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滑】桃与鲤》寒露低垂

3、田珠珠和世青赛

　　季鲤的腿伤花了三个多月才恢复过来，再回冰场的时候，方知桃已经快不认识他了。
　　“你是不是长高了？”
　　季鲤点头，指了指脚下的冰鞋：“换了新的……”
　　方知桃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仿佛是怕方知桃赶他走。方知桃立刻心软了，伸出手来牵他上冰，季鲤也自然而然的抓住了她的手，踏上冰来。
　　这期间，季鲤又收了一个小姑娘，是从其他地方的省队调过来的。听说方知桃在这里，就过来拜师了。
　　季鲤是知道这件事的，甚至都和她视频沟通过。不过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心气很高，专门录了自己训练三周半的视频给季鲤看，并表示自己一定会参加奥运会的。
　　季鲤回复她：我要拿奥运冠军。
　　给人小姑娘气得够呛。
　　这天正巧那小姑娘也在，看见季鲤，立刻改了滑行路线，冲到季鲤和方知桃身边来。
　　“你好呀。”
　　她笑眯眯的。
　　季鲤也是心大，完全不记得自己冒犯过她，也笑眯眯地答：“你好，珠珠。”
　　田珠珠抬头冲方知桃道：“我带师兄滑一段吧。”
　　方知桃默许了，田珠珠便拉着他的手滑进冰场中央。季鲤脚伤刚好，和田珠珠比起滑行来却毫不逊色，田珠珠滑了一个捻转步，他跟着来个连续捻转。
　　害得方知桃想喊他稍微悠着点，省得骨科医院二进宫。
　　不过看着看着，方知桃倒是看出意思来了：季鲤他在试着做一套女性动作，是金妍儿的《红磨坊》。
　　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学的。
　　田珠珠当然也懵了，她眼巴巴看着季鲤半生不熟地滑着，直到最后要做旋转时，季鲤稍微转了几圈就停了下来：“……脚还疼，做不了。”
　　方知桃忍不住鼓起了掌。季鲤得意地朝她仰脸一笑，华丽地补上谢幕。
　　“不错嘛，季鲤。”
　　方知桃一手一边搭在两人肩上，把他两人拥在一起，“互相学习哟。”
　　不过因为季鲤的突然长高，方知桃私下里还是没忍住问季鲤:“你跳跃还好吗？”

　　“……老师。”季鲤挠头，“我康复期一直有在做陆地训练，但是上冰我今天不是第一次吗？”

　　最终季鲤决定拿最拿手的3lz试试。

　　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季鲤的第一个3lz转速不够，落冰差点把右脚第二次崴伤。方知桃咬紧了嘴唇，去看他的右脚踝。这还只是完好的左脚起跳，方知桃心里一沉，恐怕3T和3S也已经还回去了。

　　季鲤的右脚踝已经明明白白的展现出和方知桃那双一样的趋势，向内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姿态。方知桃叹了口气，很想问问季鲤重新开始的话你能忍下来吗？可是她明明面不改色的跟周答杉说了同样的话，方知桃自己被自己双标到了。

　　这算什么，孩子还是自己养大的亲？

　　方知桃被自己逗笑了。她摇摇头，跟季鲤说:“你之后上冰复健的时间会很长。”

　　季鲤仿佛早就知道:“大不了重新练，而且我是有理论基础的。”

　　他指的是自己从小用的技术总结小本本，方知桃翻看过，确实总结得还行，虽然有的符号标记只有他自己看得懂。

　　事实证明，技术总结小本本还是有用的。季鲤的复健速度比周答杉快多了，因为右脚暂时不能太过发力，所以季鲤和方知桃决定临时把Flip捡起来。

　　季鲤的Flip二周用刃不深（冰刀与冰面之间的角度越小，则用刃越深），这也算是练lutz的后遗症吧。方知桃从媒体朋友那里借来高速摄像机，对着季鲤的冰刀跟拍了一天。发现季鲤错刃的概率还是挺低的，只是略微有点倾向于平刃。

　　说明他几年前针对lutz和Flip的区别练习还是有点效果的。

　　坚持不懈的交替练习之后，季鲤的3F才初具雏形。当然，这和3lz的成功率不能算同一个水平，但提升了季鲤节目难度分的上限，还是可喜可贺。3T的复健还算顺利，季鲤一周内的成功率达到了70%以上。

　　算起来，季鲤伤后复健也就花了半年时间，还捡了个3F，也算幸运吧。不过因为仍在长个子，季鲤为了稳定这些跳跃也花了不少功夫。

　　不过3A才是季鲤的阶段目标，因为之前摔得太狠，方知桃硬是让他在钓竿上找了一星期感觉才放他下来。

　　“3A怎么样？”

