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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升组和选拔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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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训练两个月,季鲤顺利进入国家队,带着他的教练,方知桃。
对于季鲤而言,只不过多了些有的没的人际关系,但方知桃就不一样了,她深知国家队除了人际关系,还有一层叫“领导”。
季鲤升组第一场比赛是世锦赛选拔赛,本赛季选了两首慢节奏曲目,为的就是帮助季鲤适应。
高一前的暑假,方知桃和季鲤是泡在冰场上的,从季鲤最擅长的lutz(勾手跳)着手,高低把这得分杀器4lz给他练稳了。季鲤求知若渴,在确定自己完全掌握了4lz之后,给自己定下了死目标:下一届奥运之前学会所有四周跳。
方知桃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不是她看不起季鲤,而是说季鲤在经历过世青赛sp的挫败以后居然还是能有这样不太切实际的良好心态。她不得不承认,季鲤天赋可能并不是全世界最好的,但心态的恢复能力一定是最好的。
这句话也是有缘由的。季鲤在世青赛上遇到的无一不是强中更有强中手。来自日本的小男单,把3A跳得稳若泰山,和季鲤那种手忙脚乱的起跳不可同日而语。要不是这位森川选手自由滑不可思议的摔了,恐怕季鲤还拿不着这个冠军。
对此,季鲤也有说法:这就是运气,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暑假中,森川还写了信来给季鲤,约他在成人组“决战”。季鲤看得一身鸡皮疙瘩,问方知桃:日本人都这样吗?有互联网不用,非要拿那种很贵的信纸写信过来,好像要和自己拿刀互砍。
方知桃:说出来你不信吧,我觉得日本人也会惊奇这个年代竟然有这样的人……
季鲤最后还是千方百计搞到了森川的账号。森川秒同意了好友申请,但是季鲤去跟他搭话的时候,森川又一声不吭了。
然而,季鲤很想问他3A的事,所以每天早安午安晚安的一顿问候,森川就是不理他,但同时也没把他删除。
季鲤就颇为得意,认为森川一定没有讨厌自己。
方知桃:一瞬间,看到了你说“鸭头,是我,不满意?”的样子。
事情发生转折还是发生在季鲤误发游戏组队信息到森川聊天框里的那次。季鲤本来想邀请周答杉一起,发错了人也浑然不觉。结果他回到游戏,赫然看见队伍里多了一个陌生的账号。
季鲤开了麦,问:“周答杉,你在吗?”
没人回答。
看来并不是周答杉。
他返回去看聊天框,这才发现,森川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他的队伍。
这可真是个大发现。季鲤已经完全忘了森川为什么会突然进他队了,他惊叹了一句:“原来日本人也玩国服?”
说完全队都震惊了。但是很快森川也开麦了:“泥嚎,我是森川之明。”
季鲤沉默了,听这个口音就知道这位森川选手除了这句中文啥都不会说,但相反的,他也不懂日文。
总不能全英文打游戏吧。
不过田珠珠也开麦了:“快开始,打完我要去补课了。”
游戏开始,这位森川选手关掉了麦,季鲤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自那天开始,森川对季鲤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至少季鲤每天问好时,森川也会礼貌性的回复。
季鲤美滋滋的给方知桃看,方知桃跟他讲这个森川太矜持了,你还是放弃吧。
这话怪怪的,季鲤觉得自己身上有股淡淡的舔狗味道。
不过他无暇想这些了。队内选拔即将开始,这决定了他能不能参加明年的世锦赛。
然而,新节目的编排工作停留在一半,正在磨合阶段。季鲤请方知桃给他评析,方知桃左看右看,总觉得哪里不太得劲。可是,季鲤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孩子,有什么好苛求的呢?
方知桃的不满意写在脸上,季鲤当然精准地捕捉到了。
周答杉去参加全国锦标赛回来,很激动的告诉季鲤,与季鲤一起升组上来的人,FS上了三个四周。
季鲤不安起来了,他意识到方知桃的一手包办很难满足他的需求。因此,他独自拜访了编舞师。
这位编舞师也曾是方知桃的编舞,可能是因为惯性思维,她给方知桃的学生也一样编排了难度比较低的动作。
看着这个眉眼里透露出认真的小少年,她忍不住笑了:“你不像你的老师。”
季鲤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很认真的反驳道:“不,我是老师一手教出来的。”
“嗯哼?”
对方不置可否。
季鲤不想多说,拿出修改后的简谱和播放器,直截了当的说明来意:“冒昧打扰您了,可是我想音乐和编舞还需要调整。”
“你要——重新编舞?”
