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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   没过多久胡世新便离开宋之江的住处回到宿舍。
      半年来大半时间都居住在校外租屋,等胡世新回来后与室友的关系便显得生疏。虽然没有任何冲突,彼此相安无事,却也仅此而已,除了日常问候外,不再有更多接触。
      胡世新也乐得如此,他不想有人离自己太近,以至察觉到泄露的悲伤。宋之江在自己高中以后的生活中占据太大分量,胡世新现在需要习惯只有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感觉。也许自己应该坚强一些,烂俗一些,说出类似不需要宋之江也能够很好的活下去的话来。但是,胡世新习惯了诚实,暂时还说不出这样的话。没有旁观者,所以用不着那样强装坚强。悲伤像侵入身体的异物,无法取出,只能学会一点点接纳,被时间一点点钝化。
      在此之后我便不再要求李向刻意隐瞒她与我之间关系的秘密,公开之后我自然对她更好,自然引来了周围人对她的钦羡。
      这一切都是在遇见胡世新不久之后发生的,虽然李向满心以为是自己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使我放下心中的顾忌,毫无保留接受她。她依旧为这个契机而待胡世新不同,似乎把胡世新当作什么知心密友般的角色。
      因之李向成为学校里唯一主动找胡世新说话的人,除了日常的学习生活外,不外乎是一些宋之江的事情。
      这一过程对胡世新来说分外痛苦,被迫知道李向是如何一步一步取代自己在宋之江身边的角色。
      尚未从对之江的眷恋中解脱,胡世新压抑着性子,带着嫉妒心听从李向的话。另一方面而言,也是带着期待,仍旧渴望了解之江的消息。既然李向仍旧以为自己同宋之江关系良好,那就请她继续这么相信吧。
      说来也奇怪,自从与胡世新断开联系后,我鲜少在学校中遇见他。不再有什么不期而遇。
      这或许是件好事,让我能冷静下来,平静接受自己选择的新生活。我努力暗示自己,让自己别再考虑胡世新的事情,告诉自己一切已经结束,是自己选择放弃他。胡世新会恨我,恨自己的不忠,恨自己的背叛。可倘若胡世新恨我也是件好事,能够减轻自己的负罪感,成为一个彻底的恶人,用不着推卸责任,不用再作为一个到最后关头仍需要靠别人怜悯的懦夫。
      “胡世新似乎魂不守舍。我觉得自己从能他的脸上看到过分的悲伤,犹如透过沾湿的吸水纸一点点渗透出来。他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而难过的时候。”
      “你不要说得这么诗意,他如果真的在难过的话。所以胡世新到底怎么啦。”
      当听李向不经意间起胡世新,我原本不坚硬的心动摇起来,我不动声色询问李向。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我想看他究竟在离开我之后,会如何生活。他是否有抱负我的意思。
      “我哪里知道,他又不愿意和我说。你不是和胡世新是好朋友吗?你不去直接问他。”
      “我最近有些忙,都在陪你,没见到他,等我有机会问问。”
      李向并不知道我与胡世新关系的实质,不知道胡世新如今的情况全是我的选择造成。我赶忙把话题岔开,以免她知道太多以后怀疑。
      “你真讨厌,这话说得,好像是要怪我似的。”
