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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故事未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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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神魔之井这一把战火烧起来,便烧了八千多年。
重楼一心要一雪前耻,不拿下飞蓬誓不罢休。然而,战了这么多年,小胜小败虽是常事,每遇大战却总是我愈强敌愈强,尚未真正分出胜负。
这一日,飞蓬正在巡营,信卒送来昊天上帝亲笔书信。飞蓬拆开书信,公孙轩辕在信中说,“近日东方无极道方位紫气渐胜,吾以为天皇陛下功成在即,望将军速取千重魔界为盼,慎虑!”
飞蓬收了信,无声无息地在掌中将它化为灰烬,继续巡营。
数日后,飞蓬约重楼至新仙界决战。
一天一夜的鏖战并未消磨完重楼的斗志,飞蓬抵上迎头一刀时在刀光剑影中清晰分明地看到了重楼坚毅的面孔,森森杀意和必胜决心写满了他的双眸。这一刻,有些疲倦的飞蓬心中荡了一荡,他该是有多恨自己……
“当啷”一声,佩剑脱手而出。飞蓬却还有些失神地沉浸在刚才的思绪中。他转头去看自己被震飞出去的佩剑闪着剑锋的光芒画着优美的弧线坠落在云海里,不及片刻思考,伴随着一丝凉意,颈下瞬间已架上了锋利的刀刃。
…… ……
三年后。
神树的叶子大的如船帆,小的才冒芽儿也如收起的小伞嫩绿卷曲,枝枝蔓蔓,层层叠叠,遮住了这一方天日的穹隆。正是这棵天地间唯一能够新生魂魄的巨树,支撑起了整个神界的生命之源。
飞蓬坐一叶小舟来到位于神树主干中央一座水潭,潭池不算大却深不见底。潭中之水乃天仙玉露,是神界的疗伤圣药,也是唯一能溺死神体的水源。
他手中拿着昊天上帝的降罪诏书。罪名不大,与魔私斗;刑罚却不小,赐自尽。念及往昔功劳,昊天上帝特许飞蓬三不特权,不戴枷、不革职、不限期。
简言之,只要飞蓬愿意,也可以无限期戴罪活着。可是他自觉得太需要一碗忘川水了却这一切纷乱事。
来到潭池中央,飞蓬将那诏书展开平放在船头,取下自己的发冠置于其上。他后退了几步,轻轻展开双臂仰入潭中。斑驳阳光下金洒洒的水面翻起些许水花,很快归于了平静。
过了一会儿,一道光影从天而降穿入水中,好似一缕星辉坠入了潭池。那影子在潭中寻觅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已沉入深处的飞蓬,他迅速捞起飞蓬上了岸边。
来人正是伏羲,他感应到飞蓬出了事,便匆匆提前出关赶来。
在草丛中放下,他顾不得自己湿淋淋的衣服和头发,伸手探了探飞蓬的颈脉,却已无生气。“唉……”伏羲深深地叹了口气。
…… ……
鬼界酆都地府。
一信卒急入殿中,拜道,“报帝君,魔尊重楼自称有要事求见。”信卒说完抬头一看,主位上坐的并不是北太帝君,他一时惊诧便愣住了。心说,谁这么大胆子?这信卒并不知道,轮回乃昔日天帝伏羲亲手缔造,现任北太帝君也是他一手提拔的鬼界之主,算起来仍是隶属神界的神官。而现在这主位上的神祇,正是神界新主昊天上帝公孙轩辕。
这时北太帝君从旁边的座上一下站了起来,“什么!”他的脸顿时扭成了一团麻花。今儿这是怎么了,刚送走天皇伏羲,又来了昊天上帝,这尊大神都还没应付过去,魔尊重楼又来掺和。这六界的重量级人物轮番来招呼,他可真吃不消啊。北太帝君连连后悔,当初看出这魂魄是自然神的神魂,便不该贪心收下他,自己这小庙哪里容得下这么一尊大神。
北太帝君咧着嘴颇不耐烦地冲那信卒掸掸手让他下去,转脸接着陪上和煦笑容,向主位那边道,“陛下,您看这……,容臣前去打发了那魔头,回来再与您详细商议飞蓬将军轮回之事。”
公孙轩辕点点头。
北太帝君行个礼欲退下。他回身还未走到殿门,正撞上等不及风风火火自行闯进来的重楼。
“哪里去!本座正要找你。”重楼一把拽住北太帝君,把他拽了个趔趄。重楼正要开口问起飞蓬,又一眼溜见主位上的公孙轩辕,他立时怒火攻心,推开北太帝君指轩辕喝道,“是你!是你杀了他!纳命来!”
