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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镜花水月看不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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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笙寒被推搡出来后,气愤地整理了衣服,他并不敢再进去,毕竟侍卫手里拿着的不是棉花,是明晃晃的刀。
“许公子?”
许笙寒正在懊恼时,袭青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你来这儿干什么?”
“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打听打听二公子什么时候出去,我也好备上马车。”
“曾拭要出门?”
“霜花节要到了,前几天编的草篮子也该派上用场了。”
“哦,这样啊,那我祝你们二公子好好玩,可别心疼税上的民脂民膏。”
袭青无语,看着许笙寒,他倒还笑得出来,好像跟出了口气一样平常,就这样扬长而去了。
“这人今天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许笙寒自是不会再在曾拭身上下主意了,不过他本来就没打算借这股风,倒没什么可失落的。才刚走出大门,便有个人上来搂住自己的肩膀。
定睛一看,竟是沈惜林。
“沈……公子……”
不经意想起自己答应水千舒的交易,自己虽然很是想要曾拭难看,但沈惜林毕竟算是自己朋友,他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怎么?很奇怪啊?我知道你怵曾拭,认识他的没几个不怵他的,他那臭脾气,比鞋底子都硬,别理他哈~”
被他这么一说,许笙寒倒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感觉。
“你这么说你主子,他不生气吗?”
“值他生气的事情多了,哪顾得上我们!”
“沈兄,其实我……”
“哎呀,我知道,你较真此事,一定有你自己的原因,毕竟小湪的事情,我们都很是难过。曾拭不是不想找出凶手,只是现在线索还皆不明了,不是时候。”
“我只觉自己不得曾城主理解,恐怕我想为城主分忧,也无能为力。”
“不是,你不必如此作想,自你来了城府,曾拭虽脾气暴躁了点儿,但也不再似之前冷清了,倒叫人觉得有些锦上添花。况且你琴声也算不错,曾拭欣赏你,我也看好你,怎会不理解你处境呢?不过是城府内外交泛,许多事情还需大局为重。”
“我虽不理解,但是沈公子在侧点拨,在下定然不会再生他心。”
许笙寒心里清楚,这番话,不过是作为一个说客给的一颗定心丸而已,并没有多么打的威力。而眼前这个朋友,还是曾拭的手脚。
“这多好,你这样的人通透,而且遇事冷静,不像龚远,袭青,事情一来跟热锅上蚂蚁似的乱转。”
“沈公子应当和龚狱主共事多年了,不知道沈公子对龚狱主,有什么印象?”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事,就是觉得龚狱主意气为重,不太……适合高位。”
“哦,是,只是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毕竟曾拭不可直接认命四司,所以,与他无关。”
“我可并未质疑城主,沈公子可不要过分曲解。”
“不会不会,是我多解释了,你在我心中可宝贵多了,我不敢瞒你的。”
“呃……有沈公子这句话,在下心中不甚惶恐。”
“你不必与我客气生分,我自幼行走江湖,见的人鱼龙混杂,便练就了看人的本领,初见你便觉得亲切,相处也融洽,不是吗?”
“是……”
“你若还想找幕后之人,我可以陪你去,咱们偷偷的,不告诉曾拭。”
“幕后之人?沈公子怎么就知道我不会乖巧听话呢?”
“哦,我当然知你所想,毕竟我是老江湖了,你那点小心思,我还是能猜到的。”
沈惜林笑着解释,许笙寒也陪他释然一笑,仿佛二人都心知肚明了一样。
“我倒觉得,是曾二公子更清楚我想法一些吧?”
被拆穿的沈惜林哈哈一笑,抱住他肩膀,把人往外面带。
“哈哈,阿寒,你真是聪明呢!你呀,是我见过的除了曾拭,最聪明的人。”
“我倒并不认为这是夸赞,如若是自作聪明,想必不但不会得到赞扬,还会惹来猜忌吧。”
“嗯……你不必担心,曾拭没有这个意思。”
许笙寒唉叹了口气,道:“怕是已经无法消除了吧。”
“没事,你别多想,城主久居高寒,自有自危之意,而你我下者,不必多忧心。”
“沈公子,多谢你,我……”
“无事,我陪你去,你可想去茶楼走一遭?”
“悉听尊便。”
“那我们速速动身吧。”
“你当真要陪着我?”
“自然,我对你非同一般,你也知道,我对琴法实在是如痴如醉,有你在我身边,我多少安心许多。”
“缘是这样。”
茶楼依旧是客如流水,疏疏落落。
小二看见许笙寒二人,立刻高声朝里面喊道:“二位贵宾!”
一进门,便有人引着去了二楼。
“我们便在下面坐着吧,沈公子?”
