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十七届交流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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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崎奈美也没有她想象中那样可以在蓬山结界里行动自如。
风像鞭子，抽打在她身上。身上湿漉漉的，也许是在流血，江崎奈美只能把手臂举高，护住头，尽量不让风划在脸上。
她怕眼睛受伤，或是被血糊住。
脚下一会儿是树，一会儿又是泥潭，周围的景色都在变化，她感觉自己正身处一个巨大的万花筒中，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一不注意就要落到深渊里去。
有东西从她身边飞速掠过，但太快了，她只来得及侧身，就感觉手臂一侧弥漫着冷气，渐渐的，就没了知觉。
她顶着强风扭头去看，什么也没看到，包括自己的手臂。
身体失去平衡栽倒下去，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穿过她的胸膛、四肢。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布满裂痕的玻璃瓶，大风从每根骨头的缝隙里刮过，冰封一样的冷。处于本能，她伸手想在空中抓住什么，但什么也没有抓到，只是不断地下坠。
她眼前是一片厚重的黑暗，脑中却突兀地闪过一道白光。
——江崎奈美十六岁时，就是这么死在蓬山的。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她两个月前从蓬山上下来都没事，是因为当时她附身在活人身上，所以结界没有针对她？
一定是忽略了什么，一定有一个很关键的原因。
风声越来越响，夹杂着某种分辨不清的嘶嘶声和尖叫声，在这声浪之上，她听到一瞬微弱的呼唤。
“不要睡……”
她低声道：“嗯。”眼皮却重如千斤，缓缓阖上。
*
2005年9月1日，第十七届京都-东京校年度交流会在京都如期举行。
团体战以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速度和方式宣告结束，东京校胜。经过两校商议，决定就在当天举行个人赛，场地不变，只是不再投放咒灵，学生被安排到不同地点，在偌大的森林里相互PK，不允许组队，只能1V1。
学生一旦丧失战斗能力即被判为淘汰，也可主动弃赛，而留到最后的三个，就是个人赛的前三强。
江崎奈美蹲在树上，谨慎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结界。没有预警。
但她总觉得刚才似乎听到了有人叫她不要睡，头皮发麻，抬头看了看愈加阴沉的天空，明明团体战时，还是大晴天，没想到此时头顶上聚起一大片乌云，是下暴雨的征兆。温度骤然转凉，枝叶在强风下瑟瑟作响。江崎奈美捂着胳膊更加小心地往隐蔽处藏了藏。
团体战她已经拉满了仇恨，现在肯定是京都校的头号追杀对象。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方法真能奏效，三年级的前辈抓住一只三级咒灵后直接交给了她，她也只是秉持着试一试的态度在学校投入的咒灵身上的符箓上修改几笔，注入咒力。如果它们贴的符箓都是一个人所画，那符纸就会有链接，祓除一只，也就相当于抓住了尾巴。
然后，森林各处的咒灵就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只接着一只，爆体而亡。
按照规则，哪一队率先祓除场地内的二级咒灵，比赛就结束了。
就这样，开场没到五分钟，京都校的小队还没见到咒灵的影子，两方小队面都没碰上，团体战就在学生、场外老师和校长震惊之余夹杂无语的表情中落下帷幕。
辅助监督畏畏缩缩：“我当初就说，学生里有个精通符咒的，咒灵身上不要贴符箓了嘛……”