重楼不容分说亮出兵器便朝着公孙轩辕杀了过去。
北太帝君大惊失色,连忙招呼殿内外的守卫,“护驾!!”
一干鬼族和神族的兵将团团围上重楼招架他的凌厉地攻势。
公孙轩辕皱皱眉站起来,喝道,“都住手!”
“住手住手!”北太帝君站在昊天上帝身前,也随声附和着指挥。
众兵将听到各自主上的号令,便渐渐停下打斗,持兵械围成几层护在两位神主身前。
公孙轩辕向下走了几步,不紧不慢道,“你们都退下,寡人有话单独同魔尊讲。”
“这……”北太帝君犹豫片刻,见昊天上帝向他稳稳点了下头,才安心命令众鬼兵道,“都撤吧。”
重楼冷目拎着滴血的双刀站在原地不说话,静观公孙轩辕有何花招。
轩辕一步步走到重楼面前,“魔尊今日亲自上阵,是来捉拿飞蓬将军呢,还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话倒把重楼给问住了,前日飞蓬从他的控制之下逃走,他的确是来捉他回去的。可是潜入神界,意外得知了飞蓬已被处死的消息。那一刻,自己说不清有没有难过,但震惊、愤怒霎时都涌过来。来不及去讨伐谁,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来鬼界看看有没有寻回飞蓬的可能。
重楼顿了顿,为自己找好借口道,“哼,飞蓬欺辱我太甚,他必须死在本座手上!谁也不能杀他!”
轩辕微微摇摇头,“欺辱你?魔尊,你当真没有仔细想过飞蓬为何自尽?你但凡对他还存一点信任,他都不至于走到今日结局。”
重楼心中咯噔一下,“此话何意?”
轩辕皱皱眉叹口气,“你这样冤屈他,寡人替他不值,也没必要再替他隐瞒。飞蓬将军身为自然之神,神阶尚且高于寡人,怎能随意处死。这死罪是飞蓬多番请求,寡人不得已才下诏。你可知他自请死罪,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重楼心中有个不好的猜测,他的声音也微微开始颤抖。
“为了名正言顺给天皇伏羲一个交代,为了给你一条活路!当年他去向天皇陛下请罪,陛下认为他背叛旧主一切皆因受你诱惑,便要求他荡平千重魔界扶持定虚魔尊登魔界帝位,否则便要亲自动手。飞蓬无奈之下接下任务,与你周旋,却有苦难言,他没有把难处甩给你,却自己担下了一切。后来天皇陛下即将出关,他只得败于你手,原以为名正言顺地战死,让陛下出了这口气,便能了结一切。可是你呢?你又是怎么对他?叫他万念俱灰一心求死?”
听完公孙轩辕这一席话,重楼楞在当场,他回想起三年前在水镜牢狱自己那些所作所为,痛彻心扉,恨不得把那时的自己剁碎了才好。飞蓬必定不会原谅自己了,他为自己默默承担下一切,自己却没有始终信任他,那样的折辱,那些剜心的话,然而飞蓬最后就算不能原谅,还是选择了牺牲性命保护自己。他的冤屈、爱恨都无处申诉,怪不得他急于要了断自己了。
重楼踉跄着退了两步,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好一会儿,他忽然抓过一旁的北太帝君,问道,“他现在在哪里?快叫你的手下把他带回来!”
北太帝君一脸无辜地乱摆摆手,“魔尊稍安勿躁,此事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嗯?!”重楼抓牢他瞪了一眼。
“唉,唉,”北太帝君观察着重楼的脸色无可奈何道,“飞蓬将军他……他来的时候,只求速死,已经……已经……”
“已经如何了!”
“已经入轮回了……”
重楼听到这话,便呆住了。
北太帝君看看重楼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深感不妙,于是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安抚重楼道,“魔尊先别着急啊,别急,也并非不能补救。我鬼界有一门起死回生之术,叫做缚魂术,只要魂魄、记忆两者齐全,可以令飞蓬将军起死回生。”
“好!”重楼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心情一下激动起来,抓着北太帝君手臂恳切道,“我这就去把他的魂魄取回来!”