      李向被我成功转移注意力,与我打闹起来。我一边应付着她,同时在心里想着要再见胡世新一次。我渴望知道自己对他的伤害有多深,自己要偿还的罪过有多重。
      “谁觉得自己有错,我怪谁。我可没这么说你。”
      实在不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接近胡世新,我借口要把东西还给与他接触。
      “这些东西还你,你忘了带回去了。”
      胡世新一脸苦相望着我,不再有半点活力,看他憔悴的模样似乎寝食难安了好一阵。胡世新的眼神很复杂,我猜不透,但知道绝对有怨言在里面。
      颤抖着伸手想要取回,碰触到后却将手立刻缩回去。
      “你放心,我没用过一次。”
      我赶忙想着消除胡世新的厌恶。
      “我倒希望你用过,哪怕就一次。”
      听我这么说胡世新有些感伤,冷哼一声愤然道。
      “那我。”
      我不想更多伤害他,想着该如何弥补。却意识到自己错误理解胡世新的意识,想要开口收回,却又觉得不符合自己现在的身份,倘若如此说可能更加伤害他。
      “你还我吧。”
      不等我多说什么,胡世新一把将东西从我手中抢走。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你的。可那之后你就不理我,我想说清楚也没有机会。”
      我拦着要走的胡世新想要道歉。
      “不需要了,其实我早该知道的,早该结束的。你分明也跟我说过,只不过,我当时固执,总想着还有机会的。哪里知道,哪知道你原来可以这样。我也许不该坚持的,但是我不甘心,不甘心嘛。”
      胡世新不想让自己更难过,强迫着自己不要说下去。事已至此,流泪换不来任何结果,即便真的能带来改变,胡世新恐怕也并不觉得牢靠。在我面前表示自己的脆弱没有意义,胡世新并不希望自己永远需要别人的可怜,即便对象是我。胡世新只得咬牙牺牲自己,洒脱一些,从现在开始,胡世新努力让自己把我视作普通人。
      我还想挽留,还想安慰,却被胡世新拒绝。他明明带着难以抑制的哀伤,却依旧顶着经历感情斗争的痛苦,拒绝我道:“好了,之江你这时候就不要这样了。这时候关心我对我好,也没什么意义。我不是一个开通到一转眼就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人,请你让我一个人难过一下。不要为了自己的心安理得,把我伤心的权力都剥夺。”
      胡世新瞪视我,脸上的坚毅表情向我展示他的自尊,但眼里的泪水却不争气流出来。也许早已经预感到最后的结局,但或许出于离别伤痛的恐惧,胡世新一直麻痹自己,配合着我的欺骗,希望能迟滞这一过程。或许他真的能很好地学会自我欺骗,在身边的一切侥幸中能够扭曲而自然地维持下去。
      胡世新失败了。
      我望着胡世新决绝且孤独的背影离开,希望这不是永远地离开。
      只可惜曾经的那段美好时光,若是当初能够不再多留恋,早些撒手,还能够体面地追忆。但如今的情况,胡世新的心又不是个每段记忆被规则安放的图书馆,回忆往事能够单独抽出一本而不涉及其他。港城的日子将一直与小城的岁月牵连在一起,免不了悲伤,不敢再多提起。
      宋镇海早就开始密谋,要让胡世新替他狠狠地羞辱我一顿。背着我在学校,先后找了胡世新好几次,努力诱导胡世新报复。
      “你似乎回学校住了。”
      “是啊。”
      “怎么突然这样。”
      “你难道会不知道吗?”
