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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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京的街市要比南城热闹得多，人来人往穿得都是锦缎丝袍，很少有人会穿南城百姓那般的布衣。
谷梁晴把钱菱的镯子和杜允娇的金耳环当了后手头宽裕了不少，拨出一部分银子财大气粗地给沈拂柳买点心和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前方不远处一大汉正对少年怒目圆睁，怒吼声让身边看热闹的都不敢靠近：“老子说你这肉有问题就是有问题！”
沈拂柳人小又爱听八卦，一下子就挤到人群最前面一边啃糖葫芦一边看戏。
“哎哎哎！”谷梁晴有些头疼地跟了上去。
少年皮肤白皙，身上月牙色长袍应该穿了很多年了，袖口和衣领处都泛了黄。
“我的肉没问题，是你有问题。”少年偏头抬高下巴。
谷梁晴觉得这个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大汉似乎是有些背景，平常就在街市中霸道的很，闻言气得一拳砸在少年的猪肉摊上，原本就不怎么坚固的摊位“轰”得一声倒塌了。
从谷梁晴的角度只能看到少年侧脸，这冷硬的下颌线和侧脸……
“赔、钱。”少年一字一顿，脸色阴暗。
大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哈哈大笑，左脸巨大的刀疤让整张脸显得十分狰狞，大手一把抓住少年的衣领：“小子！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你还是头一个呢！”
少年缓缓转过脸正视大汉，眼底的冷意让大汉不由心中一慌。这般气场他只在军营中的大将军身上见过，但这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子……
“喂，”少年出声打断大汉的思绪，“我不说第三遍，赔、钱！”
身边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
“大坏蛋！把人家摊子打烂了还不快赔钱！”沈拂柳咽下最后一颗冰糖葫芦大喊道。
哎！？谷梁晴还在努力回忆这个少年在哪里见过时，眼前这个小丫头就已经正义感爆棚地开口了。
沈拂柳气呼呼地鼓着脸，她有谷梁晴撑腰从来没怕过什么。谷梁晴自小练武，一身铜筋铁骨不可能对这样一个地痞流氓胆怯。要是这件事发生在南城，谷梁晴早就动手了，可这是在邺京，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盘根错杂，没弄清楚一个人的底细时她是断不可能出手的。
少年和大汉应声转头，这也让谷梁晴彻底看清了少年的样貌。
眼如星辰，唇若红樱。这张脸英俊不足，阴柔有余，这样的容貌在北凉可是会被欺负的啊！过去的种种，儿时的记忆，犹如走马灯般在谷梁晴脑内浮现。
小时候的闻遐迩爱哭极了，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还手。闻遐迩长得太漂亮了，和普通粗旷的北凉人很不一样，大家都说他长得不像北凉人，因此平时没少让同龄小孩欺负。于是，一样被北凉小孩欺负的谷梁晴将人护在身后，恶狠狠地将顽皮的小霸王们赶走。
后来，北凉遭遇灭国危机，十来岁的闻小将军已经不再是那个被人欺负还要忍气吞声的小孩了，他作为闻家嫡长子，冠着闻小将军的名头跟着父辈上战场，不久便听说闻家儿郎都在战场上殉国了。那时谷梁晴跟着沈玉容逃亡时听闻此讯哭得不能自已。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呀，闻小将军。
闻遐迩的眼神淡淡从谷梁晴身上扫过，抬手猛地用力就让大汉疼得吱哇乱叫。
大汉疼的满嘴污秽，周边看热闹的小娘子都忍不住红着脸捂着耳朵。
谷梁晴顺过沈拂柳手中的糖葫芦签子，手腕发力，只听那大汉一声惨叫：“我的脸！我的脸！”
那大汉左脸的伤疤上直直地插着一根签子，闻遐迩见状勾起嘴角，朝签子伸手。
“不、不要，大侠不要啊！”大汉裆内湿了一片，谁能想到看上去凶猛的大汉会落得吓到尿裤子的地步呀？
“啊——”血液喷射而出。