重楼转身要走,北太帝君慌了,连忙叫住他,“且慢!魔尊莫急!飞蓬将军已转世为人,你这样生取魂魄是违逆天道,是要遭天谴的!”
重楼怔了一下道,“天谴就天谴吧。”说完他又要去,又被北太帝君拽住。
北太帝君苦着脸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休要吞吞吐吐!”
“可是飞蓬将军的记忆已经被伏羲陛下……取走了……”北太帝君越说越小声。
“什么!!”重楼一把拽过北太帝君的衣领。
北太帝君向后躲着连连摆摆手以示无辜,“几个时辰之前,天皇陛下亲临鬼界,垂问飞蓬将军之事。可他也来晚了,飞蓬将军已入轮回去了,小神只好据实禀报。陛下便亲自到三生石取走了飞蓬的前世记忆。……”
重楼放开北太帝君,自顾自地思索起来。要从伏羲手里要回飞蓬的记忆,实在太难了,但他咬着牙自言自语道,“我必不会放弃!”
此时,公孙轩辕插话道,“魔尊不必悲伤,眼下还是先照顾好飞蓬将军的转世。向天皇陛下要还记忆之事慢慢来,寡人也会帮你。”
“本座现在便去找伏羲…”重楼定一定心,厉声道,“若要不回飞蓬记忆,便用我的命去换。伏羲他不就想看我死吗!”
轩辕凝眉劝道,“魔尊不要冲动,先要保重自己,保重飞蓬将军的魂魄。你若有闪失,他岂不是也失去了重生的机会?魔尊三思。”
心急如焚的重楼被公孙轩辕一语点醒,若自己冒冒失失出了事,便意味着飞蓬也死定了。重楼冷静了冷静,才意识到自己面临的困难不亚于当年要阻止伏羲实施新政的难题,唯有精心筹划、用尽全力,才有望博得一线生机。重楼仰天长叹一声,自责、内疚、心痛、决心,纷纷涌来。
那之后,重楼收心养性,一边时常到人间照顾飞蓬的转世,一边艰苦修行钻研攻克伏羲各大法术的方法。以前对易术只是略懂皮毛的他,为了能够在无极道施展全力,精习八卦易术,苦练武术内功。
时间就这样过了将近一千年。千年之间,重楼一世一世地看着飞蓬的转世经历生老病死、婚姻生子。经历了一世世的无奈和痛惜之后,他从最初的全情投入深陷其中,到逐渐学会了笑着回答伤害,用沉默掩埋心痛。
苦修千年,重楼终于参透了易术的至高境界,他已有信心进入无极道全力与伏羲一搏。
鬼界。
空灵却压抑的鬼界天空泛着幽幽碧色,忘川之水从浩渺的水天相接一线源源不断地涓涓而来。水流清澈见底,并不湍急,也不甚深,只是铺满整个视野,宽阔而宏伟。而比这忘川更壮丽的是铺天盖地的灵魂队伍,星星点点闪着各自幽幽光辉,浩浩荡荡聚集在一起,仿佛一盏盏明灯飘忽在水上,又仿佛忘川之上的另一条大川,自源头向奈何桥这边涌过来。
重楼立在奈何桥一端,望着对面望不到尽头的另一端。这已经是第十次他站在这里等待飞蓬的灵魂,也将是最后一次。许久,他终于从无数途径的星魄中等来了他要等的灵魂。
那团灵魂也看到了重楼,飘到他的身边围绕着他转了两圈,停在他的身前,化身为一个年轻人,一如重楼在渝州竹林的当铺里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个老样子。他是飞蓬在人间的第十世转世景天。
“你这红毛,我最后卧病在床苦苦撑了好几日,就为了等你你不来,原来在这里啊。”景天嗔怒道。
重楼看着他微弯了一下嘴角,“哼,不习惯那哭哭啼啼生离死别的场面。你的每一世,我都是在这里等。”
景天的表情忽然僵了一下,转瞬又淡淡笑开,怒容散了,却莫名有点疏远,他把目光转向忘川,保持着笑容随口搭了句,“是么……”
重楼敏感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内疚地看着景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挽回。
景天似乎转眼就忘了刚才小小的尴尬,扬起手往重楼身上挥来挥去,笑道,“打不到哎,这下你可打不赢我了,哈!”说完,他调皮地从重楼身上穿行了过去。
重楼回过身有点无奈地看着他无聊的举动,稍用灵力便捉住了景天的手腕。
景天夸张地喊道,“疼,疼,鬼也会疼的!”