      即便胡世新与宋之江之间已没有感情需要维护,也不代表他会对宋镇海客气。
      “现在你一定很讨厌哥哥吧。应该要好好教训他。这不是一般的情况。她这样子骗你,简直是渣男无疑了。”
      “似乎你比我更讨厌他。”
      “我们不要考虑什么比较级,重点是真的有讨厌他。也没有考虑让他社死一下,好好曝光他这种渣男行为。”
      “已经结束啦,你不要再多说什么。我又不是不依不饶的小女生。现在女生也不这样。”
      胡世新无奈一笑,不愿意同宋镇海在一起讨论这件令自己五味杂陈的事,挥挥手表示话题结束。
      威逼胡世新与宋之江都是,没有得到预想的回应。原本抛出弹球撞击地面应该反弹回来,但面对着两人宋镇海仿佛将球扔进永恒的虚空中,永远都碰不到边。
      胡世新脸上的坦然令宋镇海气得直跳脚,有点想要揪着他的头发教训他一顿。仍缠着胡世新不愿放他走,希图让他意识到自己心中应该有的愤恨。
      无论如何引导都无法令胡世新答应报复宋之江,宋镇海愤愤然道。
      “你和他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个个都顽固得要死。”
      “我不想报复,不想反抗,其实我有一点理解他。虽然在感情上,无法容忍这一切。你不要再和我说了,我不想受折磨。”
      说完这些话,头也不回跑开。宋镇海的话令胡世新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天造地设是自己没有资格享受的词汇。被强塞给自己只能令他想到词汇描述的景象与自己现状之间的天渊之别。
      临近学期末,我越来越忙,也无暇顾忌更多。
      我负责准备学校安排的活动,设计方案,协调配合,安排人事,前后忙碌了许久。我也不经意疏远了李向一段时间。活动终于开始,活动开始那天,特意叫李向过来看,免得冷落她太久,引起不满。
      作为主办者,早在活动开始前我便已经提前来到现场准备,活动进行过程中,我也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监视着进度。等李向来的时候,我也只是回过头与她打了声招呼,寒暄两句,便继续注意现场的情况。
      一切进行的分外顺利,我在心里得意,急切等待着这场活动成功,恨不得宋镇海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用多说,面前的成功场面便足以替自己奚落他。向宋镇海,更是向自己显示我已经成功度过了与胡世新分离带来的不适应。我能够战胜自己。
      突然间觉得手臂上一热,有什么东西缠绕上来,下意识想要甩开,一转头才意识到是李向挽住了自己的手臂。
      见李向因自己的反应显得一脸惊讶,我赶忙解释:“我一直注意台上的情况,冷不丁算被你吓了一跳。”
      “那要算我抱歉了。”
      “怎么会,是我不好意思。”为了补偿对她的怠慢,我伸手将李向揽进自己怀里,任由她将头靠在自己的肩窝上,发丝贴在颈部的皮肤上,痒丝丝的,但我并不伸手抓挠,甚至连头也不多转动一下,依旧维持着向前目视舞台的姿势。
      李向似乎换了新洗发水,香气不断飘散开,被我吸入。并不喜欢这种甜腻腻的味道,想了一想,不愿意被问是否喜欢,委婉道:“怎么,今天你的头发好香,比之前更香。”
      “我换新的洗发水啦,自然更香。”
      “是吗?我以为你头发原本就这么香的。”不愿意多说,我干脆选择装傻。
      “讨厌,你原来也会油嘴滑舌呀。”李向笑着在我胸前锤了一下,力道只能够表示自己的娇羞。
      “我也想学着讨好你嘛。”
      讨好这一字眼在两人心里各有不同的解释,李向又一次被宋之江骗得脸上绯红。
      “越来越会说话了。”
      一番话下来,我的心跳得厉害,说不清是因为这些话真有如此刺激,还是因为许久与李向没有如此亲密的接触,让我感到难以抑制的紧张
