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刀锋》法式桔梗

10、10

　　陈也棠上幼儿园了，他们老家那种地方，幼儿园并不正规，就设在小学里，那会乡镇上都是平房，一个年级一间，幼儿园也不分大班小班中班，凡是没上一年级的孩子，不管大小，一股脑塞进去。

　　教室就在一年级的教室的后面，一窝蜂的孩子，吵吵嚷嚷，老师根本没法上课，有叫有跳，又哭又闹的，打也不管用，这个打了，才管好，旁边的又哭了。

　　到最后，老师一脸痛苦的放下漫画书，专心看着他们，不让他们跑出去，就算完成今天任务了。

　　陈也棠年龄在里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实也可以上一年级，比一年级的同学小那么几个月，李瑞年带她去报道的时候，负责办理入学的是数学老师，她让陈也棠从一数到五十，能数到，就准许上一年级。

　　陈也棠死活数不到。她也没办法，毕竟她有限的知识储备，只能从一数到十。

　　数学老师说，最最基础的没学好，上了也是白瞎，去幼儿园待段时间，把数数弄明白，学好了下学期就能升一年级。

　　她这个年龄对什么幼儿园，一年级二年级没任何概念，坐在座位上，算全班最乖的一个，老师看她没事干，也不跟别的小孩玩玩具，让她自己一个人看那本漫画书。

　　是鸟山明的漫画，因为时间久了，书页都卷边发黄，但能让孩子看明白的图画，陈也棠是看进去就出不来了，一个下午，眼睛都死死盯着那本漫画书。

　　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有黑色笔写的两个字，她跑下座位，拽了拽老师的衣服，指着那两个字问：“柴老师，这是什么？”

　　柴老师温柔微笑道：“这是老师儿子的名字，这个读李，这个读让，连起来就是李让，这本书是李让哥哥的，老师拿过来给你看。”

　　陈也棠点点头。

　　其实漫画书上文字也很多，人物头顶的对话框，里面大段的字她不感兴趣，偏偏对别人的名字感兴趣。

　　可能太像鬼画符了吧。

　　她没办法忽略那两个潦草至极丑到爆的大字。

　　学校中午管饭，但低年级的小孩子大多数还是父母自己接回去。

　　学校的伙食很简单，一荤一素一汤，陈也棠家没人接她，她就自己在学校吃，柴老师盛好饭放在她面前，微笑着看着她一口一口把饭吃的干干净净。

　　一起留下吃饭的还有另外两个小孩，他们是因为家离的实在太远，家长过来接差不多得翻山越岭了，只能开学的时候就拜托柴老师多加照顾。

　　只不过那两个小男孩，吃饭不好好吃，饭菜洒的到处都是，吃完饭满屋子嚎叫，陈也棠年纪小，撑不住困意来袭，想趴桌子上睡一会，结果瞌睡虫硬生生让那两个大喇叭给赶走了。

　　柴老师忙着在教室打扫残羹剩饭，陈也棠被吵醒之后实在睡不着，拿着漫画书，走到教室门外，校园内有不少高年级的孩子是留校吃饭的，她一个芝麻大点的小孩，在校园里乱窜也挺惹眼。

　　走到一年级教室后面，她听到拍皮球的声音，好奇心驱使，她拿着书走到教室门口，是几个一年级的小男生在玩球。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奶奶打傻了，陈也棠记性不太好，事情超过三天，准记不住。她还没去她奶奶家的时候，是父母的宝贝，家里的公主，现在是根狗尾巴草，不仅如此，她还忘了自己当过父母的宝贝公主，忘了自己也曾有过各种各样的玩具，只记得自己现在是个没任何好玩东西的狗尾巴草，所以看到漫画书，看到那几个小孩的皮球，她是路都走不动了。

　　老老实实坐在教室门口的台阶上，看他们来回拍，黑溜溜的眼睛跟着皮球上下左右转。

　　一个男孩碰了碰另一个小男生，小时候的男孩，恶意总是坦率直白，显露无疑，“唉，李让，你看那个小傻子。”