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画符的技术能有江崎家的小东原君强，那不是上赶着打脸？
事情到了这份上，还能说什么？
收拾收拾，准备个人赛吧。
……
个人赛开始不久，江崎奈美就对上了一个京都校的三年级学生，虽然打赢了对方，但右手也他被掰折了——有时候名气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京都校知道她擅长符咒结界术，能近身搏斗绝不拉开距离，只盯着手臂攻击。
她还没来得及布下结界，藏在束带后的咒符也没空拿，只能硬着头皮跟对方拼体术。
东京校的老师同学们众所周知——江崎奈美的体术最拉胯。上天给她开了一道能轻松跨入咒术界的门，必然要关上一扇窗。尽管她依靠两年的特训锻炼了体能掌握了技巧，依然弥补不了运动神经天生的缺陷，勉强能在夏油杰手底下过两招。
她也很困惑，为什么有的人的身体能支持他们在一瞬间完成高难度的动作，而她只配四肢健全地走路。
不幸中的万幸，京都校的情报没那么全，她凭着公开虚假的术式情报，给对方造成了判断障碍，成功争取到一点时间将准备好的咒符贴上他的脑门。
广播里传来宣布对方淘汰的声音时，她才从激烈的搏斗中缓过神来，发现右手手腕处已经充血，肿得老高。
可肾上腺素在身体内奔涌，她的双手都在轻微颤抖着，几乎察觉不到痛。
手腕上还戴着学校发的定位手表——学生只能看到还剩几人的数字，她把它解下来，免得表带勒住肿胀的地方。广播里刺啦一声，像是有人抢过话筒，接着喇叭里传出一年级班主任夜蛾正道的声音，如有学生受伤，可马上弃赛申请及时救护。
大概是从监控里看到她手受伤，说给她听的。
江崎奈美看了看剩余人数，7人，除了她，还剩六个。现在退出，就是倒数第二。
这个名次嘛……她不好向自己老师九十九由基交代，虽然已经被放养习惯了，九十九由基忙着满世界乱跑，根本没空管她是第几名，但第一次参加交流会，她还是想往前三强争一争。
毕竟是特级咒术师唯一的学生，江崎奈美不希望有“原来也不过如此”这类的声音出现。
手应该没有伤到骨头，忍一忍就好了。
她取下倒在地上的那个学生额头的符纸，试了试他的鼻息，还好，应该只是晕过去了，便离开打斗的地方，向着地势较高的林子走去，把符纸按照方位贴在树干上，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躲起来。
京都校目前还剩2个三年级和1个一年级的学生，东京校还有1个三年级的和包括她在内的3名二年级学生，场地就这么宽，要不了半个小时，两两之间一定会有遭遇战。她只要苟住，大概率能留到第二轮。
打斗的兴奋感渐渐消散，她全身摔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手腕一阵刺痛。江崎奈美睁着眼睛，警惕地注视周围，尽量忽略自己的伤处。很多时候，受伤的人都是从精神开始崩溃的，不去看，不去想有多严重，反而能撑得久一点。
她给自己下心理暗示。
没事的，就像小时候挨打那样，忍一忍，挨过去，就会好了。
……
场上还剩四人时，江崎奈美看到了认识的三年级前辈。前辈来自加茂家，术式能操控自己的血液，但是等级不高。她和他搭档做过任务，知道他一个弱点——只能操作新鲜的血液，从身体里脱离太久的，操控性会随着时间推移减弱。
正如她知道加茂的弱点，加茂一踏进这片树林，就注意到树干上的咒符，停在结界外沿：“江崎，你在这里吧？”
江崎奈美一颗心悬在嗓子眼，砰砰直跳。
她敏锐地意识到，对方还没有发现她的位置，现在，只要她主动脱离结界，就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一个对她而言，绝妙的，在短时间拿下胜利的机会。
加茂站在结界外，仍在不断搜寻她的身影：“你打算就这样缩在防御结界里，等到——！”
他余光闪过一道黑影，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抬起手来时，江崎奈美已经从树上跃下近身到面前，一张黄色符纸已至额前。
电光火石间，他没有多想，果断出拳。
江崎奈美看到了，想做出闪避的动作，但没办法，向前的惯性太大，硬生生撞上了对方的拳头。尽管用咒力保护了身体，她还是感觉五脏六腑遭到一震，捂着腹部以肩背卸力砸在树上，掷出的符纸也被躲开，软绵绵地飘落在地。