      知道我主办这场活动,胡世新难得决定参与一次。一点活动内容没有看进去,光站在我身后看李向与我靠在一起你侬我侬,无所忌惮向外人展示着郎情妾意。
      面前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浓情蜜意,胡世新心里看得都不是滋味。打自己做出放手的决定后,无论是否看见,在胡世新想来,我与李向之间应该都是类似的情景。更加坐立难安起来。
      但胡世新并不憎恨李向,即便她走开,也将会有其他人填补宋之江身边的那一位置,一切都是我的选择。
      胡世新感到害怕,自己真的能够接受宋之江与一个女人步入婚姻的结局吗?想象着宋之江与李向出双入对,想着两人最后会结婚生子。想到自己与宋之江的关系将变为年轻时不懂事的举动,被深藏或者拿出来嘲笑。胡世新不愿意被诋毁,他从不觉得自己做了任何错的事情。胡世新的心态彻底崩溃。
      真正的爱情,并不需要什么眼见为实,即便只是想想也令人心动,由爱情引发的嫉妒也是如此,不需要什么人赃并获,情愿所言引发怨妒,即便只是想到一些背叛的场面,便已足够令人觉得怒火中烧。独占欲作祟,即便只是由类似的想法存在于心,便形如对最纯洁高贵的感情的极其肆意极端的羞辱。
      胡世新第一次作为局外人,近距离体验了一把无望的感觉。
      光是想一想胡世新便冷汗直冒,想要逃走,但左右人群聚集,除了后退迈不开脚步。
      来不及后退,胡世新的肩膀便被人从背后抓住,便听见宋镇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急着走呀,我看今天的场合不错。这就是你放弃的结果。没见过吧。凭什么,哥哥有多喜欢李向,即便真的喜欢又喜欢了多久。你看看为什么他们俩就能公开恩爱,而你和他就只能多起来生怕被人发现,为什么就这么不公平,谁还不是个普通人。为什么哥哥就可以做到游刃有余,欺骗完你就光明正大的和女人在一起。啧啧。”
      胡世新看不见宋镇海的脸,但听得出他的声音里含着雀跃。
      不等胡世新搞清楚情况,宋镇海就把他带到一旁舞台侧面,怂恿他趁着接下来的空当上场,接着这个场合向宋之江表白。
      “快去呀,还等着干什么。”
      宋镇海向熟识的工作人员要来话筒,塞进胡世新手里,轻轻推胡世新一把。
      胡世新竟真的往前走上舞台,舞台上的表演刚结束,胡世新突然出现使得接替上场的人僵立原处,不知如何是好。
      “同学,不好意思,我们正在举办活动,麻烦你到舞台下去。”
      胡世新被叫唤了几声,但浑然不觉,继续往舞台中心走去。
      “他要干什么?”我小声嘀咕,为胡世新突然出现打断自己的安排而不满。
      在踏上舞台之前胡世新心里依旧在犹豫,在可行与不可行的边缘反复变化。被宋镇海轻轻一推,似乎顺带突破心中微妙的界限。
      毕竟自己与之江曾有过感情,毕竟自己还有无数的明天,为何今天要在这里与之江分出个是非。胡世新开口前这样在心里问自己。
      之江说过,要活在当下,而不是已失去的过去与不确定的未来。胡世新自嘲似的一笑,不再有任何顾忌开口。
      “我知道既然宋之江有这种打算,他是决计不会承认的。但我还是想要把一切说出来。毕竟曾经发生。为什么要让这一切像雪一样,从天上飘下来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一点痕迹都没有。难道一切都没发生过吗?我算什么,难道没有半点价值吗?”
      胡世新也不清楚,自己最终下定决心这么做,究竟是因为自己软弱,被迫顺从宋镇海的淫威外别无办法。还是说自己潜意识里一直心有不甘,又不愿承认,痴心妄想这获得再一次机会,因而顺水推舟,不作任何显著的抵抗。
      虽然胡世新因为情绪激动,口齿不清,没人能听得到他要表达些什么。但台下的我本能感到情况不妙,想要上前喊胡世新下来,却被李向拉住:“等一下,之江,胡世新看起来有话要说的样子,不如等等看,说不定是什么彩蛋呢。”
