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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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他喝酒，一杯又一杯。
其实我没有料到南语润的酒量会这么好，他仿佛不知醉，喝得两边脸颊红扑扑的，桌上摆着他喝掉的四个啤酒瓶。
我酒量并不比他差，但我只喝了一瓶就不敢再多喝了，我怕到时候如果我也喝醉了我们就没办法回去了。
他喝得醉醺醺的，眼睛都快睁不开。我看见他伸出一只手胡乱摸着要去拿第五瓶，于是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手，忍不住调侃道：“喝这么多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恋了。”
我虽然是在戏谑，可声音却是冰冷的。
南语润没有回答。他趴在桌子上，声音有点哑，也很弱，说出来的话几乎都是气声。半晌，我听到他开口道：“迟山野，我很差劲吗？”
“怎么又忽然这么问了？”
我低垂着眼，像是在看啤酒瓶，实际上却是透过啤酒瓶在看他。
“那为什么…”
他照样没有回复我的话，自顾自地在那里低声反问：“那为什么他们都不要我了…”
南语润声音有点小，他说完这句话就抬起脸看着我。他整个人被酒店暖色的灯光照着，五官都显得很柔和，他的鼻尖很红。模样看着可怜极了。
“他们”指的是南语润的养父母。
我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两小时前他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空，问我能不能出来陪陪他。我接通电话时听到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有些慌神，于是披上大衣立刻出发。等我匆匆忙忙到达酒吧的时候，南语润已经哭过了。我见状先是安慰了一下他，才问他怎么了。
他说：“迟山野，我有弟弟了。”
我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哭。我把手放在他肩上，目光柔和了些，像个兄长一样安慰他：“这是好事，语润。”
南语润摇了一下头，重新坐回位置上，垂下眼看着地面：“他们不要我了。”
我忽然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们是同一个孤儿院的。据说他妈妈是高中的时候和外面的一个男人谈恋爱，怀了孕后辍学生下了他。那个男人发现把人弄怀孕了就逃了，逃到现在也不知道下落。他妈妈生了他以后说到底没有经济来源，养不了他，就直接把他扔在了孤儿院。
那时候的法律还并不完善，没有什么弃养罪。孩子就是一件物品，想扔就扔，想送就送，想卖就卖。用孩子换钱的例子不在少数。
但他长得很好看，我和他一起在孤儿院的时候经常都会有人想要领养他。但把他带回家以后不过几个星期又送了回来，因为他的身子弱，老是生病。没人想带着一个体质差的孩子。
而我和他不一样，从来都没有人想要领养我，所以我一直在孤儿院里待到十四岁才出来自己谋生。我记得后来他被一对好心的夫妇领养了，那对夫妇的家里也许很有钱。因为我和他高中是一个学校的，他那时候简直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我记得当时那对夫妇领养他的时候，还说会把他当亲生孩子看待的，因为他们那时一直都怀不了孕。现在他们想要不要他，是因为他们忽然又有了孩子。
我忽然心里有些难受。
之前在孤儿院的时候每次看见他被送回来他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哭成这种样子的。更准确地来说，他几乎就没有哭过，每次被送回来的表现都像是预料到了似的毫不难过，甚至还能蹦蹦跳跳地拿着玩具来找我玩。
已经凌晨一点钟了，我看了一眼腕上的表，顺便用手拍了一下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南语润的肩：“语润，我们回家了。”
“家…”
南语润把这个字小声地念了一遍，把脑袋转到另一边，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家了，迟山野，我不知道回哪儿。”
我叹了口气，大概是真受不了，说：“回我家。”
他或许是真醉了。醉鬼趴在桌子上迟迟没有动，我只好把他架起来，把外套给他穿上，扶着他出了酒吧。
凌晨一点多其实并不好拦车，好不容易才拦到一辆出租车把醉鬼送进去，偏偏他还不安分。
南语润倒在我肩上，睁开一点眼睛看了一眼，很快又合上了：“你怎么没开车来？”
他似乎没喝断片，这句话给我一种他还没醉的感觉。沉默了片刻，我说：“车子这几天出了故障，在维修厂维修。”
“噢。”南语润闷声回答，忽然笑了起来：“我好喜欢你车上的座椅的，坐着很软，很舒服。好想坐。”
我于是开始坚信自己刚才的感觉是错觉。
司机闻言转头看了我们一眼，一脸的莫名其妙。我有些无奈，只好告诉司机：“他喝醉了，麻烦您开快点。”
司机点了一下头，又转回去了。
后半段路南语润睡着了，他对我念念叨叨了大半路，终于肯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到达小区楼下时，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我把南语润扶上楼，用钥匙开了门之后把他放在了床上。做完这一切以后我就去洗了个澡，打算洗完澡后熄灯在沙发上睡。
洗完澡出来还是没忍住去房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上红得烧得实在厉害，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我只好又折回厨房去给他煮醒酒汤。他喝了醒酒汤，趴在我身上，下巴抵着我肩膀，对我说他很难受。
想起了方才，我很严肃地告诉他：“你喝了四瓶啤酒，难受很正常。”
南语润摇头低声说不是因为这个，他说是因为自己尽管喝了这么多酒，还是一时不能接受自己就这么被抛弃了。
“其实，有时候我还真不能那么快适应身份转化。好像现在我还在家里，他们还很爱我。”南语润闭着眼睛，接着说：“但是也不能怪他们，要怪也得怪我自己。如果我再好一点，我能为他们做的事情再多一点，我的身体再强一点，说不定他们就不会不要我了。”
我沉默了半晌：“其实说不定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很多事情都是预料不到的。说不定他们不想要你，早就有所打算了。而且…”我看着他：“我觉得你已经够好了。”
“谢谢你安慰。”南语润捏了捏鼻梁，躺回床上：“如果真的是早就决定好了的，那我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今天的表现就太矫情了。”
“嗯？”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这么说。
“迟山野。”
南语润叫了我一声，笑了一声：“我可不是第一次被抛弃了啊。”
我于是顿时说不出话。
那些口口声声说会把他当亲生孩子对待的人，那些要领养他却没几个星期就不要他的人，那两个生了他但不对他负责任的父母。
南语润在他们的眼里，到底算什么？
他看我转身要走，伸出手拉住我：“你去客厅睡？”
我垂下眼“嗯”了声。
“我去吧。”他强撑着站起身，挤出一个无力的笑：“不然总感觉我鸠占鹊巢似的。”
我看见他走路摇摇晃晃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
我于是赶紧拦着他说不用。
“那就一起睡吧。”
他妥协得很快，又躺回床上。见我迟迟不上来，他又忍不住笑我：“迟山野，你怎么这副表情？”
“我们可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也许是醒酒汤真的有作用，感觉他清醒了不少，精神也比刚才好了很多。他开始回忆我们以前的事情：“我们在同一所孤儿院的时候，每次打雷我都害怕，然后就老是跑你床上蹭床，等到院长妈妈来查房我再爬回去。”
“迟山野。”他又叫我，脸上的笑容很好看：“我们睡过可不止一次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