“可以。”
“那个,二位,这个后厨还没休憩好,临时在一层开了一间厨房,烟熏火燎的,怕耽误了二位吃饭的好心情。”
“不怕不怕,我们能去看看这临时的厨房?”
“啊?”那小子一时诧异,“二位去那种油气的地方干什么?”
“有要事。”沈惜林一扇子抵住正想解释的许笙寒,在那小二耳边耳语一二,随后那人姗姗地往后退了。
“请便吧。”
沈惜林拿扇子点点许笙寒的胳膊,道:“你进去我放风,顺便点几个小菜。”
“好,最好点一道招牌,血羹。”
“嗯。”
许笙寒掀开了厨房与外面客家相隔的捡帘子,一时间烟熏味道扑面而来。
“客人点的什么菜?”
一个洪亮的声音,在狭小的厨房咋开,许笙寒循声看去,一厨师正在举刀切肉。
许笙寒辨认出那比较熟悉的身形,开口笑道:“厨师伯伯,好久不见。”
厨子浑身一僵,回头瞄了一眼,是许笙寒,脸色并不怎么舒缓,许久才抱怨道:“厨房种地,闲人免进,外面怎么没人拦着?”
“奥,我和厨师伯伯也算是认识,怎么,来这里吃个东西,碰巧瞧瞧您,也探探我这招牌菜做的怎么样了,不会耽误您太多事。”
那厨子见此,也没什么好反驳的。自顾自地剁起肉来。
许笙寒当下就往里面去,灶台上各式各样的食材摆的虽挤了一些但有条不紊,穿过去便离厨子更进一步,能看见他挽起袖子的手臂上肌肉线条匀称青筋凸起有秩,刀起刀落,声音香脆,过肉则断。
“好刀法!”
“这些刀都是您平日常用的?”
“不。”
“欧。厨师伯伯,那羊血羹血丝切的那样的细,又十分鲜嫩,还不腥膻刺鼻,有没有什么新鲜门路?”
“没。”
“这……”
厨子放下刀转身去洗萝卜。桌台边,一把刚刚切过羊肉的短刀静静躺在砧板边,那肉快被剁的粉碎,肉色鲜亮,断面无丝。
“这肉,切的颇有功夫。”
虽目光在拿肉上,许笙寒的手却不自觉摸上了那把匕首。
“不动!”
“啊?是。在下唐突了,只是想看看这肉切的怎么样。”
“你快出去吧,我这儿不需要人!”
“这刀若是在别人手里,定然只能做一件杀人的凶器,但是在您的手里,却能够宝刀生魂,刀刀精湛。”
“过奖了。”
那厨子依旧是极为冷淡,丝毫不流露任何的表情。
“我看这生意远不如从前了,您为什么还留在这儿?”
“无家可归。”
“不如我为您觅得一个好去处?”
“不必,多谢。”
“厨师伯伯不必跟我客气。”
“我可不认识您这样的富贵之人,恕我不贪这些便宜。”
许笙寒忽然意识自己早已经不是那个脏兮兮的乞丐了,言行举止也被那些‘富贵之人’给潜移默化了。
“啊哈,我之前经常来吃您做的饭,您瞧您的记性。算了,算了。”
厨子果真还是仔细搜刮了一下记忆,但最后还是摇摇头说了一句:“对不住。”
许笙寒找不到别的话,厨子欠身挡在他面前,也看不见那刀是如何切肉的技巧。
门外脚步声沉沉的,戾气极重,沈惜林不知怎么的踉跄着被推了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一个泼妇般的女子。指着许沈二人,吼道:“你们是什么人?我就出去买个菜,怎么就多了那么多人出来?厨子,你怎么搞的,厨房重地不知道不能让人进来吗?”
沈惜林拦了,却无效果,有些无奈。
“我们只来瞧几眼,这不是就走了吗?你看这里面这么多新鲜食材,让你们好手施展,就成了绝美菜肴,我们好奇,四处看看。说不定学到点什么,日后娶老婆也大有用处。”
沈惜林打着幌子,已经转到了堆菜的篮子哪里,随手抄起一个土豆,在半空中晃了晃。
“这洋芋看着肥美硕大,拿来做什么的?洋芋丝?”