不是没有选手要求重新编舞,但是对于季鲤这样的年轻选手,时间很宝贵,如果中途改变节目,比赛时能不能熟练滑出来都是一个大问题。
她重新审视了季鲤的表情,发现他脸上没有任何紧张,只有理所当然。
“是的。因为第一个跳跃是4lz,我想13秒的渐缓需要提前一些。还有后半部分,旋转时的变奏,是否可以更快一些……”
编舞师叹了口气:“好吧,如果你想。”
方知桃知道这件事,已经是三天后了。首先发作的不是方知桃,而是田珠珠。
“你疯了吗?”
田珠珠瞪圆了本来就大的眼睛。
“相信我嘛。”
季鲤朝她眨了眨眼,像一尾鱼似的,飞快地滑走了。
方知桃倒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一直以来,她都在考虑自己的能力是否已经跟不上季鲤的发展了。不过想要申请送他外训,在出成绩之前还是很难的。
啊,这么快就到了放手的时候了吗?
方知桃的失落里夹杂着几分雀跃。
方知桃现役时,也曾经外训过半年。不过那时候她状态还很好,离领奖台也不算远。可惜外训时出了事故,她只能拖着伤腿去比赛,很明显,她的成绩还不如外训之前。后来,她便在安排之下回国了。
再后来呢,再后来就是她在世锦赛上说出的那句丧气话了。
要说不难过那是假的,但是方知桃说那句话的本意是知足常乐,她不想再折磨自己了而已。
选拔赛之前,因为有几个国内比赛需要参加,外加课业压力,季鲤拜托方知桃陪他晚上加训,方知桃欣然同意。不过由于那边田珠珠也要准备升组,方知桃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半用,每天回家倒头就睡,家里的猫在旁边刨垃圾桶她都浑然不觉。
这天晚训结束,方知桃昏昏欲睡的和季鲤告别,叮嘱他早点睡,结果一眼瞥见他眼底下一圈青黑。
方知桃狠狠生气了,伸手要去揉季鲤的脑袋,谁知季鲤已经比她还高了,她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时间真快啊,这就过去十多年了。
她还在感叹,季鲤见她够不着,乖乖把脑袋伸到老师手里,让她摸摸。
方知桃不知道该不该摸,随意薅了两下,便挪开了手。
“你一定要早点睡。”
方知桃看着他的黑眼圈,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季鲤点点头,突然抛出一句:“选拔赛周答杉和我一组。”
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方知桃快忘了周答杉这个人了。他升组后参加了两次世锦赛,但离领奖台还远得很。然而,也不到退役的时候,也就慢慢熬着。
方知桃想起他十五六岁时红着脸说:“强者不会被恋爱阻碍。”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强者吗?只是相对而言吧。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真没谈恋爱,嘿嘿。
周天才也早就不做教练了,他回家开餐馆去了,而且就是开的川菜馆子。方知桃和段先生去吃过一次,可惜段先生吃不了辣,方知桃一个人吃又没意思,所以再也没有第二次了。
说起段先生,方知桃皱起了眉头。作为男女朋友,她和段先生见面仅限于休息日,很多时候她觉得这段关系没必要继续下去了,可是段先生认为,相敬如宾的感情,很适合结婚。
方知桃偶尔陷入迷惑的时候,段先生还会负责开导她:“做你想做的事嘛,失败了还可以来找我。”
方知桃当然不是不感动,但她看着段先生的脸,没什么特别想说的。
很残酷的是,和花滑一样,爱情也不是努力就能得到回报的。
方知桃回去做了一晚噩梦。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一大串未读消息。
她点开,原来是周天才。
“第二家分店开在你家楼底下,有空来吃啊。”
好像怕方知桃拒绝似的,周天才又加了一句:“老板免费陪聊、陪吃。”
方知桃换了件衣服出门一探究竟,果然小区外面锣鼓喧天啊鞭炮齐鸣,周天才的分店新开业。
她慢慢回复了周天才:“季鲤快选拔赛了,结束以后去吃。”
周天才秒回:“季鲤要紧,我给你们送外卖去。”
“……”
方知桃有点无语,但还是感谢了他的好意。
果然,没多久,外卖就到了。一大桌子菜喷香扑鼻,方知桃吃不完,想打电话叫季鲤来吃,又想到他要比赛,于是叫了田珠珠和另一个学生。
田珠珠也是猫嘴,稍微抿了几口鱼肉就不吃了,另一个可爱的小女生,吃得欢快,和方知桃讨论起了,这鱼是不是野生的。
田珠珠矜持地擦了擦嘴,给自己倒了杯果汁:“老师,我有事先走了。”
方知桃不解:“怎么了?你去哪里?”
“冰场啊。”
“哦。那你悠着点,你脚伤还没好全。”
“嗯。”
田珠珠飘走了。方知桃坐回桌前,招呼那个姑娘继续吃。
那姑娘吃了两口菜,转了转可爱的猫儿眼,问方知桃:“老师,你知道珠珠为什么这么着急走吗?”
“……急着训练?”
“不是不是,”她嘿嘿笑道,“她是去陪季鲤师兄啦。”
方知桃感到新奇:“怎么说?”