      站到高高的舞台上,胡世新将人群收入眼底,自己似乎前所未有的巨大,从来未像这样俯视包括宋之江在内的所有人。心里仅存的怯懦这时候都被地形带来的崇高感替代,胡世新这时候觉得自己无比伟大,即将开口说出的话无比正确。
      单是这样还不够,继续攀上正中的高台,让自己更加高大,众人更加渺小,胡世新离天近了一些,离自己的灵魂本真也近了一些。
      颤巍站在高台上,风从身边擦过,胡世新打了个寒噤,这才继续发声:“抱歉占用大家的时间,但是我有一些话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说出来,非说不可。我想要大家知道这件事情,而不要像从未有过一般消失不见。我不求能换来什么结果,只希望能被人听见。”
      听起来依旧云山雾罩,令众人摸不着头脑,只是提起好奇心等待着胡世新的下文。
      唯独宋家两兄弟不然。
      从胡世新的口风中,宋镇海猜到胡世新讲话的内容,原以为只是草草几句往事,没想到还有一段铺陈,心中别提有多愉悦。
      我并不清楚胡世新为何而做,为谁而做,但知道即将说出来的话绝不是自己乐意听到。眉头蹙起紧盯胡世新,预备着等胡世新口中的话有什么差错便上前阻止。伸手清开面前聚拢的人群,以备不时之需。
      “我喜欢宋之江,从高中开始我就喜欢他,到现在也是如此。这些天,我想他想到快发疯,每当看到他的时候,无论手头在做什么事情,我都会不由自主停下来。我渴望他的身体,每当与他走在一起,我都会担心自己会不会失去控制,总觉得之江对自己有吸引力,走在路上会不由自主被他吸过去,摔倒在他的怀里。我知道自己是在妄想,但我从来都忍不住不去这么做。你们知道吗我还会害怕,害怕接近宋之江,有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的,害怕自己在状态不好的时候见到他,糟糕的表现会被他讨厌。我是多么的谨小慎微,仔细考虑自己的每一个动作,生怕自己的妄想会被他发现进而,进而被他厌恶,失去已有的一切。我这样疯狂都是因为他,我喜欢他,我爱他,即便我是一个男的,他是一个男的,也是如此。喜欢就是喜欢你们知道吗,就是那种深深扎入心里的感觉。”
      胡世新越讲越激动,在自己胸口拍拍,向左侧看看,又向右侧看看,重心不断改变,站得有些摇晃起来。既然是最后的机会,想要把话都说明白。终究还是不甘心,不愿意一切就这样随风而逝,自己对宋之江的爱,由秘密来随秘密去。
      胡世新半是喊着向众人宣布消息,因疲累而停顿下来。
      众人先是安静下来仔细听胡世新倾诉这自己的钟情,趁胡世新休息唤起的当口,交头接耳,大声议论起来,纷纷向我这边望过去。
      李向松开胳臂上的手,也伴着众人的眼光抬头看我:“之江,他这些话是怎么回事,之江你知道吗?”
      若是高中的我听到这番话定然感觉到万分欣喜,当时的自己似乎有无限的勇气承担一切。但时移世易,我现在只害怕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害怕自己的不一致暴露在外人面前,成为被人围猎的对象。
      我见自己成为众人关注的对象,并不如自己所愿,倒是因为绯闻轶事纠缠上自己来。不由分说,一个箭步便跃上舞台,气冲冲指着胡世新责问:“胡世新,你在干什么?快给我下来。你在胡说些什么。”
      “之江,我在向你表白呀。你难道不相信我的话吗?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我的心情复杂,胡世新如此不计后果在众人面前告白,讲述许多连自己从未知道的痴迷自己情状,心里多少有些雀跃的波澜。但胡世新的行为引来众人对自己的指指点点,一直以来隐瞒的秘密似乎要被揭露出来,现如今自己完全下不了台。苦心孤诣隐瞒没想到会被这样揭穿,我努力想法子为自己辩解。
      走至台下与胡世新对视,眼见胡世新眼里热腾腾的□□在燃烧,我原本感到的些微喜悦消失殆尽,代之以爆裂的怒火。
      比起爱的辨白,我现在更愿意将其理解为有意使自己难堪,他终于还是下决心报复我。胡世新的感情越激烈,其他人的怀疑与风言风语就越强,早已经下定决心斩断这一切,不愿意回头拘泥于情爱的泥淖。现在不需要胡世新喜欢自己,他最好闭上嘴消失。