　　几个小孩窃窃私语，偷偷嘲笑一番之后，问陈也棠：“唉，小傻子，你要不要来一起玩？看你口水都留下来了。”

　　陈也棠下意识用小手摸了摸嘴巴。

　　“没有，我没有口水。”

　　“瞎扯，我们都看到了！”

　　那个男孩又碰了碰刚刚的小男生，声音提高：“李让！那不是你的漫画书吗！你最喜欢的龙珠！”

　　小男生视线投在陈也棠手里的书上，可不是，都被这丫头捏皱了。

　　他二话不说，走上前，一把夺过来：“这是我的漫画书！”

　　陈也棠不甘示弱的推他一把，想抢回来：“这是老师给我的！”

　　“这是我的！”

　　他甩开陈也棠的手，两个人个头差不多，但力气明显李让更大，陈也棠没站稳，被他那么一甩，小小的身体直接趴地上，扑通一声，摔的可敦实了。

　　本来以为这丫头会哭，他们还准备绕着圈骂她爱哭鬼哭鼻子了，没想到陈也棠趴在地上没哭没叫，这反倒让几个人慌了——怕不是摔成真傻子了吧？

　　李让蹲下来，伸手准备扒开她脸看看，没想到手一摸到陈也棠的脸颊，对方快速低头张嘴，咬在李让虎口上，陈也棠人小，牙口的力量是真强大，死死咬住，任由李让怎么哭怎么叫都不松口。

　　两个小孩同时爆发了超乎年龄的力量。

　　李让疼的哭爹喊娘，整个一年级门口的小广场，回荡着他撕心裂肺的吼叫，他拖着陈也棠忍住疼痛，向老师办公室方向哭叫求救。陈也棠整个身体被他带着走，愣是一点不松，嘴里蔓延着血腥味，她像一头小豹子，咬住了豹生第一头猎物，意义重大，绝不放过。

　　其他几个小男孩吓傻了，反应过来，赶紧去找负责照顾留校低年级学生的柴老师，柴老师在幼儿园的教室打扫卫生，办公室还没人，绕了一圈没找到，为首的男生看他俩还在坚持，一个闭口沉默，一个张嘴哀嚎。

　　再不找到柴老师，李让的小手怕得废了。

　　最终，在李让眼泪哭干的最后一秒，柴老师抵达战场。

　　“陈也棠！李让！你俩干嘛呢！”

　　她抓住陈也棠小小的肩膀，连说带哄：“陈也棠，赶紧张嘴！咬人是不对的知道吗！”

　　柴老师一来，她立马乖乖张嘴，李让把手拿出来，看到那深得见内里血肉的伤口，跪地痛哭。

　　“妈妈！疼...”

　　柴老师拽着他俩到办公室座位上，从抽屉里快速取出药箱，止疼药，酒精，绷带，镊子，给李让止住汩汩流出的血，伤口不大，主要是深，她吹着李让的虎口，看了眼不说话的陈也棠，也不知道是谁的错，只能一起审问：“你俩怎么回事？怎么打架的？”

　　李让哭的嗓子都哑了，手疼的全身颤颤巍巍，眼泪糊一脸：“就是她咬我。”

　　“她莫名其妙就咬你？你确定你没惹小妹妹？”

　　她儿子啥样柴老师心里还是清楚的，李让傲娇又护食，他的东西，是绝不能被别人抢走的，跟头倔驴一样。

　　她语气变得温和，看向旁边不说话的陈也棠，耐心问道：“陈也棠小朋友，告诉老师，李让哥哥有没有先打你啊？所以你才咬他的？”

　　陈也棠一点歉意没有，好像旁边泪眼婆娑的李让不是因为她导致的：“柴老师，他抢我的漫画书。”

　　“所以你就咬他了是吗？”

