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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 晋江独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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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棠坐在自己收复的第二座城的城楼上,向西北方向望去,一眼望不到头。耳边的风是呼啸的,城楼下是排着长队候诊的人,脚下熙熙攘攘,她的身侧倒是冷清。
——离他又近了一步,终有一天他们会相遇,也会不可避免的有一方要输。
她是公主,收复河山是她的职责,杀敌是她的职责,甚至为召南传宗接代也是她的职责,位子越坐越高,越来越多的身不由己,她的身侧再也没有比肩之人。甘棠站在城楼上,俯视城下众生,刚好对上了祁儒的眼,甘棠报以微笑,祁儒也回以微笑。她的笑总是带着那么分疏离,祁儒不敢作非分之想,若是僭越了本分,她便会将他推得更远了。
“方才我见这山势,连绵不绝的龙脉上升起的龙气,向东边集聚,大有帝气重启之风。”
祁儒给城里的百姓诊断完,便迫不及待地攀上城墙与她并肩,他站在她的身边,用她的视觉去看召南的河山,云雾缭绕的山,蜿蜒奔腾的水,是他不曾注意的,没有遇到甘棠之前,祁儒不常出门,一来为了躲避贵女的追求,二来是为了钻研医术,现在站在她的高度去看河山,颇有胸中有沟壑之意。
甘棠看的是西北向,那是她的目的地——皇宫。她望回祁儒问道:
“城中病人如何?可有复发之相?”
“此城中有医者,大疫初发,着力控制,伤情虽重,但到底活着的人也不少。”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若他们身体无碍,便让他们去练剑吧!”
“祁某也想练。”
“既然如此坚持,那本宫与你打个赌,若你达成了,便许你练剑术。”
“不知公主欲如何?”
“三个月后,我与柏旻必有一战,若我赢了,便教你剑术。我现在无一兵一卒,你可敢赌?”
“敢!”
祁儒看着她的眼神是坚毅的,他一直相信召南会出现明主,将浑浊的召南还以清明,召南之悲,在于人治,国如一盘散沙,大难临头,自己顾自己,从来不会去帮助别人,所以任何一个势力来袭,百姓只想活着,从来不会抵抗,甘棠现在就在教他们“国”之道。
“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饱读圣贤书的公主,连字都不识几个,那圣人之道,本宫是不明白的。本宫的皇姐是皇帝,而今生死不明,连孩子都保不住,本宫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你看着满城的男人,就剩本宫一个女人,这召南繁衍子孙的担子落在了本宫的肩上,实在是太重了。”
甘棠说这话的时候听起来无奈,又夹杂着苦笑,祁儒看着五味杂陈,他痛恨自己的无用,身为男子,不能为她上阵杀敌,身为医者,又不能治好她那心病。祁儒想不出别的方法,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猛地上前将甘棠抱在怀里,她那愣住的表情显得格外可爱,他多想将这一幕画下来,她这样的反应实在太难得了。
“殿下既然对召南繁衍子孙如此忧心,何不躬行?祁儒作为召南的一份子,很愿意为繁衍大计出一份力。”
甘棠顿时脸红,命令道:“松开!”
“殿下如此孤单,祁儒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您日后是要做皇帝的人,天下的男人都是您的,为何如此拒绝我?”
她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对不住了!”
甘棠一个后肘击,不习武技的祁儒顿时吃痛,那紧紧抱着她的手臂顿时松了,一个惯性被甘棠推到地上,他看着她的眼神很是受伤。甘棠朝着他伸出手,想将他拉起来,可他却十分倔强,自己站了起来。
“你的心里,就从来没有我。我知道,那个人偷走你的江山的同时,连你的心也被偷走了,也知道女帝的后宫侍君们求得圣眷有多难,祁儒不求什么,只求殿下能偶尔看我一下,而不是,如此……用行动拒绝我。呵,我连侍君都不是,是祁儒失言了,这就消失在公主的视线里。”
祁儒离开了城墙,如同一个落荒而逃的人。离开后,静言思之,不由得悔恨,他这是做什么呀!如此失言,日后公主真不打算见他可怎办?公主什么都没有做,是他自己恬不知耻,“愿意为召南繁衍出一份力”,这是他该说的话吗?男德都白教了吗?他感到无比羞耻,这种话竟在公主的面前说了出来,还逾矩,亵渎圣体,他羞愧万分,回房自惩。
祁家的男德十分严格,一有失徳失礼行为,视情况除以家法,甘棠为皇室公主,而今皇室衰微,她就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冒昧君上,行为恶劣,一番自惩后,他的手掌上已是血红的藤条印,可这依旧不足以完成如此程度的惩罚,祁家只剩他一人了,连家法都无法完整地施加在自己身上,照这程度的失徳,一个男子求爱被拒,还不顾女方意愿触之身体,照家法,是要受刑关禁闭的,藤刑是无法加之自己身上,但面壁思过还是能做到的。
一连几天,甘棠都找不到祁儒,想着是上次的意外,让他生气了,他虽贸然身体接触逾矩,可她不慎推他倒地,令人大失面子也失礼,思来想去,还是与之道歉为妙。可连人都找不到,谈何道歉?