重楼自知没用多少力气,便不理会他,仍那样抓着他把他固定在原地道,“过了奈何桥,要喝忘川水,今世的一切便烟消云散了。你若不愿,我去那三生石上帮你留下记忆。”
景天听了这话抬眸看着重楼,这回眸中总算有了些认真的神色。怔了片刻,景天把目光移向忘川,神情淡淡的,最后说,“不用了,没什么可留恋的……”
重楼心中一痛,他暗自在心里说,“你每一世都是这样……”但他接受了刚才的教训,这话并没有说出口,沉默着。
景天打破这急转直下的气氛笑着看回他道,“对了,你有铜钱没有?”
重楼愣了一下,“没有。”
“换魔剑时我给你那一文呢?”
重楼想了想,当初自己蛮珍惜的,别在了领子里,这么多年每次换衣服都会重新别上。他探进衣领摸了摸,果然摸出来那枚铜钱,交给了景天。他想,自己珍藏这么久,景天看到应该会高兴吧。
景天接过来托在手里默默看了会儿,谁料下一刻他转身抬手便将铜钱扔进了忘川。
重楼诧异地想阻拦,但那枚铜钱已远远地飞入了水中。
忘川之水波澜壮阔,显得那枚铜钱是那样的渺小,连个水花也没有便永远的消失再也看不见了。
景天凝望片刻,转而笑起来向忘川拱手道,“祈个好彩头,保佑我来世大富大贵。”
重楼望着铜钱入水之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他看景天毫不在意,也就算了。于是回答他道,“不必再轮回了,我准备带你的魂魄去找伏羲,做个了结。”
景天有些意外,怔怔地看了重楼一会儿,笑道,“名川大河果然灵验,下一世做回战神大将军,威风!好彩!”
开心片刻,景天淡去笑容,拍了拍重楼胸前,认真道,“那你要小心,没有把握就算了,不急在这一时。”
重楼点点头,心中十分感动。
“时辰不早了,走了,保重。”景天最后拍了下重楼肩膀,转身向奈何桥大步走去。
重楼目送景天的背影越走越小。景天没有再回过头,却背对着他摆了摆手,看起来轻松豁达。然而重楼永远不知道的是,景天在那奈何桥上,到底是没忍住最后的眼泪。……
…… ……
重楼带着飞蓬的魂魄来到无极道。
在这个绝对寂静的世界里,重楼化成身形时,却听到了一种隆重宏大又诡异的耳鸣声,直钻入头颅,回荡在脑子里。这是由于他在化形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撕裂力量,在均衡地撕裂着他身体里的每一个元素。
伏羲很快察觉到重楼的到来,在他面前现身出来。
伏羲有些好奇地审视了下面前这个平静地等着自己来临的魔,道,“千年未见,你这魔头倒是稳重了不少,沉得住气了。”
“是么,”重楼勾一勾嘴角,“天皇陛下看起来可是一如既往的幼稚。”
伏羲被重楼这一句话逗得噗嗤笑了一声,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用幼稚来评价他。伏羲倒是不见生气地笑问,“此话怎讲?”
重楼回道,“我耗费千年,精研陛下所创之易术,总觉得以此观陛下之境界,已到了融天道为一体、视万物为同相的至臻之境。可想不到,陛下仍是抱有私心执念,厉万年还挥之不去,定要以武力争个高低输赢,才觉痛快,岂不是幼稚?”
伏羲淡去笑容,被重楼一语挑明心中痛处,令他自觉惭愧。可是他又的确始终放不开手。他何尝没有过自省自责,只是这执念仿佛一道劫,没那么容易渡过去。
伏羲沉默一会儿道,“好,那今日不动用武力,你我赌一赌。”
“赌什么?”
伏羲伸手托出一团蓝莹莹的灵光。
重楼望见这灵光,心中一动,已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那是飞蓬的记忆。
伏羲又伸出另只手,托出另一团火红的灵光,道,“飞蓬的记忆我已将它分为两半。刚才那一半是他原本的记忆,丝毫与你无关。这一半是你们之间的记忆,寡人原打算把它毁掉。若你敢赌,寡人可以考虑还给你们。你须将飞蓬的魂魄献上,助他回归神位。”
“赌注呢?”