　　陈也棠点点头。

　　李让瞬间哭的更大声了：那是我的漫画书！她偷我的书还咬我！”

　　柴老师被他哭的烦得很：“我拿的你的书，你不是早就不看了吗？我拿过来给幼儿园的弟弟妹妹看不行吗？”

　　“不行！那是我的书！”

　　她太深知自己儿子脾气了，知道跟他说不通，索性让他坐自己工位上，打开电脑玩游戏哄一哄。

　　接着又把陈也棠拉到一旁：“棠棠，老师告诉你，以后如果别人抢你的东西，你要先找老师，或者认识的大人，让他们帮你拿回来，不能直接咬别人知道吗？李让哥哥是老师的儿子，你找老师，老师教训他，也不怪你咬他，如果是别的小朋友，别的小朋友的家长就会生气，所以下次一定要先找老师，知道吗？”

　　陈也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反正这件事之后，她跟李让以及李让的小团体就正式结了梁子，他们还给陈也棠取了一个言简意赅的外号——狗。

　　陈也棠早上上学，那几个小男孩蜂拥过来，指着她：“狗狗狗！狗来了！狗来咬人喽！”

　　面对这几个小孩的奚落，不知怎的，陈也棠有一种不该属于这个年龄小朋友的平静，她背着红色小书包，自己一步步的只管往幼儿园教室的方向走。

　　“哎！狗！你漫画书还没给李让！”

　　“别说了，她听不懂话，就一个喜欢咬人的小智障。”

　　陈也棠其实不明白智障是啥，但她心里清楚，肯定不是什么好词。

　　她回过头，恶狠狠瞪了那两个小孩一眼。

　　“瞪瞪瞪！给你眼睛挖出来！”

　　陈也棠从地上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朝他俩毫不留情的狠狠砸过去，石头很精准的砸中其中一个小孩的头，力道不重，却给他惹毛了。

　　“****，我今天好好教训你！还要给李让报仇！”

　　一年级的小孩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脏话，上来就拽住陈也棠衣领，陈也棠瘦瘦小小的，整个人被他提着领子站起来。

　　她人小，脾气也是真大，疯狂扑腾，一年级的小孩力气也没多大，两三下挣脱开，趁其不备，抓住那小孩的手，低头就是狠狠一口，她不是那种咬了就跑，而是死死咬住肉，甩都甩不开，恨不得把这块肉从原主身上整块撕下来。

　　小男孩爆发了跟李让那天一样的，撕心裂肺的吼叫。

　　不过没有李让那天惨痛，因为在门口抓迟到的校长一眼看到，赶紧跑过来：“你俩怎么回事？这谁家的小孩？！”

　　陈也棠也知道怂，看到校长过来，她才松了口。

　　那男孩一通吱哇乱哭，背着书包刚进校门，现在被陈也棠咬了，满脸泪水的要回去找妈妈。

　　校长知道上回陈也棠咬李让的事，一个头两个大，他觉得这小女孩脑子不太好使，天天在学校里咬人可不是个好事。

　　很快柴老师闻言赶来。

　　她正纳闷，怎么又发生人咬人事件，一看是陈也棠，疑惑解开了。

　　她满脸陪笑的跟校长解释：“陈校长，这小姑娘太小了，我估计是家里没教好，才弄得老是咬人。”

　　校长冷哼一声：“柴老师你倒是挺大度，李让上次都去医院缝针了，你还能给这小姑娘说话，把他们家长叫过来，这群家长死不省心，自己在家都不管好孩子，丢到学校想让老师管好，说句难听的，自己家小孩什么样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他说着说着觉得柴老师脸色有点难看，干咳了一声，“下午让他俩家长来学校，这个小孩的妈妈可难说话，回家看她儿子在学校被咬了，准又得来闹，让这小姑娘家长自己去解决吧，我们是没办法了。”

　　被咬的男生叫徐奥，上午老师骑车把他送回去包扎，下午他妈就带着他杀到学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