闻遐迩将签子用力往里钻了钻又猛地拔出，大汉脸上的血液猛地飙出，那月白色的袍子沾了血腥怕是再也无法穿了。见此场面，谷梁晴只想着闻遐迩的衣服脏了。
周围的看官被吓得散了大半，有嚷着“解气”，也有叫嚣着要去报官的。
大汉捂着脸在地上打滚，任由闻遐迩搜身，却也只搜刮出一些碎银。
“这些银子根本不够赔你的肉。”谷梁晴怒道，“人丑、心恶、还穷！”
大汉听了这话嚎得更撕心裂肺了。
可不得不说，闻遐迩狼狈的样子也是那么好看。比起小时候，现在的闻遐迩长高了，身姿如松，一身清冷的气质让人不敢接近。
闻遐迩睨了谷梁晴一眼不做声。
沈拂柳拽拽谷梁晴的衣服，小声说：“姐姐，这个大哥哥长得好漂亮啊！”说罢就抛下谷梁晴叽叽喳喳地围着闻遐迩转。
谷梁晴蹲下身子看了一会儿痛苦不堪的大汉，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塞进大汉手里：“私了，懂？”
大汉心知自己今天撞上了硬茬不敢再硬碰硬，哆哆嗦嗦点点头就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一旁的闻遐迩被小姑娘吵得头都大了，皱着眉头收拾着烂摊子。
“闻遐迩，好久不见。”谷梁晴帮着一起收拾，转头朝沈拂柳道，“拿着你的点心和小玩意儿站远点去。”
沈拂柳听话照做，只是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在谷梁晴和闻遐迩身上扫来扫去，掩饰不住的兴奋。
“走开。”闻遐迩将东西搬上板车，冷脸准备推车走的时候瞥见谷梁晴袖口的脏污，顿下脚步，将刚才从大汉身上搜刮来的碎银子全部塞给谷梁晴。
“我只有这点钱，算赔你衣服了。”
谷梁晴嘿嘿一笑：“这点可不够啊！”
“你这衣服也没多贵，这污秽也能洗掉。”
“哦，这样啊，”谷梁晴将声音拉地老长，“衣服洗洗就好的话，你为什么还要赔我钱呢？”
闻遐迩闻言脚步停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地加快了步伐。
“柳儿，你先回府。”
沈拂柳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但谷梁晴的声音中充满着不容置疑，她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你也放心让一个小孩子自己回府。”闻遐迩瞥了谷梁晴一眼。
谷梁晴意有所指：“我护着的小孩儿可不是好欺负的。”
得了，闻遐迩又不理她了。
谷梁晴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你要出城？”
“城里的住处太贵了。”
本以为收不到闻遐迩回答的谷梁晴心里一沉。闻遐迩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小将军啊！谷梁晴心里闷闷的，她启蒙早，幼年时对父母和自己的处境有着懵懂的了解，她也隐约知道父母那时的计划。改朝换代是件复杂的事情，可是国恨家仇就简单很多了，她不知道闻遐迩会不会怨恨自己。
闻遐迩十二岁那年随父亲上战场前曾来见过她，那天他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给你做桂花糕”后便匆匆离开了。这些年，谷梁晴吃过很多桂花糕，好吃的有很多，却唯独没有她最想要的那个味道。
闻遐迩住在邺京城外郊野的一处茅草屋里。屋子有些破旧但很干净，床褥整理得一尘不染。一进屋药材的味道扑面而来，谷梁晴有些紧张地拉过闻遐迩仔细查看：“你受伤了？”
闻遐迩无奈：“不是我，是十里路外的一个老大爷。”
原来闻遐迩搬来邺京没有多久，住在十里路外卖猪肉的老大爷见闻遐迩生得讨喜，便一直送肉来给他。老大爷是个鳏夫，又中年丧子，前两年小孙子也成家入赘到隔壁城茶叶商人家中了，这两天老大爷感染了风寒，全靠闻遐迩照顾他。
“所以你是帮那个大爷卖猪肉啊。”
“嗯。”闻遐迩看了一眼谷梁晴，“你先出去一下。”
“你赶我？”谷梁晴作生气状。
闻遐迩无奈道：“没有，我换件衣服。”
谷梁晴点点头，这人从小就爱干净，如此一身衣服穿到现在估计膈应死了。于是谷梁晴大剌剌地跑到门口小院逗闻遐迩养着的两只鸡去了。
真是糟糕啊……闻遐迩褪去月牙色外袍，面上渐渐露出些许懊恼。怎么偏偏被她看到自己肮脏狼狈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