　　田珠珠也很担心她这个摔起来不要命的师兄，趁季鲤休息，套上冰刀套啪嗒啪嗒走到他身边。

　　“挺好的，没以前容易摔了。”

　　季鲤实话实说，虽说多了的几种三周跳和Axel截然不同，但是毕竟是三周跳，季鲤的腿部肌肉和核心也与之前相当不同了。他现在个子高了些，但身体的收紧程度和转速也相应的提升了。话又说回来，3A一定程度上也给他迈向4lz做了些铺垫，季鲤这段时间第一次尝试四周，就能以双足落冰而不摔倒了。

　　季鲤看来，Axel是最难的跳跃，但是同时也算是跳跃中的一个突破口吧。

　　尽管男单和女单的技术强度完全不同，但田珠珠也同时跳出了3T。方知桃的评价是，凭借她未发育的身材优势，可以转出极快的速度，从肉眼上看，高度和远度确实不如季鲤的。

　　当然田珠珠并不需要方知桃提醒，自从得知周答杉、季鲤先后进入发育期后，田珠珠就改了食谱。尽管控制饮食并不能延缓多久的发育，但起码能保证不会因为胡吃海塞被防不胜防的食用激素提前青春期。

　　次年年末的世青赛选拔赛，季鲤和田珠珠一起参加了。季鲤那边表现得很顺利，但是到了田珠珠那里，状况不断，先是3t摔倒，接着连跳跳空，虽然今年小女单整体实力不强，但是田珠珠下了场还是全程苦着脸。方知桃为了安慰买了草莓蛋糕给她，她抱着蛋糕发了一路呆，最后把蛋糕送给了同组的选手。
　　“我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跳不动了。”
　　她说到这里，又泫然欲泣，几个小女生又拉又劝，也没能阻止她在等分区嚎啕大哭。
　　成绩出来，季鲤也终于能站在世青赛的赛场上了。而田珠珠因为两分之差，没能入围，硬是缠着方知桃把自己带进去。
　　方知桃没办法，拖着三个人的行李和这两个大宝贝辗转来到日本。
　　季鲤很高兴，问方知桃是不是也很高兴因为这是她偶像羽生结弦的家乡。
　　田珠珠纠正他：“老师早就来过好多次了，会像你没见过世面吗？”
　　“可是老师喜欢羽生结弦……”
　　季鲤还想反驳，被方知桃捂住了嘴巴。
　　“嘘……小心被别人听见。”
　　“……”
　　老师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别扭呢。
　　季鲤想。
　　趁老师去取东西，季鲤抓住机会就和田珠珠吐槽：“这叫什么，近乡情更怯吗……？”
　　田珠珠翻了翻白眼：“用错了，这里的‘乡’是指‘我’的家乡，不是别人的家乡！”
　　季鲤说：“珠珠，你去当语文老师吧。”
　　田珠珠“哼”了一声：“我要学人体科学，你不知道吧，羽生结弦就是学这个的。”
　　“我知道啊，我……”
　　季鲤还想说什么，被田珠珠捂住了嘴巴。
　　“打住，不要再说了，快去热身吧。”

　　田珠珠动作麻利，季鲤一转身的功夫，她已经把瑜伽垫和泡沫轴全部掏了出来，只等季鲤来用了。
　　季鲤感激不尽，不过田珠珠仿佛没听见似的，抱着他的水杯看着镜子发呆。
　　季鲤隐隐觉得她有点不甘心，但是时间紧迫，也顾不得她了。
　　今天是他的战斗。
　　sp（短节目）曲目是Oasis《Wonderwall》，季鲤深深吸了一口气，滑进了冰场。
　　要跳3A。
　　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这么一句话。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不在状态，转体僵硬得像灵魂脱了壳。
　　放轻松，放轻松……可是他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
　　由于无法集中精力，他清晰的感觉到脚下冰面的寒气扑面而来。就在他要沉进这个漆黑的漩涡时，忽然想起多年前方知桃在最后一届世锦赛上说的话：“……已经，没有意义了。”
　　后来五岁的他重看这段的时候，还不懂得什么是无能为力的退役，只是想跟老师说：老师，你真的好厉害，不要放弃！
　　不要放弃！
　　季鲤是想对老师这么喊的，但是他的身体更快的跳了起来，腾空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起跳了，现在能做到的只有尽力落冰。
　　所幸，他的肌肉记忆很深刻，落冰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落冰问题不大。
　　接着外刃滑出，他有点手忙脚乱的完成了定级步法，然后跳接燕式，以及接下来的动作，都在慌乱中顺利完成了。
　　到季鲤滑完全程，他已经眼泪涟涟了，方知桃站在出口处等着他，却见季鲤号啕大哭着滑过来，连冰刀套都来不及套，一头扑进她怀里，拔都拔不出来那种。
　　方知桃想安慰他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拍着他的背顺毛，嘴巴里含含糊糊夸他好棒，滑得很好。
　　分数出来，不出所料，79.05 分，排名第四。
　　季鲤还在抹眼泪，对自己的分数毫不关心。

