，却没能在人群中看到南语润。我估计是他不舒服所以就没来，而且我本身也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考完已经太晚了，我就也没去医院，想着第二天再去医院看他。回到家我洗了个澡，就躺在床上睡觉了。
凌晨的一通电话打来，切断了我最后的一线希望。
南语润死于突发的心脏衰竭。
医生说他是在凌晨没人看管的情况下，自己摘掉了呼吸机。
我的心脏忽然隐隐作痛。如果我当时没回家，而是去医院，是不是就能阻碍这一切的发生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精神那么好的那一次，竟然会成为我看他的最后一面。
但是后来的事实也有证明，尽管我去医院，也无济于事。
“死者生前患有严重的抑郁症，这些你这个做家属都不知道的吗？”
医生的话就像一把锤子一样狠狠地打击了我。我一下子懵了，脚上就像踩着棉花，轻飘飘的，有些发软，站不稳。
“算了，签字吧。”
医生叹了口气，把纸递给我，顺口问道：“你是他的谁？”
我是…他的谁？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
我什么也不是。
最多，我也只能是他的哥哥。
一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但和他一起长大的哥哥。
“我是他哥哥。”
想到这，我开了口，在纸上写下了我的名字。
润润，原来到最后，我也只能是你哥哥。
我们最终的结局，也只能是兄弟。
南语润早就崩溃了。
在他妈妈知道他租房的地址的时候，就开始三番五次上门向他要钱。最初他见到他妈妈还很高兴，后来才发现这才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最大的恶魔。他自己的生活本来就不好过，给他妈妈钱自己吃不饱饭更是加剧了癌症。
他妈妈每次要钱都打着“我是你妈，你有资格赡养我”的名义去得取一堆他辛苦挣来的钱，却从来没想过当时她是怎么抛弃南语润，怎么狠心把他送到孤儿院，自己从来都没有抚养过他的事实。
在一次又一次的讨钱过后，南语润身上慢慢没有了钱，而这就遭到了他妈妈的殴打。一个常年在外奔波却一无所获的人，一个吸毒的瘾君子，儿子身上的钱是最容易得来的。这期间他反抗过，但都无济于事。他明明可以报警，最终没报警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她是自己的母亲。
南语润死后。他的妈妈入狱，现在法律逐渐完善。她吸毒，犯弃养罪。而且也是导致南语润死亡的根本原因。
这件事情过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后来我也了解到，南语润早就得胃癌了，他当时想要搬出去，是因为不想拖累我，而不是真的想自力更生。
他摘除呼吸机离开的时候，还差一天才满十八岁。
在法律上他还是是个未成年人，他能成熟到哪里去。
南语润，你就这样被风吹走了吗？
又或者是说，这是你早就决定好的了吗，润润？
如果这个选择能让你恢复自由，感到解脱，我是不是还应该祝贺你呢？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