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穿》晴刀

44、第四十四章

　　“我刚才去早市买菜，只听到这些，毕竟时间还早，消息没那么快传过来，唉，容哥儿……”孙二姨话还没说完，便见裴容突然转身向街口跑去，“你去哪儿啊……”

　　她并未停下，只远远地留下一句话：“告诉我姐姐一声，我很快就回来！”

　　她心中七上八下，明明不相信沈寒会出意外，却又忍不住地担心，唯有亲自看见他平安无恙才能安心。

　　她原本想直奔大司门，因为既然京城出了命案，沈寒若是无恙便一定不会在家，倘若他当真有何不测，那大司门也应该会有消息。

　　可比起大司门来，那个徐侍郎家反而离花铺更近些，她稍一思量，便决定先去一趟徐家，若是那里当真出了什么事，一定会有动静才是。

　　为了更快些赶路，她特意雇了辆马车，一路颠簸后，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停在了徐家附近。

　　“哒哒哒”的马蹄声打破了四周清晨的宁静，匆忙而响亮。

　　但越接近徐家，她便越觉得不对，因为附近太平静了。

　　若是徐家当真出了人命官司，而且还有消息传出来，那这里定然不会这般安静，更何况大司门也被牵扯其中。

　　再三思量后，在马车停下前，她对马夫道：“这位师傅，这里不要停了，直接去永和街。”

　　大司门便在的永和街附近，她不明说，是担心马夫会对大司门有所顾忌。

　　但马车还是缓缓停了下来，马夫探头进去，问她道：“小兄弟，去永和街可就远了，这价钱……”

　　她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荷包，问道：“要多少？”

　　“至少也得五十文，”马夫善解人意地道，“这会儿人少，给你算最便宜的价钱。”

　　但她的荷包里只有三十文而已，只能硬下头皮讨价还价：“能再便宜些吗？要不然，等我回去后将钱给您送去，或是请您去我家拿钱，可否？”

　　马夫皱了眉头：“小兄弟，这么做可不地道，咱们也没这个规矩。”

　　两句不和，她便被请下了马车。

　　她无奈，只得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拿出了之前收在袖袋中的纸条，化身成了上面的一只鸟。

　　虽然沈寒特意嘱咐她最近不可再用法术，而她也将他的话放在了心上，可此时十万火急，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可以尽快找到他的办法。

　　用过诡书咒后，她化身为鸟，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她瞧不见自己的模样，但仍能从体型与羽毛推断出这并非一只普通的鸟。

　　瞧这墨黑的羽绒，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只乌鸦，可再感受这硕大的体态，却似只老鹰一般。

　　这些写着“鸟”字的纸张都是她从书卷中收集而来的，原本也不知写下它们的人心中想的是什么模样的鸟儿，如今看来，她今日运气不好，挑了只不寻常的鸟。

　　诡书道原本便不能无缝对接地变换，更何况她此时的身子也不允她再施法一次，故而她也只能就此作罢。

　　扑腾着翅膀，她飞过徐家上空，果然里面十分安静，全然是一个如常无异的清晨，根本不似发生过什么杀人凶案，而且徐家附近也并无异样，只是周围有几双眼睛藏在暗处，应该便是大司门前来监视徐家的人。

　　她心下一动，在高空中盘旋了几圈后，以最快的速度往大司门而去。

　　然而，虽然她化身为鸟，却仍不能擅自随意进出大司门，否则很可能自身难保。

　　她在大司门对面的一棵大树停了下来，左顾右盼着，见四周无人，后面也没人跟来，不由有些失望。

　　如今之计，只能先等着，希望立刻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否则只能再想法子去打听些消息。

　　虽是清晨，可大司门已然有人进进出出，看起来颇为忙碌，确实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她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沈寒的身影，连他身边常用的几个人也不见踪影。

　　她突然想起了许飞亭，若是能找到他，便一定能打探到沈寒的消息。

　　下定决心后，她准备去一趟沈家，哪怕只能离得远远的，也有机会能碰到许飞亭甚至是沈寒。

　　可她的翅膀刚动，便发觉有些不对。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张大网便朝她从上而下地裹来，等她在惊慌中展翅而飞时，将它给牢牢地收在了里面。

　　有人收了网，兴高采烈：“就是这只乌鸦，这般大的个头，也忒邪乎了些！”

　　“走，带回去！”

　　她原本奋力地挣扎反抗，但等看清那两个擒住的人时，反而松了一口气。

　　看他们的装束，竟是大司门的衙役，而且他们带着她是往大司门而去的。

　　有他们带自己进去，她自然不算是擅闯大司门。

　　方才经过徐家时，她发现周围有大司门的人在监视，便突然想到了这个主意。

　　大司门的衙役向来警觉，又是奉命留意徐家周围的异常，若是发现了她这只黑乌鸦不同寻常，定然会留心，倘若由他们将自己拿下后带回大司门，那她便能尽快见到沈寒了。

　　但她却推想错了，那两人虽将她带到了大司门，却并未立刻带她去见沈寒，而是决定先将她给关起来。

　　“哪有正常的乌鸦长成一头老鹰的个头，还重得很，想来八成是个什么邪祟。”

　　“而且它还在徐家的上空盘旋了那么久，说不定便是咱们要找的那个真凶，即便不是，也极有可能与之前的命案有关。”