杜三娘实在不能忍了,拿起一把菜刀就举在了身前,三步两步堵住沈惜林。
“煎的炒的炸的,样样都有!你要点菜就赶紧报,不点菜就赶紧出去,免得你身上什么灰尘树叶进到我菜里面,让我难堪。”
沈惜林连连服软,退绕回许笙寒那边去。
许笙寒挡在他前面,扶着菜篮子,朝三娘道:“息怒啊,和气生财。”
许笙寒本想再往前走几步趁机堵住出口,却忽然眼前一亮,一个小物件吸引住了他目光。
这附近都是鲜绿的蔬菜,一把短刀孤零零的躺在簸箕里,仿佛是掉落尘间的珠宝一般,在一把茼蒿里面,显得无比刺眼。虽然与平常的匕首长度无疑,眼尖的他还是看得出来,这把奇怪的刀刀柄占了刀身的四分之三,像是一把佩剑的配柄,却被削断了身体。
“许笙寒,你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老板娘,这些鲜蔬我们可都要点了。”
杜三娘一听要加菜,喜笑颜开,道:“哎,那可好,这位公子倒是看着顺眼些,不过,我可不是老板娘,就这几天过来帮忙再做几天生意,再过几天,我和我丈夫就要把这铺子修了。”
“哦?这茶楼不做了?”
“做不下去了呗。之前的老板从牢里出来就生了一场大病,如今早回了老家修养,临走前我拿着查楼盘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就多问一句,老板娘是想做什么生意?”
“我不是老板娘,这一切都听我那商贾夫君的了,我才懒得沾着些猪肉臭酒。”
杜三娘拍拍手,又在一块皂角上蹭了几蹭。
“你们要是没什么事……”
话还没说完,外面便起了一阵子摔桌子打板凳的声音。
一个帮忙的小工连滚带爬,鼻青脸肿的跑进来,一把拉住了三娘的袖子。
“三娘,不好了——外面有人找事。”
“找事?”杜三娘双眼一瞪,菜刀一拿,就冲了出去。
“三娘……别……”
许笙寒也跟过去,出门一见,这闹事的人格外眼熟,除了零星的客人还在不怕事地看热闹,剩下的就是穿着一模一样的黑压压的衣服的人站的笔直,将一个蓝衫公子围住,那蓝衫姿势蛮横地坐在桌子上,仿佛这里是他家内里似的。
“谁谁……闹事?”
杜三娘瞅了一圈,四周鸦雀无声的,唯有地上诜诜的残羹断木在她脚下无意间被撞响。那菜刀不知该朝着谁了。
她没说什么,嗫嚅着躲到了角落。
许笙寒知晓,这来人,是无人愿意惹了。
沈惜林眼快嘴疾,当即就戳破了寂静。
“月浚?你来干什么?”
月浚讥笑道:“我吗?这是个餐饭地,我来自然是填饱肚子的。”
“填肚子你掀桌子干什么?”
“这桌子碍着我的事了,我吃饭用不着那么多桌子,怎么了?”
说着,月均把自己眼前的桌子连着桌子上的饭菜也都掀翻了。
“那是我们点的东西。你怎么如此猖狂!”
月浚摊开手,仿佛沈惜林口中所说与他一点关系也无。
“猖狂吗?我不觉得。”
“……”
许笙寒捏紧拳头,上前轻声问道:“月浚公子,这是谁惹到您了吗?让您如此动气?”
“我已经给过机会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觊觎我鹿梦阁的东西,实在是,不自量力,如若再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我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这话,不像是对自己说的。
“呵,你们鹿梦阁,怕是做了什么不见人的勾当吧,自己心里清楚就得了,何必说的跟自己很清高似的。”
一个冷淡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现场的人不多,循着声音也能找到是什么人。
“谁?”
月浚想要追究,但许笙寒怕他真做出来像今天大殿上那么又是血浆又是尸体的事,便对沈惜林道:“沈兄,拦他气焰一截。”
“好。”
沈惜林挺身而出,挡住了正想发狂的月浚。
“月浚,你可别在我眼前犯混啊,不然下场是什么你知道的,我可是会替你二哥哥教训你的。”
“去你狗屁的二哥哥!”
月浚脸色憋的通红,恼羞成怒的样子看得人害怕。但是到了最后也没能发作,憋了下来。
“月浚,这件事情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你鹿梦阁也不是吃素的对不对?这点伤痛算什么?振作起来。”
月浚白他一眼。
“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什么,可我这扇子,可就不是不懂喽。”
沈惜林转了转扇柄上的饰玉,别有意味地说道。
“本公子今日还有事,便不计较了,只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清楚,机会已然是错过了,日后这路是平是坎,还是要想清楚。”
言罢,带着那些随从灰溜溜地走了。
“不送!”
“沈兄,多谢你。”
“谢我什么,”沈惜林道:“净知道耍威风,就是一个十五六的小屁孩儿。”
后面一句,显然是论的月浚。
“那我也不比他大多少了。”
“你年岁几何?”
“虚岁弱冠。”
“巧了,曾拭和你一样大。”
“真的?”
“真的。”
许笙寒哦了一声,却并不惊喜。