伏羲指重楼道,“你的命。”
“好!我赌。我若赢了,须把我们之间的记忆还给飞蓬。”
伏羲点点头,摊开手让手中火红的灵光飞向了重楼,道,“现在给你也无妨。”
重楼接过记忆攥在手里,看了下放入怀中。他把飞蓬的魂魄取出来,送向伏羲。
伏羲接过魂魄,略施召唤术,他身边在一片光影中现出一个人影。
重楼激动地向前靠了两步,那人影正是飞蓬。只是飞蓬的眼神空洞洞的,神情麻木木的,毫无生气。
伏羲将手中的记忆和魂魄托向飞蓬的身体。魂魄和记忆飞入身体之后,又向他施了个法术。那应该就是缚魂术。
灵气在飞蓬的眼睛里闪现,逐渐充盈,向身体的各处辐射开去。一盏茶的功夫,飞蓬开始打量眼前的景象。等他认清面前的伏羲,声音轻轻地唤了声,“陛下……”
伏羲向他微笑,“你回来了。”
飞蓬点点头,目光渐渐有些愧疚,欠身拜道,“多谢陛下饶恕。”
伏羲点点头,而后说,“眼下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飞蓬抬眸回视伏羲,等他给出命令。
“杀了他。”伏羲指了下重楼。
飞蓬转头向重楼定定地望了一眼,既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有认真和坚定。
“是。”飞蓬抱拳接下命令,而后回身召唤出佩剑执在手中,向重楼走去。
重楼瞳孔一缩,甩出双刀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迎战。
刀光剑影,灵力碰撞,使平静的无极道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几个时辰过去,重楼已身负多处剑伤,然而他却总是巧妙地避开飞蓬的要害,甚至舍不得伤他一刀,只是艰难地抵抗着。
想起那些年飞蓬对自己的情义,想起自己对他的误会和不信任,重楼在此刻有些悲观地想,今日若死在他的剑下,自己死而无怨。他能彻底的忘记自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如千年之前飞蓬对自己的忍让,这一次轮到重楼在这样不对等的感情的左右下,打得越来越吃力。体力消耗殆尽时,他终于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飞蓬用法术牵制住他的灵力之后,出其不意一剑刺向重楼眉心。
重楼已被先前几招逼至避无可避的境地,这一剑太快太出乎意料,只怕是躲不过了。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输了……死吧……
额头一丝凉意,片刻,重楼睁开了眼睛,面前森森然的剑尖指着自己的眉心,停住了。重楼心中颤了颤,望住飞蓬的眼睛。相视一眼,他在飞蓬眸中看到了不忍。
重楼情不自禁地开始笑起来,最初笑得有些艰难,慢慢放开心怀,哈哈大笑起来。他扭头带着挑衅的意味向伏羲看去,张扬又得意。
伏羲锁着眉头,一言不发地旁观着这一切。
飞蓬此刻剑指重楼,却把目光转向伏羲,“陛下,这魔头明明有实力与我一战,却不知为何处处相让,可否待属下查明其中缘由再杀?”
伏羲对视着飞蓬,一言不发地沉默了一会儿,整个人显得有些落寞。而后他移开目光,望着无极道深邃神秘的远景,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有回答飞蓬便化影隐身而去。
飞蓬的神情中显现出一些纳闷的神色,他有点不知所措。他收剑正想要追随伏羲去问个究竟。
“喂,你不是要查明缘由嘛,还不跟来?”重楼邪邪地向飞蓬坏笑一下,转身就跑。
飞蓬回过神来,提剑便追,“休走!”
…… ……
那之后,重楼用了好一段时间让飞蓬追着自己完成任务。在你欠我我欠你的几次还不清算不明的情债之中,慢慢地让飞蓬再次了解自己。直到他成功地归还了飞蓬与自己的那些记忆。自此之后,这一神一魔便从六界的视线中消失了。
传说每隔数百年,总有些修为冒了尖便不可一世不知深浅的六界新贵,到神魔之井造次。他们都遇上了两位神秘的散仙,散仙没有名号,修为却深不可测。造次者们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却从没有人看清过对方的面容。
…… ……
天道无阿党,人心自覆倾。
所以多迁变,宁合天地情。
美者一齐美,丑者一齐丑。
民心归大朴,战争亦何有。
(节选自《世迷》 苏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