“就是那个嘛,那个。”
她没继续说,但方知桃已经明白了。她长长地“哦”了一声,笑了:“那是他们的自由嘛。”
“嗯嗯。”
小姑娘见她没有反感,放下心来,继续吃饭了。
季鲤晚训结束,远远看见方知桃笑嘻嘻的从入口处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饭盒。
方知桃来冰场很常见,饭盒也很常见,但是组合到一起,就不常见了。
因为那个饭盒是田珠珠的。
季鲤手脚僵硬的挪了过去,没等方知桃开口,就抢答道:“老师,珠珠她拜托你送的?”
方知桃被他抢了台词,狠狠翻了个白眼:“你眼睛怎么那么尖?”
“嘿嘿。”季鲤挠挠头,接过饭盒,“老师,你没生气吧?”
“?”
方知桃莫名其妙。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说……”
季鲤试图解释,但是方知桃让他打住。
“闭嘴吧你,总是说点奇怪的话。”
季鲤委委屈屈的去休息区打开饭盒吃了起来,他不明白十多年了,老师怎么对自己就越来越暴躁了呢?
不过,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和周答杉聊天时说的那些话。
果然,现实是不可能和梦想一样的啦。
选拔赛很顺利,季鲤和周答杉不出意外的双双出线,开始更加高强度的训练生活。
偶尔和田珠珠碰面的时候,她还是那副傲娇的模样,只不过因为季鲤的缘故,她更加爱在说话时带上“哼”了。
季鲤不敢牵她的手,田珠珠伸手抓他的以后,也要丢下一句“哼”。
而季鲤夸她笑得很好看时,就算满脸通红,她也要以“哼”结尾。
也因为这个“哼”,季鲤除了牵手别的啥都没做过。当然,他脑子里也没有其他的,因为他的精力已经被训练和功课一齐占据了。
有次方知桃来冰场找他,却看见他趴在休息区睡着了。一问才知道,他前天刚下飞机,就遇到学校联考,考完试,又遇到加训,这不刚下训,他就迫不及待的入睡了。
真是辛苦啊。方知桃一边感叹,一边拿训练服给他盖上。
季鲤醒过来看见方知桃的留言:明天不用来了,休息一天,我帮你请假了。
开始还睡眼朦胧,没看清是谁,在看清备注“老师”两个字以后,季鲤还是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方知桃来冰场查岗,果然没见季鲤。她放下心来,却鬼使神差看了看手机,看见季鲤妈妈发来微信说季鲤住院了。
季鲤是因为精神压力太大外加感冒,直接在家晕倒被送进医院的。季鲤妈妈难得没有忙于工作,在季鲤身边守了一夜。
“老师,我真不想让这孩子比赛了。”
季鲤妈妈伸手抹掉还在眼角的眼泪,语气凝重。
方知桃听见自己内心“咯噔”了一声。
“听他自己的吧。”
她无力的回答。
当然,她知道季鲤不会放弃的。可能没人比她更了解季鲤了吧?
傍晚的时候季鲤终于醒了,医生说他大概是睡过去了,所以才会昏迷这么久。
而季鲤醒来看见方知桃在身边,第一反应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唉,老师,好累啊。”
方知桃把他正在输液的那只手摆好,板起脸:“以后太累就不用来了,我帮你请假。”
季鲤点点头,又重新闭上眼。
季鲤这一病,折腾了足足一个星期,方知桃却意外的轻松了些,不用每天两头跑了。
田珠珠来过医院两次,但每次季鲤都在睡觉,后来田珠珠也不来了。季鲤妈妈还不知道这女孩子是季鲤小女友,只当着方知桃和季鲤的面夸她礼貌漂亮,方知桃揶揄的看看季鲤,季鲤的脸果然慢慢红了。
某天趁妈妈不在,季鲤找方知桃搭话:
“老师,你觉得……”
方知桃耸耸肩:“你可以自己决定所有事,不用什么都问我。”
“好吧。”
季鲤把话咽了回去,躺在床上开始沉思。
方知桃继续刷某音,最近羽生结弦冰演,所以几年前的视频又被挖出来重新剪辑。方知桃啃着苹果,看得津津有味。
季鲤又睁开眼睛:“老师,你笑什么?”
“在看柚子~”
方知桃舔舔手上的苹果汁,刷下一条。
“啊,米兰的下一届是札幌吗?”
季鲤听见视频里的羽生结弦说“想参加札幌冬奥会”,又开口问。
“是呀。”方知桃笑眯眯的看着他,“加油哦,老师等着看你去札幌。”
季鲤闭上眼,很安心似的点点头:“老师,我一定带你去札幌。”
方知桃心里长长叹气,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的老师可能并没有那个实力带他进奥运会上领奖台。想到这里,她有点惆怅,大概是因为这辈子没有去奥运会的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