　　“但门主与许门主都不在，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还是先将它关到炼狱去，然后咱们再去禀告门主，请他来定夺。”

　　听到他们要将自己关进炼狱，她猛地醒神。

　　炼狱里妖魔鬼怪众多，邪煞之气极重，她身上残留的古赤邪气虽已经微乎其微，但若是有个万一，岂不是又给他惹了麻烦。

　　思及此处，她决定先逃出去。

　　看准了拎着鸟网的人，她用鸟喙啄向了他的大腿。

　　她第一次用鸟喙啄人，不知如何把握力度，许是力气太大了些，那人猛地惨叫一声，立刻下意识地捂住了伤口。

　　另外一人立刻反应过来，拔出长剑，用剑尖挑起鸟网，将其甩到了一旁。

　　她求之不得，立刻展开翅膀往天上而去。

　　照理来说，她被大网所困是不该能飞起来的，可许是因着她并非普通的乌鸦，而且力大无穷，竟当真飞了起来。

　　一片寂静后，从下面传来一阵哗然。

　　隐约间，她听到有人叫道：“快去邱家找门主，这乌鸦定然是妖邪！”

　　心下一动，她突然明白过来，在空中俯瞰大司门，等着有人出门。

　　一匹马很快从大司门疾驰而出，往城西而去。

　　她在上空紧紧跟着，既不敢离地面太近，生怕惊扰到其他人，又担心会跟丢，一刻也不敢放松。

　　覆在身上的鸟网虽然并不算极重，但却也累得她飞起来颇为艰难，等那匹马停下时，她已经精疲力尽了，好在这一趟并未白来。

　　前来报信的大司门衙役进了院门，等她跟过去时，一眼便在院子里的众人中找到了沈寒。

　　她登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果然无恙。

　　但显然，出事的是这户人家。

　　这户人家周围的街头巷口都有大司门的衙役把守着，里面也有许多衙役在搜罗着什么，更扎眼的是，院子里放了几个草席，上面都盖着白布，显然放着尸体，而沈寒正蹲在其中一具尸体前仔细查验着什么。

　　看来果然出了凶案。

　　她心下轻叹惋惜，正准备飞离时，目光突然一顿。

　　从上面看，这户人家摆放尸体的院子是个偏院，布置比其他的院子要喜庆许多，门口挂着红绸红灯笼，到处都贴着红色花纸，而且里面各处花草繁茂，多数种在盆栽之中，而那些花盆与花束，她竟十分眼熟。

　　这不是昨日花铺刚卖出去的盆栽吗？！

　　她蓦地想起方才在大司门时听到的那句话。

　　“快去邱家找门主，这乌鸦定然是妖邪！”

　　当时她也十分惊惶，并未将“邱家”两个字放在心上，可如今想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出事的便是她不久前刚刚听说过的邱家。

　　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在确定沈寒无恙后，她原本打算就此离开，等日后再向他解释黑乌鸦之事，可没想到这起命案与花铺有所牵扯，她总觉得自己应该问个清楚。

　　正在她迟疑不决时，突然发觉下面有目光投来，这才发现沈寒已经站起身来，并且朝自己所在的方位望来。

　　她原本离地面的距离并不算太近，可许是方才一时失神，又为了确认盆栽，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离地面近了许多。

　　她登时醒神，连忙扑着翅膀奋力向上飞，但一切已然晚矣，只见沈寒蓦地抬起手，她很快便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中，猛地一窒，身子便不受控制地直直摔了下去。

　　昏头转向中，她并未摔到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人温暖的怀抱中。

　　沈寒接住了她，眸光深邃。

　　只是与他对视一眼，她便意识到他很可能已经认出了自己。

　　身旁立刻有人担心道：“门主小心些，这妖鸟会咬人。”

　　沈寒淡然地“嗯”了一声，忽地猛一松手。

　　原来他并未认出自己，她只觉身下一空，以为又要被摔到地上。

　　但沈寒虽丢了她，却仍拎着鸟网，故而她只是被悬在半空中。

　　他迈开大步，往离自己最近的一间屋子而去，吩咐道：“谁都不许进来。”

　　屋子里更喜庆，竟是一间婚房，但里面已然一片狼藉，婚床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甚至连空气中都还残留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这里不仅发生过命案，而且当时定然十分惨烈。

　　她突然想起孙二姨昨日说过的话，那些盆栽原本是邱家为自家小公子成亲而订的，只不过因为最近京城发生的凶案，他的婚期不得不推迟了，可如今看来，也许邱家并未推迟小公子的亲事，只是秘而不宣偷偷办了而已。

　　难道他家满门被杀与他的亲事有关吗？

　　沈寒将她放在了一张铺着大红绸布的桌案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抬手解开了缠在她身上的鸟网。

　　她正不知此时自己是否应该化为原形，便听他道：“你不能再耗用你的元气了，等时辰过了再变身吧，这样对你的身子也好。”

　　原来他果真认出了自己，而且此时也还在替她考虑。

　　她乖顺地点了点头，听他接着道：“虽然我不知你为何要这么做，但这样实在太犯险了，若是被人误认为妖物，那我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你，以后凡事都要小心些。”

　　见她颔首，他的声音柔了几分，道：“我会派人送你回花铺去，也许外面会有些风言流语，但你莫要在意，最好不要出门，等徐家的事情了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