他们刚进来杞县不久,她住进了城主府,可不知道他选了何处,便询问城中人,城里的人并非个个都有幸见到貌美的城主,一见到,便怦然心动,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可有见到祁大夫?”
“见、见过城主,城、城主万安!回、回城主话,并未见到祁大夫。”
“本城主找他有事,让人帮忙找找。”
“是!定不负城主所托!”
甘棠在偌大的杞县一间间屋子找,一点小摩擦这人便如此小气,誓要躲着不见她?早知道一开始道歉就好了,他若做了傻事,她这手上就又添了一条无辜人命了,而且他是祁家独苗,她可不愿意让祁家绝后。空荡荡的大街突然充满了人,都在帮着甘棠找人,就连那群上虞人也在帮忙找,他们本就寄人篱下,又曾是敌军,若对方的人出了什么问题,很有可能会赖在他们头上的。
“怎么样?可有找到?”甘棠看到一个西街的男人向她走来,却只见他摇摇头:“俺把西街都挨家挨户找遍了,没有发现祁大夫。”
“啊!出人命了!祁大夫在这!”
甘棠有种不祥的预感,飞快跑向声音处,那些上虞人看到她如此之快,顿时明白,五瑞城一役输得不冤,对方就是扮猪吃老虎,还用竹箭迷惑人,明明是一骁将,却将自己伪装得像个纸老虎。
她赶到时,一间房子里大门敞开,男人们将祁儒抬了出来,他无力的手滑落,甘棠看到那只充满血痕的手,大脑一片空白。她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顿时大喊:
“大夫!”
城里的另一个大夫立马被人请了过来,跑得太急,药箱的锁都崩开了,药罐子撒了一地,旁人帮忙捡药,让他快些过去。甘棠看着昏迷不醒的祁儒,再加上他那两只血痕累累的手,顿时悔恨当初对他如此绝情,不料此人如此刚烈,竟对自己都能下狠手。
“怎么样?”甘棠急切问道,那大夫把着脉,直皱眉头。
“并无大碍,只是数日滴水未进,有些虚脱罢了,手上伤口引发感染,发起了高烧,老夫写个药方子,熬碗调理的汁水,大概今日就会醒了,只是这醒来身子也差些,需要调养。”
“无大碍便好……无大碍便好。”
几个男子跟着老中医去熬药了,甘棠把祁儒抱回了屋里,将他放在床上,静静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她无暇去欣赏那病美人的脸,她很后悔,怎对这一个单纯的男子如此无情,既对他没有心,一次次拒绝无果,那就当保持距离,而不是一次次给他希望,以至于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一副药汁下去,祁儒未醒,甘棠在一旁候着,白粥在熬着,她命其他人去劳作了,一个人在熬药,刚想起身去看看火候,手却被另一只手握住了。她回头一看,正是那只包扎着白布的手握着她的手。
“你醒了?可有何处不舒服?”
祁儒摇了摇头,甘棠又问:“饿了吗?可要吃东西?”
他点了点头,甘棠想去屋外盛白粥,手却依旧被他握着。
“祁儒,松手,我去给你舀碗白粥来。”
“殿下,我能照顾自己,怎能让殿下伺候我呢?”
“你手上有伤,还是我来吧,你的手是救人的。”甘棠这话言有所指,祁儒一瞬间就听出话里的意思来,顿时告歉:“殿下,对不起。”
“错的是我,不该如此对你,没有守好距离,你这么单纯的人,没接触过其他女人,会对我动心也是正常的,而我却没有好好面对这个问题,导致你受伤,该道歉的是我。”
“殿下认为是自己的错?”他情绪有些激动,气急咳嗽:“咳咳咳!祁儒逾矩,照家法自惩罢了,不关公主的事。”
“逾矩?家法?”
“情不自禁,向女子求爱,还无礼,此失徳也,失徳便要除以家法,家中虽无长辈,但家法还是要守的。”
甘棠听罢,紧握拳头,呼吸顿时变得沉重,她突然发现,召南之难,不仅仅在于国破家亡,而是其他更为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