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浮生录》李老师家的猫

188、三骓

　　“您的订单还有七分钟超时，请注意时间控制。”丁辉望着手机上的提示，赶紧跑向自己的电动车，启动，继续送餐。很快，餐全部送完，正当他准备关闭设备回家休息的时候，忽然又接到一个订单，仔细一看地址，觉得很眼熟，沉思片刻，忽然恍然大悟，于是他很快赶到餐厅取餐之后去送，这个地址，是红尘所购买的存储他古董的公寓，以前丁辉曾经来过，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接单。
　　红尘打开门，见到丁辉，颇为意外，随后又满脸欢喜。“我正好要找你来着。”
　　“什么事？”进了房间，丁辉问。
　　“你给我弄的那个摄像头，好像出问题了……”红尘拉着丁辉来到电脑前，给他展示自己的网络。
　　丁辉摘下头盔，坐下仔细检查了一下，红尘的网络与他的封印结合在一起，科学与术法出奇的复杂，只有丁辉这样的能力卓绝的工程师才能真正编程和谐。
　　很快，丁辉找到问题所在，帮红尘将网络恢复如初。
　　饭菜是现成的，两人把酒言欢。正好明天就是丁辉去山海居的日子，于是红尘决定提前一下。做好本职工作之后，两人继续喝酒。
　　“你这是，兼职吗？还是解闷？”红尘问丁辉。
　　“哪儿啊，我这是下岗再就业。”丁辉苦笑。
　　“下岗？”听了这个词，让红尘极为意外，丁辉是一个能力卓绝的程序员，他下岗，未免有点不可思议。
　　“你是，犯了什么大错？”红尘问。
　　“犯了。”丁辉苦笑“犯了年龄大的错。”
　　红尘不解。
　　原来，丁辉乃是《山海经》异兽——三骓，跟马族有亲。他于计算机工程方面一向很有天赋，修成人身来到东南市之后，考入了某著名大学，一直读到硕士毕业参加工作，他在这家网络大厂工作了十五年，却在去年被迫离职，原因很简单，他的年龄已经超过三十五岁，被公司认定不再适合现在的工作。
　　“不适合？不可能啊，你能力那么强……”
　　“因为内卷太过严重的原因。加上一个老员工，已经看清楚了公司的各种套路，不好控制，也逐渐丧失忠诚，薪金还因为工龄的增加不得不提升，成本无形中就增加，自然要被淘汰。至于技术，每时每刻都在进步，况且，这世界上，没什么是不可取代的。辞掉了一个老员工，新培养的十个年轻员工已经都可以继续独当一面，是个好买卖。”丁辉道“人类在这方面，无比刻薄寡恩，你该习惯。”
　　红尘无奈的点点头，何止是人类，适者生存，原本就是丛林法则的根本。
　　“所以，你改行送外卖了？是不是有点可惜？”红尘问。
　　“没什么可惜的，因为这是我现阶段的最优选项。我在等。”丁辉道。
　　“等什么？”红尘纳闷。
　　“等一年的禁止从业合同到期。”丁辉道“人类就是这么愚蠢，以为这种合同可以拖延我的步伐，其实，我一刻都没有放松过。”
　　“这是个不公平的协议啊。你可以……”
　　“不，不需要。”丁辉忽然笑笑“他不仁，我当然也要不易，现阶段，我需要尽量低调，才能徐徐图之。”
　　“你有新的方向了？”红尘问。
　　“有了，我在职期间，已经通过猎头跟一家跨国公司取得联络，他们对我的工作非常满意，同意高薪聘请我，其实我工作的公司想跟我续约，我也未必肯答应的。”丁辉道。“让我答应减薪才会续约，真亏他们想得出来。”
　　红尘回到山海居，想到丁辉的事情，不由得叹息。
　　“老板，你说人才的流失，跟年龄歧视是不是也有点关系？”红尘忽然问浮生。
　　“没关系，在科学界这本来就是一个很愚蠢的命题。”浮生放下茶杯冷笑。
　　浮生的话，让红尘很不解，难道丁辉的遭遇不值得同情和深思吗？
　　“其实无论体力还是脑力劳动，仔细思考，都不涉及什么年龄歧视的。”浮生道“体力劳动需要年轻人，是职业需要，人一旦上了年纪，力气不济，从事体力劳动很有可能造成很大的风险。于劳资双方都不是最优选，但是不代表上了年纪就不能做，只是做多做少，薪金高低的问题，除非进入高龄，体力劳动其实是没有太大分别的。而脑力劳动，尤其是科研界，更不会存在年龄歧视，经验高于一切，资深这两个字，代表了价值，权威和绝对的高薪。之所以会感受到所谓的年龄歧视，真正的原因在于平庸。”
　　“平庸？”红尘愣住了“我不觉得丁辉很平庸。”
　　“你还记得你给我看过一堆花瓶那件事情吗？我觉得它们一模一样，你却对我说它们各有特点，还长篇大论的讲了一堆，为什么？因为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浮生道。“你觉得他厉害，是因为你不懂，如果你懂，或许你就不觉得他厉害了。如果天赋和努力都不到位，只能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而已，就像不是所有有经验的人他的经验都值得借鉴一样，优胜劣汰就和普通的工作者没什么不同，也没立场抱怨。”
　　“可是，也不能让他没有饭吃吧。”红尘道。
　　“他现在不是活的挺好？他以前算是高薪职业，积蓄有吧？人脉有吧？就算被耽误一年，只要以后期望值不要太高，做些普通的电脑编程，根本不可能没有饭吃。更何况，他不是还可以做外卖员吗？”浮生道。“他最大的问题，是没办法接受自己的平庸而已，想要卖卖惨，获得同情，将自己的失败转嫁到公司的头上，认为是人家没有珍惜，其实，他的付出是否能跳出劳资市场进入被重视的行列，早就已经被甄别过了。我现在担心的，反而是他会误入歧途。”
　　“老板的意思是？他很可能，出卖公司利益？”
　　“不是可能，是一定会。”浮生道，“他已经开始偏激，觉得是公司对不起他，这是危险的开始，你既然跟他很熟悉，有机会去劝劝他，让他面对一下现实。”
　　“但是，如果项目真的由他所有，挪作他用，也并不违反规则。”
　　“如果是他一个人独自研发，自然没什么，但你见过哪个科研项目的所有工作都是一个人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