　　方知桃好不容易把他哄上车回酒店，结果半夜季鲤又惊醒了，光着脚跑到方知桃的房间门口敲门。
　　方知桃吃了一惊，却听季鲤小小声说：“老师，不要放弃。”
　　“好，老师一直在这里。”
　　方知桃捏了捏他挂着眼泪的脸，给他拿了拖鞋，“穿鞋，明天还有自由滑呢。”
　　“嗯。”
　　得到老师的回答，季鲤乖乖穿上拖鞋回房间去了。
　　田珠珠也被他吵醒了，从方知桃背后探出头来看季鲤，小小的脸蛋因为刚睡醒而红扑扑的，季鲤临走时看到了她，立刻抹了抹泪，似乎有点不太好意思。
　　方知桃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把田珠珠抱回床上：“珠珠睡吧，师兄没事的。”

　　第二天就是自由滑了，方知桃倒是很轻松，因为季鲤今早起来显然冷静了许多，把训练服和考斯滕打包得整整齐齐，早早在楼下等她们了。
　　“哟，季鲤。”
　　方知桃买了早饭，牛肉包子和热牛奶，田珠珠起得迟，只好啃着包子上了车。
　　季鲤的状态焕然一新，也活泼许多，上冰热身时连跳了两次4lz都大差不离，甚至还尝试了几次刚学的4s（Salchow四周跳），虽然摔了几次，但也足够吸引一圈黏在他身上的目光了。
　　等候区有个东亚面孔的孩子特意找到他夸了句:“Your jump is so good.”
　　虽然是夸，但是季鲤可完全没听出什么好意。反而尝出一股森森寒意？

　　自由滑的曲目是改编后的《致爱丽丝》，舒缓优美旋律简单，比摇滚乐更适合季鲤。
　　方知桃深知，季鲤容易紧张，就是因为跟不上音乐节奏，而这种钢琴曲才是最适合他心态的选曲。不过短节目选了摇滚乐，是因为编舞坚持，方知桃自己现役的时候都拗不过这位编舞。但是好在季鲤倒也同意，虽然他对自己的心态有些高估。
　　一切都进行得很完美，预设中的4Lz，完美的其他三周跳。随着后半段节奏的变快，季鲤完成了旋转，漂亮的摆出了他们训练了很多遍的结束pose。
　　方知桃快跳起来了，然而她没有，她只是看着季鲤滑向自己。
　　“你做到啦。”
　　“我做到了！”
　　季鲤如愿站上了冠军的位置。随着这个冠军的到来，季鲤的青年组之旅，也慢慢落下了帷幕。

　　第二年田珠珠也如愿参加了世青赛，虽然没有夺金，但铜牌也不能说差到让她哭出来。
　　田珠珠板着脸训练了一个月以后，季鲤终于成功把她逗笑了。
　　“你笑起来真好看～”
　　季鲤得意地哼起歌来。
　　方知桃接上：“像春天的花一样～”
　　田珠珠没吱声，方知桃凑近她：“珠珠，你怎么不接啊？”
　　田珠珠收回笑，又是一声“哼”。
　　方知桃自己接上：“把所有的烦恼所有的忧伤全部都吹散～”
　　季鲤看田珠珠又不高兴了，忙追上去，问她要不要跟自己学四周。田珠珠撅着嘴：“我一定比你先跳出来。”

　　不过，季鲤比田珠珠大半岁，这时候面临升组问题，四周跳确实是势在必行的事了，否则，也不用忙活升组了。
　　国家队也来找方知桃，希望她可以返聘，继续当季鲤的教练。方知桃是十分乐意的，但是季鲤那边，也到了快中考的时候，升组实在有点为难他。
　　没错，季鲤这个死倔脾气别的不学，非要学羽生结弦走文化生的路。
　　“那暂停比赛吧。”
　　卷生卷死的中考当然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好在季鲤妈妈财力足够，私下里请了目标高中的老师辅导。那老师还来过冰场两次，见了方知桃就愁眉苦脸，请她不要说出去他在接私活。
　　方知桃当然不会说，她深知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她滑了这么多年冰，还能不晓得吗？

　　季鲤沉寂了一段时间，夏天到来的时候，愁眉苦脸的回来了。
　　“每天都睡不饱……”
　　方知桃看见他的时候，他正皱着脸和冰场的小妹妹们诉苦。
　　转头看见方知桃，他愣了愣，仿佛有点陌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