      我觉得这就是故意要阻止自己。担心这一切被父亲知道,那么这么久以来自己做出的牺牲付出的努力便要付之东流。厌恶胡世新以为一点点可怜的感情就有资格破坏自己的计划,气急败坏:“你是疯子吗,你有病吗,我问你?”我失态骂出声来:“恶心,不要脸,我不需要你的告白,给我从上面下来。”
      “我不下来。我喜欢你呀。”胡世新这时候已经有些疯狂,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周围那些切切私语的人都被自己折服,才不愿意放弃得到的这种力量。
      “我叫你下来。”我也跟着极端起来,觉得自己即将成功,临门一脚被胡世新破坏。
      绷紧身子,一脚踢在搭建的坚硬高台上。反作用力冲撞下四肢百骸血脉喷张,之江搞到浑身燥热起来。
      “你知道我有多痛苦。”
      我压抑这怒火对胡世新低语一声,顾忌着周围的其他人,不能说出别的话。
      事已至此,我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我与胡世新只有形同陌路这一个结局,他必须不再爱我。高台属于临时搭建,负责这一部分的人为了赶时间只是草草固定,加之我愤怒之中这一脚用力极大,架子受到冲击整个向下倒去,顷刻间便要散架。胡世新也跟着掉下来摔倒在地。我觉得自己耳畔似乎听到胡世新落地时身子骨撞到地板的声音。
      胡世新在高台上先是感到剧烈摇晃,而后短暂的失重感,分不清是否是因为自己获得飞升,便已经结实摔在地上。
      疼痛直扎进脑仁里,之前因为感情激动即将决堤而出的泪水,霎时间吓得没了踪影。不敢相信自己会被如此对待,在地上蜷缩起来,如虾仁一般。
      距离最近的我在众人尖叫声中赶到胡世新面前,却没有立刻将他扶起。
      我还是气不过,抬脚想要往胡世新身上踢去,同时克制不住自己辱骂他:“我就那么想要置我于死地吗?我就那么可恨吗?你很恶心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说八道些什么。”
      快要踩到胡世新脸上时,被及时赶到的宋镇海制止。
      的确,对巴不得我出事的镇海来说,这可是一个大彩蛋。需要见好就收,立刻冲上来制止:“哥哥,你要干什么,犯得着这样吗就算你不能结束也用不着这样侮辱人,爱与性别无关。”
      “不要你教我。”
      李向等人也积极上来劝和,早已将活动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宋镇海扶胡世新起来,看见胡世新因疼痛而长大的眼睛,紧蹙的眉头,我心软下一些,却依旧嘴硬:“那也是他自找的,谁叫他要说那种话。说出乌七八糟的话来,在我主办的现场,是什么意思。”
      我清醒了一些,卑劣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赶快说出一些话来消除大家的疑虑。显得自己分明受了胡世新的诬蔑,在自己主办的活动上这样,显然是一种莫大的侮辱。这样一来自己便只是有些冲动鲁莽,不至于被从根本上打击,质疑起自己的性取向来。
      “是要道德绑架还是如何,这样足够尊重我吗?”
      不管是否经得起推敲,我只得赶快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惊讶的直男,蠢笨的受害者,牺牲胡世新,给自己换来一个较为安全的地位。我虽然承担伤害同学的骂名,只要没有人把胡世新的告白放在心上就好。
      虽然被人指责,但似乎没人觉得我不正常,我现在所追求的并非是什么爱情。
      众人出言劝和,大量观众已经挤到舞台边上,甚至不服约束窜上舞台,不愿意放弃这样一场少见冲突的热闹。我的活动是别要想办下去了。
      在我身旁的李向,有些吃惊听见我说出这种话。
      “之江你真的是这样觉得的吗?”
