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情之遐迩》宴夭

5、伍

　　院内的母鸡本就怕人，见谷梁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吓得咕咕直叫，一旁的公鸡也扑着翅膀过来保护妻子。
　　两鸡一人正玩得乐呵，屋门被打开了，闻遐迩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布衣。
　　“进来吧。”
　　谷梁晴见闻遐迩不似之前那不好说话，赶忙上前问道：“闻遐迩，你是不是在怪我？”
　　闻遐迩给谷梁晴到了一杯水，闻言抬眼，神色淡淡：“怪你什么？”
　　“怪我父母的计谋。”
　　“怪我眼看着你去战场上送死。”
　　“怪南燕灭了北凉。”
　　谷梁晴掰着手指数道。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坐在这里，闻遐迩应该不会恨她恨到在这杯茶里下毒吧？
　　“哼，”闻遐迩似是看出了谷梁晴心中所想，冷笑一声，“放心吧，没下毒。”
　　谷梁晴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被人看穿心事真是太尴尬了。
　　殊不知谷梁晴这番举动落在闻遐迩眼里便全是少女的娇憨可爱，他压下心里腾起的那些念头……还没到时候。闻遐迩叹了口气：“当年陛下信邪佞不用忠良，以至于闻家在北凉的地位一直比较被动和尴尬，北凉皇室又骄奢淫逸，北凉走向灭亡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况且你那时候才多大，就算明明白白知道所有的计划，又能改变什么呢？”
　　“我父亲仁至义尽死在战场上，但不是死在南燕大军手里，”闻遐迩漂亮的眼睛里全是冷意，“而是被石阔一箭穿心。”
　　石阔？石阔就是闻遐迩嘴里的奸佞，北凉当时的监天大臣。此人狡诈异常，诓骗北凉帝大寺修建祭祀天台和庙宇，耗费北凉大量的物力财力，又自称能炼出长生不老的仙丹，让北凉帝对他非常看重。
　　谷梁晴心知闻遐迩这人说一不二，不会骗她，即使他心中对自己无芥蒂，谷梁晴的心里还是酸酸涩涩的。或许是因为她儿时放话说会护这个精致漂亮的少年一辈子，而如今只能看他饱受家道中落颠沛流离之苦吧？
　　“我父亲的心腹拼死将我带离战场，半月后我拖着半条命回到家，想带母亲和弟弟妹妹一起离开北凉……可他们都……”闻遐迩声音微颤，双手握拳，指关节泛着青白。
　　谷梁晴的父母也死在那场战争中，应该在闻遐迩回闻府的十天前，沈玉容就带着谷梁晴离开了，当时的沈玉容接到前线来报说项玥、谷梁彦以及闻家父子全部战死沙场。谷梁晴大受打击，病了一场，一路上沈玉容带着谷梁晴又是求医又是躲藏，足足花了半年时间才走到南城。
　　当时战争过后没多久谷梁晴的祖父也就是老南燕帝，得知折了个儿子后本就不好的身体就更加差了。沈玉容和谷梁晴刚到南城就听说南燕易主，谷梁隽继位。战后的南燕为了老南燕帝的身体也不会做大肆屠杀前朝官员这种损阴德的事情。更何况，父母生前常说闻将军是个人物，闻家被灭绝不能是南燕的手笔。
　　闻老将军为官清廉，都说他是最好说话的武将了。北凉被灭，那些官员自顾不暇，又哪有闲心去屠闻家满门？那就是……大邺？
　　谷梁晴低声问道：“你怀疑是大邺的人？”
　　闻遐迩摇头：“我本来没有什么思绪，想要报仇也无处下手，但是前段时间有人给我送了封信，说我要的真相在大邺。”
　　谷梁晴一个激灵，她也是在整理沈玉容遗物的时候发现一封信，这封信是写给她的，但应该是被沈玉容截胡收起来了。
　　闻遐迩从枕头下把信拿出来递给谷梁晴。
　　墨迹、纸张的成色以及笔迹都和谷梁晴收到的那封信一模一样。
　　“我收到的信也是说我要的答案在邺京。不过，信里给我指明了要我来项国公府。”谷梁晴皱眉，“笔迹一样，应该是一个人写的。”
　　两人对视一眼。
　　天边的云彩染上了淡淡的橘粉色，夕阳无限好。
　　谷梁晴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我要走了，再不回去怕是要被发现了。”
　　闻遐迩点头。
　　“你不送送我吗？我好歹是个黄花大姑娘哎！”
　　“你护着的人都没人敢欺负，更何况你呢？歹人遇上你，也不知会是谁比较倒霉。”闻遐迩轻笑。
　　想想自己让沈拂柳回府时说的话，再想想那个大汉……闻遐迩说的确实没错。
　　“你明天还出摊吗？”
　　“？”
　　“我来买肉。”
　　待谷梁晴回到府内，天已如同泼了墨般黑。沈拂柳坐在院子里点了灯正翻着下午谷梁晴买给她的小人书，石桌上还放了一盘街市中带回来的点心。
　　沈拂柳见谷梁晴回来了，笑得眼睛弯弯：“姐姐放心，一切正常！”
　　原本白淑是要给她们安排丫鬟下人的，但是谷梁晴坚持不要，废了好一番口舌，在这场极限拉扯中，谷梁晴略占上风，白淑也不好往她房里硬塞人。不过刚住进来那两天，谷梁晴能感受到自己被盯上了，估计是项赟派的暗线。
　　她刚来邺京，皇室、宗族、新贵等等势力都未曾接触过，自然不会这么快有动作。故项赟的人，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左右对现在的她不会有什么影响。
　　刚开始每日三餐还会有丫鬟来传膳，好巧不巧，钱菱竟怀上了，这两天且闹呢，看到谷梁晴就皮笑肉不笑地阴阳怪气。没两天，白淑就差人每天送菜来，让姐妹俩自己在院子里用餐了。
　　“今日你怎么说的？”谷梁晴打了盆水净手。
　　“我说姐姐水土不服，有些风寒。”沈拂柳咽下最后一块糕点，“那小丫鬟就吓得不敢进来，餐食放院门口就走啦！”
　　“餐食我贡在母亲灵位前了。”
　　谷梁晴看着小丫头没心没肺翻着书的样子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走过去把人抱进怀里。
　　“姐姐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好哦！”小丫头笑眯眯地回道。
　　“你眼睛怎么有点红肿？”谷梁晴有些担心，因为夜色朦胧，她有些自责现在才发现小孩的眼睛不对劲，“有人欺负你了还是眼睛本来就不舒服？”
　　“哦，可能是书看久了吧！”沈拂柳打了个哈欠。
　　“对了姐姐，你认识今日那个大哥哥？”沈拂柳突然发问。
　　谷梁晴早知瞒不过她，想到整件事或许会牵扯到不少权贵和腐败，私心不想让小孩知道，便半真半假的同沈拂柳说了闻遐迩的来历。
　　沈拂柳听完后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让谷梁晴有一瞬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编的有点假。
　　“那姐姐和闻哥哥应该就属于青梅竹马吧！”沈拂柳变得异常兴奋，“话本里就是这样写的！”
　　“……”
　　“臭小孩，给我滚去睡觉，不然就扎两个时辰的马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