江崎奈美眼前一阵阵发黑，忍着痛快速往旁边一翻，避开了直冲而来的一道血线。血液直接洞穿了她刚才所在的树木，江崎奈美被炸开的木屑波及，脖子上立刻多了几道血痕。
她本来想马上站起身，但刚才翻身时手就在地上杵了一下，现在稍微动一动，就带起新一轮抽痛。
“下一次我不会留手了，所以……”加茂也注意到她不太正常的右手手腕，约莫操着夜蛾正道的一样的心——画符咒的手可金贵，延误就医落下什么毛病就不好了。
“谢谢加茂前辈，下一回合，我也不会留手的。”江崎奈美知道他下半句就是劝她弃赛，用另一只手撑住地麻利地爬起来，露出一个笑。
态度很明显，甚至有些不自量力。
加茂再次抬起手，他的掌心有一道刚割开的豁口，血正其中缓缓流出，浸湿了大半个手掌。
江崎奈美也抽出了腰后的符纸，压低身体重心。
黑沉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雷声随后而至，两个蓄势待发的人就像听到什么号令，同时行动。
加茂的血线瞬发速度比刚才还要快，江崎奈美迅速扔出一张防御咒符，血线还未触到符纸上，就被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不过没能挡多久，屏障霎时瓦解，只是稍微减缓了它攻击的速度。她借着这丁点的时间，脚往前探踩实地面，下腰取符纸一气呵成，在空中抓住了那道血线。
咒符无风自燃，饶是有准备承受灼伤，江崎奈美还是倒嘶一口凉气。
她痛虽痛，但心里好歹有了点底。她的除灵符咒对他的血液能起效，看来血液里面有术式效果，不是单纯的血。
江崎奈美还没高兴完，一只手攥住了她小腿，把她整个人提起来。她只感到身体骤然腾空，紧接着腰背砸上树干，一下接着一下，是被抡圆了一圈，最后跌滚到泥地上。
她一口气没上得来，先呕出一口血，眼前的景象模模糊糊的，指尖在地上轻轻抽搐着。
还是被保护得太好了。她突然想。
以往做任务都是五条悟和夏油杰打头阵，就算跟着歌姬和冥冥她们，自己也是被护在最后面的一个。没有和咒灵和诅咒师正面对上的机会。
如果今天是实战，对方是不会像加茂前辈一样，还顾忌着不要伤到她的要害。
雨滴一点一滴落在脸上，江崎奈美被冰凉的温度激得清醒了一点，抬眼看了看天空，转瞬之间，滴滴点点的雨已经成线状，噼里啪啦地往地上砸。
夏天就是这样，暴雨说来就来。
江崎奈美简直要笑出声，天助她也，雨这么大，加茂的血就没法用了。
没笑出来，肚子太疼了，她只从嗓子里发出两声气音，一鼓作气从地上爬起来。
实战的事再说吧，现在她要拿下这场战斗的胜利。
对面的加茂戒备地盯着她，大概也没想到她这样了还不放弃，开口又想劝：“江崎……”
“我赢了，前辈。”她站在雨幕中，束起的黑色长发在刚才的打斗中散了些许，有几缕贴附在雪白的脖颈间，浑身上下没一处不是伤，但眼睛亮亮的，唇色嫣红，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加茂耳朵尖一红，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江崎奈美一脸问号，还想装逼抬起的响指没打成，松了手，往身旁的一棵树指了指。
树干上赫然贴着一张咒符。
加茂心道不好，想要抬脚，却如陷泥潭，身体越来越沉，如同被什么束缚住，直直栽倒在地。
是什么时候进入结界的？！
“从第二次攻击开始，我就在引你往最开始的结界移动。”她往前走了几步，把他身上的武器都搜出来扔远，似乎说话间牵动了伤，小声地抽了口气：“以后可不要看到敌人受了伤就掉以轻心，这个结界也不是你说的防御结界，是我设来守株待兔的。”
加茂本想依靠血液发出最后一击，但浑身咒力被压制着，一丝一毫都抽不出来。
“你不用挣扎了，结界效果就是这样的。”
江崎奈美说完，抽出腰侧的短刀，用刀柄重重砸上他后脑，一击即晕。才站起身来，听完加茂淘汰的广播，缓缓举起手。
雨打在身上，她趔趄了一下，很快又站得笔直，像一棵小白杨：“弃赛。”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十七届交流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