      隔着一层人墙,胡世新听着之江说给外人听的解释后问。
      “反正就是想让我下不来台。”
      “好,好,之江要是这么想得话我也不能说什么了。”
      胡世新闭上眼睛,表情淡漠。
      “胡世新,你还是先少说两句话,我带你去医院。”宋镇海自然是其间最得意的,自告奋勇送胡世新去医院检查,间或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之情,嘴角绷不住向上翘起。
      我看到这里知道是宋镇海的诡计,要不是李向抓着自己真会上前去踹他一脚。
      围观的人不肯散去,但我已经没有兴致在解决这一烂摊子,向有关同学嘱咐几句便强行从人群中出来,同李向离开。
      知道这样的消息定会不胫而走,与其被传唤不如自己主动些,我装作问心无愧的模样,径直往学院走去。辅导员听说这件事的风声,气得直想大骂一通,我的出乎意料出现,反倒吓唬住老师,令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坚持着在众人面前的说辞,虽然当场被狠狠训了一顿,但事后的处罚比想象中轻了许多。这自然有父亲的威势运作,事后很久,我才听说胡世新同时也向老师声明不愿追究,这才得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正如我事先料想的那样,父亲通过别的渠道得知这件事情,没有任何耽搁,便把我叫回家询问。亲疏有别,利害相差,对付别人的说辞决不能原原本本告诉父亲。
      我只谈自己这么做事出有因,胡世新完全对自己不起,关于胡世新男男情爱的表白则避而少谈。孩子毕竟是自己的亲,父亲在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上自然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
      听完我的话,父亲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叹了一口气:“人家竟然当众做出这种事情,固然不妥。但你反应那么激烈也不好,现在好了不但落人话柄,其他人看在眼里也不知道会怎么想。人家这种情况其实也蛮可怜的,应该多开导不能只是拒绝还说风凉话。”
      “对不起,我也没经历过这样的请况。而且当时李向也在,我怕她误会。”
      “你真的有那么喜欢李向吗?”
      “她是好女孩。”
      不同于父亲,继母与胡世新并未有任何交集,因而也生不出任何怜惜,表现出来总是更关心我一些: “可怜归可怜,但是之江说得也没有错。谁被平白无故,而且当众这样表白,会不生气,要是我的话可就头一个生气。”
      “那也不一定会难受,受人欢迎总是好的,即便是男生也是。要是我的话,那可就很开心。”宋镇海要是不抓住机会来内涵自己一下都要不会说话了。
      “你可别胡说八道,这种又不是什么好事还喜欢往自己的身上揽。”
      恶作剧似的吐了吐舌头,镇海的个性如此,即便把话说得再出格一些也不会引人怀疑。要是我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定只会被斥责是在胡言乱语。换来的只有厌恶与讶异。
      我并不因为众人对自己的偏袒而好受些,但是大家把这件事情讲得越多,与自己心里的真是想法差距越大,看起来是在为自己着想,实际上确是在用谎言包裹事实。现实的残酷棱角扎进心里,回到家里我依旧做一个负罪人。
      “不要老不正经,多向你哥学习。”
      “学习他的钢铁作风,把人从舞台上踢下来。”
      “你不要故意说胡话,你知道我说的是学什么。懂点事吧。”
      宋镇海的插科打诨恰到好处地缓和了略显尴尬的气氛,一时间家中又充满了生气。父亲并不像过分追究这件事,因而也就这样过去,自然谈论起来其他话题。
      又是一段数落与辩白,除我之外的一家人都是笑盈盈的,善意的数落早已经成为惯例,每发生一次都只是在向我证明,比起自己,宋镇海才是更适合这个家庭里的孩子。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得以享受这样的温情。除了尽力做到更加优秀,成为不负父亲所望的孩子外,我觉得别无办法证明自己的价值。自己这个长久以来与父亲隔绝的孩子没有浑浑噩噩的机会,失败绝不会给自己的未来提供机会。
      为了做到最好,为了扭转自己的命运,我愿意放弃许多东西,哪怕让自己一直保持着一种拧巴状态,哪怕需要违背自己的本来意愿。我在心里将之视为一场矫正手术,为了获得成功获得认可儿必须进行的矫正手术。我只有坚持下去,经受住,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人,正常的人,成为这个家里的合格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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